作者:六经注我
虽然不知道程泊辞为什么这么问,但聂允还是说:“对啊,请柬上也没标座位号,再说大家都是同学,坐哪儿都一样不是?”
程泊辞坐下之后没多久就上菜了,婚礼仪式开始进行。
看着乔歌戴上戒指,许迎雨对孟韶说:“真快啊,我脑子里还是她高中那个样子,居然一转眼都结婚了。”
余天接话道:“你这么跟她说,她估计要逼你承认她跟高中的时候也没怎么变。”
许迎雨笑了起来,又跟余天聊起别的:“对了,我单位有个同事,她儿子在申请P大的博士,好像就是你们那个专业的,你能不能给推荐一下导师?”
余天便非常细致地给她讲了几个学院里的教授,还具体地分析了每个人偏好的研究方向,以及平时带学生的风格。
孟韶想起之前自己帮他牵线搭桥联系过访谈对象,顺口又问他那个质化研究的课题做得怎么样,都有什么进展。
涉及到自己的研究,余天的话就会很多,他滔滔不绝地给孟韶讲着,孟韶边听,边伸手去桌上夹菜。
余天看那盘菜离她有些远,便帮她转了一下桌。
孟韶说谢谢,余天又问她还想吃哪个。
婚礼现场略微喧闹,孟韶说了句什么,余天没听清,稍微往她的方向低下了身体:“什么。”
“我说不用了。”孟韶提高音量道。
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在此时亮了起来,显示是许迎雨给她发了条消息。
不知道有什么话坐这么近也说不得,孟韶点开,看到许迎雨说:“程泊辞在看你。”
她一顿。
纠结片刻,孟韶抬头去看他。
程泊辞已经收回视线,在跟聂允说话,一条胳膊压在桌上,修长手指随意地点着桌面。
窗外阴雨连绵的天气与室内明亮的灯色在他脸上形成了错落的光影,勾勒出高挺的鼻梁与清晰的面部线条。
“你看错了吧。”孟韶给许迎雨回复。
许迎雨坚持道:“没有,他刚才真的在看,还看了好久,就是你跟余天说话的时候。”
聂允跟程泊辞提起的也是这件事。
他先是状似无意地一瞟桌对面的孟韶:“这几年孟韶是越来越漂亮了啊,之前高中的时候扔人堆儿里找不到,我都想不到她现在能变成这样。”
程泊辞不同意他的说法:“以前也很漂亮。”
本来聂允的重点不在这里,但听程泊辞这么说,他马上联想到了某件事情:“等等,辞哥你当时在咱们年级群里说高中有觉得长得好看的姑娘,是不是就是她啊?”
这次聂允不像上回是在群里问的,程泊辞不担心给孟韶带去什么影响,坦白地说了是。
是觉得她好看。
聂允瞪大了眼睛:“我靠,我可是半点儿没看出来你对她有意思,而且你当时不是说不找女朋友吗。”
“长得好看就要找来当女朋友?”程泊辞淡淡地问。
聂允想到那时候程泊辞还在跟家里就以后的职业问题冷战,满心装的都是怎么报志愿,什么时候能考进外交部,确实也没空考虑这些,便说了句“好吧”,将话题又拉了回去:“总之孟韶现在得好多人追吧,我看着余天像对她有点儿意思你觉不觉得?”
他一边说,一边还徐徐地往对面余天跟孟韶的座位别下巴。
程泊辞抬眉:“你想说什么。”
聂允嬉皮笑脸地说:“啊?你不关心这个啊?我以为你挺关心的,刚才余天给她转个桌你一直盯着看,怎么,看不惯了?有危机感?”
他以为程泊辞会否认的,没想到对方停了停,向来从容不迫的清冷脸孔上流露出一丝不自然,然后问他:“这么明显?”
第42章 巴比伦
以为你们在走廊上接吻。
聂允闻言, “噗嗤”笑了:“行啊辞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程泊辞不接话,又掀了下眼皮看向孟韶的方向, 她握着手机不知在想什么, 表情有一点发愣。
他也觉得新奇, 原来他也会时时刻刻这样关注一个人,情绪被她牵着走。
而她好像还没发现。
婚礼流程进行到敬酒的环节, 换了敬酒服的乔歌挽着丈夫走过来, 给对方介绍自己的高中同学。
她特地指着孟韶和许迎雨说:“这是我当时最好的朋友。”
乔歌的丈夫跟她们碰杯, 真诚地感谢她们对乔歌的照顾。
许迎雨半开玩笑道:“你要是对我们大美女不好, 我们可要回来找你算账。”
乔歌的丈夫连连点头, 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让她们放心。
而乔歌揽着孟韶的胳膊, 用自己的杯子轻轻撞了一下她的,瞥了眼对面的程泊辞:“托你的福,我还拿了程泊辞一个大红包。”
见孟韶要说什么, 她又笑嘻嘻道:“好了好了,开玩笑的。”
接着乔歌用手中的玻璃杯轻轻碰了下孟韶的杯口:“祝小孟同学也能得偿所愿。”
孟韶仰起脸喝酒的时候,眼光无意掠过了程泊辞。
他站在那里听乔歌的丈夫说话, 虽则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他也能游刃有余地同对方交谈,沉稳练达,却不会显得轻浮油滑。
他的侧脸依旧清凛如当年, 可就如桌上的所有人一般, 他们距离那段青春岁月, 都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了。
等到乔歌离开之后, 孟韶去了一趟洗手间。
下雨天空气微潮, 而她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皮肤在轻微地发热。
孟韶出来之后,觉得头发贴在脖子上不太清爽,洗过手从兜里拿出一根黑色皮筋,边往回走边绑头发。
手肘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
孟韶喝了酒之后反应变得慢半拍,过了几秒,才意识到那是一个人的胳膊。
对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染上她的毛孔,孟韶说了句不好意思,感觉到那人停了下来。
低澈的声线在她身畔响起:“头发没绑好。”
孟韶抬眸看过去,程泊辞站在她一步之遥的位置,用眼神示意她耳后还遗落了一缕碎发未曾扎上去。
走廊上没有镜子,孟韶看不到,只凭感觉去勾自己的头发,程泊辞看着她说:“还有一点。”
孟韶停下手,小声问:“在哪里。”
她的眼尾凝着薄醉产生的淡红,衬在白皙的皮肤上,有如那年他们初见的杏树下,一朵落花透明中盈着半点水红色。
程泊辞的喉结动了动。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往前走了一步,宽大的手绕过孟韶小巧的一张脸,替她捻起那缕头发,将发梢递到她手中。
然后垂眸看着她说:“好了。”
他没有碰到孟韶除了头发之外的任何地方,但他指腹捻着她发尾的时候,细细碎碎的触感却顺着发丝一路爬上了孟韶的神经末梢,哪怕是她的感官因为微醺而变得稍许迟钝,也察觉得到那种轻淡的麻,和短暂却勾人的痒。
孟韶的指尖下意识地收了收,扎头发的动作也不如之前那么顺畅。
空气如同温热的流体,缓缓朝她和程泊辞围拢。
时间都变慢了。
不远处突然传来许迎雨的声音:“孟韶你在这儿吗,我们要拍张合影……”
在看到背对着她的程泊辞之后,她的话顿时打住了。
那时程泊辞的手刚从孟韶脸旁落下,窗外雨水清凌,孟韶的神色怔忪,仔细看的话,眼睛和耳垂都在泛红。
许迎雨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说:“……那个,你们记得快点儿回去。”
说完就走了。
孟韶觉得她可能误会了什么。
果然,等坐回到酒桌上,许迎雨悄悄问她:“你跟程泊辞怎么回事儿啊?”
孟韶说:“他帮我理了一下头发。”
“理头发?”许迎雨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
孟韶问她以为什么。
许迎雨摇摇头,没有直接说,而是用手机传了消息给她:“以为你们在走廊上接吻。”
看清之后,一股热意腾一下从孟韶的指尖传到了脸颊。
哪怕是十几岁最喜欢程泊辞的时候,她也没敢有过跟他这样亲密的想象。
况且他那样冷淡的人,也会有如此情动的时分吗。
许迎雨又若有所思道:“不过我想起来,程泊辞高中的时候貌似就对你有点儿不一样,高三下学期誓师大会那天你记不记得,蒋星琼找他拍照他没答应,但是后来余天跟你站在一起,一喊程泊辞他就过来了。”
提起那么久远的一件事,仿佛要从已经建筑好的记忆城堡里撬出一块砖,连带着其他往昔的片段也跟着一起松动和震颤,大概是酒精让人变得情绪敏感,孟韶沉默片刻,说:“是吗,我都记不太清了。”
她那时候那么自卑脆弱,怎么做得出程泊辞对她不同的假定。
婚宴结束后,乔歌夫妇站在门口送别宾客。
蒋星琼和男朋友庄易呈第二天有安排,着急赶飞机,要直接去机场,雨势变大打不到车,前面有接近一百单在排队,程泊辞说自己没喝酒,可以开车送他们。
乔歌马上说:“孟韶家也差不多在那个方向,程校草你要不也顺便送送她?”
程泊辞说好,望着正在撑伞的孟韶:“走吧,从机场回来送你。”
蒋星琼对身边的男朋友笑笑说:“怎么办,我们好像成电灯泡了。”
路上蒋星琼跟庄易呈讲了很多高中的事情,还问起孟韶和程泊辞这些年的经历,她说着说着,又道:“现在想想我念书那会儿真是挺不讨人喜欢的,孟韶你知道吗,我还嫉妒过你。”
孟韶听得一呆。
她没想过高高在上,家境和成绩都那么好的蒋星琼会嫉妒自己。
见孟韶不信,蒋星琼强调道:“真的,你当时成绩进步得很快,尤其是英语,我每周上雅思课都还不如你,而且……”
她从后视镜里一扫专心开车的程泊辞,也许是因为男朋友在旁边,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哪有那么厉害。”孟韶温温和和地说。
“你当然有了,你不知道我们附中去礼外的都是学习挺好的人,要有那么大进步很难的,”蒋星琼又转向程泊辞,“孟韶高中的时候就是很优秀,是不是,程泊辞?”
程泊辞握着方向盘“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