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经注我
程泊辞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柏鸥走了。”
孟韶“哦”了声,有句话没问。
他是专门留在这里等她吗。
但程泊辞并没有就这一点作出说明,只是轻描淡写地问:“需不需要送你回去?”
“天天蹭你车,好像我把你当司机用。”孟韶说。
施时悦笑了:“孟韶,你看看整个首都,谁敢把程领事当司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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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巴比伦
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程领事,孟韶现在出了点事儿。
程泊辞也极轻地笑了一下, 拿出车钥匙,低头看着孟韶:“上来么。”
眸色深邃而又温柔,有如被阳光晒了一整天的海水, 在夜色下浮动着辽远的波浪。
孟韶发觉自己对着这样一双眼睛, 很难讲出拒绝的话。
她说好的同时错开了视线, 防止自己太轻易地落入他瞳孔藏匿的深海中。
施时悦伸手在孟韶后背拍了拍,跟她道了别。
程泊辞替孟韶开门, 他坐上车之后, 从中控台拿过一个长方形的药盒, 放到了孟韶手里。
孟韶看见药盒光滑的表面有三个深蓝色的字, “晕车贴”。
“刚才去街对面的药店买的。”程泊辞说。
如果不是他提起, 孟韶自己都快忘了来的路上还晕过车。
所以他真的是在等她。
孟韶说“谢谢”,摸着那盒晕车贴, 又说:“我平时不怎么晕的,今天是台里的人开车太晃了。”
程泊辞边系安全带边道:“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可以打电话让我来送你。”
“那太麻烦你了。”孟韶说。
伴随着“咔哒”一声, 程泊辞扣好了安全带,他发动车子,偏冷的嗓音仿佛也沾染了一点夏夜的温热:“不麻烦。”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转头看孟韶, 可就算不看着他的眼睛,孟韶也能听出,这不是客气话。
晕车贴的棱角微微地硌着她的手心,她看到餐厅门口周允跟台长一起走出来, 忽然觉得那都是离自己好远好远的事情。
程泊辞是那种, 会因为跟他待在一起, 而忘记自己正身处的凡俗生活的人。
车开到孟韶家楼下, 她推门下车, 对程泊辞说再见。
绕过车头,孟韶要走上门前台阶的时候,听到身后他叫了她一声。
“孟韶。”
她回过头,看到程泊辞从座位上捞起那盒晕车贴:“这个忘了。”
孟韶露出了些微懊悔的表情,她折返回去,走到驾驶座的车窗旁边俯下了身。
程泊辞把药盒递给她,孟韶今天穿了一条晚樱色的长裙,衣袖上柔软的荷叶边被风吹得扬起来,像夜里一树盛开的繁花。
她要接过去的时候,对他弯了弯眼睛说谢谢,一副为自己的粗心不好意思的模样。
程泊辞顿了顿。
而孟韶变得有些疑惑,因为她发现他没有松手。
她轻声提醒道:“程泊辞?”
程泊辞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还握着晕车贴的盒子。
放开的时候,眼前好像还是孟韶方才那个笑容。
她转身时带起了看不见的气流,裙摆擦过他的手,细软缠绵的触感一闪而逝,程泊辞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往前探了一下,然后想到,她是不是也穿得这么漂亮,对别人这样笑过。
如此这般的想象让他产生了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望向孟韶背影的时候,他的喉结轻微地一滚。
从世锦赛的报道之后,孟韶休整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参与的都是电视台的常规选题,每天准点上下班,还在空闲的周末去楼下跟叶莹莹学会了怎么做配方不复杂的蛋糕。
这天上班的时候,施时悦行色匆匆地走到孟韶的工位区,反手用指关节敲了敲她的桌面:“来我办公室一趟。”
同样被叫过去的还有周允。
坐在办公桌后,施时悦神色严肃道:“刚才小何那边接到一个爆料电话,说是邻省跟咱们交界的地方一个工地前些天出事故了,死了五个人,还有三个轻伤,包工头隐瞒不报,你们尽快过去调查一下,人不能多,设备也尽量少带,怕打草惊蛇。”
她把小何接到的电话录音转发给了孟韶和周允,孟韶听过之后,跟施时悦确认了一下事故发生工地的位置,马上回去收拾东西。
下楼打车前,孟韶去洗手间换了一身自己放在办公室的旧衣服,简简单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又把头发扎了起来。
小何原本也想去暗访,但施时悦不放心,没同意,他羡慕又好奇地看着孟韶,问她换衣服是不是为了行动方便。
“还为了融入环境,我们去工地要是穿得太干净整齐了,一看就是记者。”孟韶解释道。
她跟周允往外走的时候,周允问要不要带摄影机,孟韶说算了,拿个充电宝确保手机有电就行。
路上两个人确定了一下行动的方案,决定到时候先去暗访,查不到东西或者对方有所警觉就亮证件,态度强硬一些,最好逼得他们露马脚。
出租车走高速,不到两个小时就开到了事故工地所在的县城,孟韶没有让司机直接开到工地附近,怕引起注意,在还有两公里的地方就让他停了车,自己跟周允顶着中午的烈日赶往工地。
工地仍在正常作业,周边是已经建好的楼盘,只是地上有一条扭曲的吊臂,旁边一辆拉土车的车头已经被压得塌陷了进去,窗玻璃碎得千疮百孔,仔细看的话,轮胎附近还有没清理的碎玻璃渣。
以及斑斑点点已经干涸的黑红色血迹。
看来爆料电话中的消息属实,孟韶跟周允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拍摄了一些资料画面之后,继续往工地内部走。
他们边走边拍,刚开始还没人注意,等快走到那辆拉土车附近的时候,一幢板房的门口走出来一个戴安全帽的人:“你们干什么的,赶紧走,闲人免进知道吗。”
孟韶把手机放下,镇定自若地说:“我们来看楼盘的。”
她提前查过这处工地所属的项目,流利地报出了名称,又说:“我们公司准备要买写字楼,这边地价便宜,我们过来看看位置怎么样。”
这是她跟周允提前编好的说辞。
那人听她这么说,放松了警惕,孟韶又问:“你们这边大概多久能建成?”
对方跟她聊了几句,她余光瞥见周允找机会开了录音,便问:“对了,我来的时候听说前几天工地上出事儿了,好像还是见血的,有这回事儿吗?”
周允插话道:“我们做生意的,买楼忌讳这些。”
那人表情不太自然地道:“没有。”
接着又警觉地问:“谁跟你们说的?”
周允随便往外指了指:“刚才路边一个人,好像住这附近吧。”
对方上下打量着他们:“你们先等等,我去找我们负责人来。”
他走了之后,孟韶小声说:“估计这个是包工头。”
周允利用这段时间把地面上的血迹拍了下来。
几分钟之后,包工头带着另一个男人过来了,那人面相和善,对孟韶和周允自我介绍道:“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姓张。”
孟韶叫了声“张经理”。
张经理目光在她和周允身上打了个转,很客气地道:“你们不是来买楼的,是记者吧?”
先前那个包工头闻言,望向孟韶和周允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张经理却仍然满脸笑容:“来了就是客,走走走,我们屋里去说,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饭,我让人去张罗一点儿。”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搭上了周允的肩膀,又转过脸去招呼孟韶。
孟韶心一沉,看出这个张经理是个老油条,他们先前准备的策略都用不上了。
周允露出探询的表情,孟韶点点头,意思是先按兵不动跟着过去看看,不然这时候就走的话,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拿不到,还会让对方更有防备,下次再来也不一定有收获。
孟韶跟周允被张经理带到了工地旁边的一栋民宅里,对方笑容可掬地让他们先等一下,还给他们沏了茶。
张经理出去之后,周允压低了声音问孟韶:“你说他怎么知道我们是记者的,是不是因为看过你的新闻,或者颁奖典礼的直播,所以认识你?”
孟韶摇摇头:“我觉得不像,他都没叫出我的名字来,再说那个奖只有咱们业内关注,而且你想想,你没进台里的时候,看新闻能记住那些记者吗。”
周允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没反驳:“那现在怎么办?”
盯着张经理出去的方向,他又谨慎地说:“这人不是善茬儿,不好对付,要跑的话趁现在还来得及。”
“先按兵不动吧,看吃饭的时候他怎么说。”孟韶道。
张经理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一个塑料袋,袋子里林林总总装了七八个饭盒,他一个个拿出来:“提前不知道你们要来,来不及做了,临时让他们去买了点儿,别见怪。”
周允和孟韶虽然没有胃口,但还是拆了筷子,简单吃了几口装样子。
张经理先是嘘寒问暖问他们怎么过来的,辛不辛苦,言语间想套他们的话问是哪家媒体,周允和孟韶不说他也没恼,说着说着,就道:“我相信两位记者过来,一定是听到了一些风声,但说实话,我在建筑行业待了这么久,工地上出点儿意外再正常不过了,你们说是不是,主要就是相互理解,我也理解你们跑一趟不容易,不会让你们白跑的……”
讲到这里,他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信封,递到了孟韶手边。
孟韶没接:“张经理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经理闻言笑道:“你们大记者走南闯北的,还不知道我什么意思?”
他端详着孟韶,又说:“看你这么年轻,做这么危险的工作,也不知道男朋友和父母担不担心,这个你收着,拿去买件喜欢的衣服,以后尽量少跑这样的采访,行吗。”
周允放下筷子:“张经理,你这样我们很难做。”
张经理摇摇手指,又状似无意地朝门外别了别下巴:“我们这边有二十几台挖机,几百个工人,你说要是他们饭碗被砸了,他们能干出什么来。”
说完之后,他又起了身:“这样吧,你们先商量一下,这个报道是要做,还是不做,我去拿瓶酒来,咱们从长计议。”
张经理走了之后,孟韶立刻说:“周允,我感觉不太好,这样,我们兵分两路,你先走,我留下,你回去找施姐,然后通知有关部门过来调查,我继续在这儿收集证据。”
周允皱起了眉:“要走也是你走,我一大老爷们儿,把你一个人扔这儿算怎么回事儿?”
“现在不是这个问题周允,是咱们谁能跑得出去,万一出去之后有人拦呢,要是路上再出什么状况呢,不说别的,至少体力这一方面,你肯定比我好,”孟韶边说边盯着门口,防止张经理突然杀个回马枪,“他刚才相当于跟我们交底了,我再试探试探,说不定能让他完全交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