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飞行日记 第53章

作者:烤火卢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现代言情

  凌戈一向巧言善辩,这一刻却不知道如何解释。他从来、从来没觉得她是一个需要被拯救的灰姑娘,可事情都是他做的。

  许岛蜻也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就回了自己房间。

  他知道她成年前的一切,那就应该知道她最讨厌被隐瞒,被欺骗。

  被命运捉弄实属无奈,她不想再接受来自生活中的不坦诚。

  尤其,是来自她在意的人。

  凌戈在桌前坐着,手指放在台灯的开关上按来按去,于是房间里时亮时暗。他脑海里的画面也和这场景一样,就像放映幻灯片一页一页地闪现,最后定格在许岛蜻冷淡疏离的那张脸上。

  越想越觉得,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不能任她胡猜乱想,不能总是觉得来日方长,还有的是时间解释,他不能在一个坑里摔两次。凌戈打开抽屉,拿出那副被他再次装到相框里的画。

  房间的灯光透过门缝,确定她还没睡,他走上前去敲门。

  “许岛蜻,我来还你的画。”

  没有人开门,他坚持不懈,“我知道你还没睡,我们谈谈,行吗?”

  门内依然没有动静。

  凌戈在她房门对着的饭厅坐下,故意让她听见拉椅子的动静,摆明自己今天就是非要等到她出来。这会儿时间,他在心里翻来覆去把台词想了一遍,哪些必须说,哪些可以带过。

  但许岛蜻似乎铁了心不想理他,既不开门也毫无回应。

  “好吧,你要实在不想出来,咱们就这么说,咳...”凌戈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首先我必须承认,这件事情的错误在我,我不应该瞒着你,换做是我,我也肯定生气。我现在不是想狡辩,只是想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

  门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点声音,他继续往下说。

  “这套房子是我哥读大学的时候爸妈买给他的,后来租出去两年就一直空着了,我从北京回来前就打算搬到这儿来住。我根本没想到你会来深圳,我哥说你在找房子的时候,我就单纯想帮帮你,不管怎么说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也还是有点感情在的,对吧?这点你不能否认吧?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我的帮助,毕竟当初是我说的断交,咳咳,我也是要点面子的嘛。我想着等咱们住一段时间,关系稍微那个、呃、恢复一点友情之后,再跟你说,会不会没那么尴尬,你也比较容易接受。至于你说的...”

  凌戈说到一半,房门打开一条缝,然而他的视线里却空无一人。

  许岛蜻今晚没去吃饭,一直加班到十点后就匆匆赶回来给张小雨拿衣服,随后又情绪激动一番。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胃部一阵抽搐,隐隐作疼,她没放在心上,以往偶尔也会胃疼,但多喝点开水,一般过个二十分钟就好了。她蜷缩在床上等待这一阵疼痛过去,然而到了时间,非但没能平息,反而越来越疼,以往从没有过的程度,像是有人一拳一拳地打在胃上。她整个人瘫在床上,全身都是冷汗,期间还去卫生间吐了一次,由于胃里没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几乎全是水。

  听见凌戈在外面敲门,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过了一会儿,许岛蜻觉得自己痛得快要昏过去时,就听见他在门外喋喋不休。

  她站不起来,一步一步跪着挪到门口,勉强开了门,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费了极大的劲儿才用气声艰难地开口:“别说了”。

  她要是还有力气,真的会骂脏话。

  “你怎么了?肚子痛?”

  “胃,疼。”

  许岛蜻抬头,他才注意她的脸色已经发青,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眼眶红得似是哭过,不像简单的胃痛。

  “我送你去医院。”

  痛成这样,什么都不重要了,许岛蜻气若悬丝地哼道:“身份证,包里。”

  凌戈按她的指示拿了身份证,扶她起来。从房间到大门,短短的一段路,她走得十分艰难,弓着腰喘着气,身体几乎全部倚在他身上。

  把她放在门口,凌戈迅速去房间拿自己的手机、钱包和车钥匙,环视一圈,又随手拿了一件外套。

  他出来的时候,她又已经痛得瘫在门口,任由他把自己扶起来,抓着她的手臂穿好外套。

  “上来,我背你。”

  许岛蜻二话不说,爬上他的背。

  出了门电梯还在一楼,她有气无力地拍他肩膀,因为实在是没劲儿,连着拍了三下他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

  “我,下来,等。”

  虽然她很瘦,但身高骨架在这儿,背着也很实沉的,她怕累着他。

  他两手穿过她的腿窝,交叉着往上颠了颠她的身子,“马上就到了。”

  平时感觉眨眼间就到了二十三楼,这会儿却一层一层过得那么慢,尤其折磨人。

  进了电梯,凌戈咬牙腾出一只手按下负二楼,另一只在背后掌住她身体的手臂青筋凸起。

  一阵尖锐的疼痛再度袭来,许岛蜻的脸贴在他的脖子上,带着微弱的哭腔委屈地哼道:“凌戈,我好疼。”

  “我知道,我知道。”脖颈处一片湿润冰凉,是她额头的冷汗和眼角渗出的泪水,他轻声哄道,“马上到医院了,就不疼了。”

  想到台风天那晚送贝贝妈妈去医院,她有点绝望,“骗子,好远。”

  “不骗你,我开车很快,一会儿就到了。”

  深夜路上没什么车,凌戈开到这个区最近的医院只用了十五分钟。他以为深夜的急诊科应该是畅通无阻,没想到挂了号依然要排队,前面还有三四个人,基本都是被人搀扶着。

  他去护士站要了个一次性杯子,接了杯热水,可许岛蜻根本不喝,现在热水也不能缓解她的痛。好不容易轮到他们,凌戈扶她过去坐下,她整个人依旧呈蜷缩状,头抵在桌上。

  “许岛蜻?”

  凌戈赶紧回答:“是的。”

  “哪里不舒服?”

  “她胃疼。”

  医生的眼神从电脑前移到他脸上,“让病人自己说。”

  他让许岛蜻指了自己痛的部位,又问她痛多久了。

  许岛蜻喘着气勉强回答:“一个多小时前,突然就疼了。”

  “上次性生活是什么时候?”

  她身上还穿着男士外套,加上凌戈站在旁边一脸焦急,医生几乎默认他们是一对,像这样半夜来的情侣并不少。

  “没有。”

  “上一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十号。”

  “哪个月十号?”

  “这个月准时来的。”许岛蜻深吸了口气,她不是第一次因为胃痛进医院了,手指关节捏得泛白,一口气说完:“医生,我就单纯的胃疼,去年检查是慢性胃炎,你给我输点奥美拉唑就好了。”

  “那怎么可能?哪儿有不检查就开药的,腹痛有很多原因,不是你说胃疼就是胃疼,你这个脸色都发青了,万一有其他事情谁能负责?刚刚就有一个急性胰腺炎患者,也非说自己是肚子疼,让我开止痛药,我要是就这么开了,他可能就没命了。我给你开个腹部彩超、心电图还有血常规的单子,你先去缴费做检查。”

  其实医生说得没错,很多病人并不清楚自己的状况,总认为是普通的肚子痛,但突发腹痛的原因很多,尤其是女性,还要考虑到怀孕的可能。即使许岛蜻确定自己是胃痛,以防万一,他们也必须要排除其他病症,至于她的疼痛难忍,在急诊科医生眼里,算不上什么。

  凌戈扶她出去,拿着单子缴完费,然后背她去检查,跑上跑下,一路步伐匆匆。

  等到几项结果都出来,不是什么重症急症,医生才给开单子,“先去输两瓶液,你这个血红蛋白指数只有八十,正常的都是一百多,你白天再来医院检查一下,看是身体慢性失血还是单纯的贫血,最好顺便做个胃镜看看。”

  等到许岛蜻终于躺在输液大厅的临时病床上,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没多久药效就起作用了,胃里的翻江倒海渐渐平息。她全身力气已耗尽,侧躺着一动不动,这一刻简直就是极乐天堂。

  凌戈蹲在病床前,看她的脸色好转很多,“现在好点了吗?”

  “嗯。”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已经没有冒冷汗了,又把手背覆在她输液的手背上,“还是很冰,是不是冷?”

  许岛蜻不自在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我想喝水。”

  “好,我去接。”

  他的语气格外温柔,令她不得不去回想刚来的这一路上。

  他耐心又温情的安抚,他身上的味道,甚至是她嘴唇触到他脖子上鼓起的青筋,似乎能听到脉搏里汩汩流动奔腾的血液。

  她第一次,和异性如此的亲密接触,以至于到了这会儿,所有的记忆和感觉还那么清晰。

  啊啊啊

  许岛蜻想到这里,无声地在心里咆哮。

  别想了,不能再想了。

  太尴尬了,怎么会这样啊,怎么突然这样了。

  明明前一刻两个人还剑拔弩张,她冷酷无情地说着我不需要你拯救,你不要自以为是。下一秒就被他背来医院,自己还贴在他脖子上撒娇般的哭诉。

  这可真是,太搞她心态了。

  “来,喝水。”

  凌戈端着两个杯子进来,一杯递给她喝,一杯给她拿着暖手。

  许岛蜻小声说了句谢谢,问他几点了,她没带手机,洗澡的时候手表也取下来了。

  “快两点了,我问过护士,全部输完差不多三点半。”

  “太晚了,要不然你先回去吧,我输完自己打车回来。”许岛蜻说到这儿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你能给我留个打车费吗?”

  凌戈看她一眼,毫无诚意地应付:“没钱,缴费用光了。要么我等你,要么你等会儿走回去。”

  “呃。。。”

  她当然知道,这只是借口,还是小声地申明:“我回去把钱转给你。”

  除了他俩,输液大厅只有另一个床上躺着个中年男人断断续续地哼哼,凌戈刚帮他也倒了杯热水,得知他是食物中毒。

  凌戈小声跟她说:“你刚就是那样,来的时候一直哼哼。”

  许岛蜻装作没听到,输完一整瓶,她彻底不痛了,但人变得很别扭。

  “我之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什么话?”

  “就在你房间门口,说的那些。”

  “嗯。”

  她当时痛得厉害,但意识还是很清醒,听见他在外面叭叭个不停,恨不得出去叫他闭嘴。

  “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她摇头,现在哪儿还好意思说自己生气啊。这样一来,她又情不自禁想到刚才,悄悄把被子拉上来一点,挡住自己发热的脸。

  “那你还搬走吗?”

  许岛蜻像个鸵鸟一样,埋在枕头与被子间。

  “别搬了行不?”凌戈和她理性分析,“咱俩也算知根知底的熟人了,社会上坏人多得很,你再找个室友,不一定有我好,要是再胃疼,别人不一定背你来医院,就别麻烦了。”

  乌鸦嘴,她才不要再半夜胃疼。

  这时中年男人输完液,护士来拔枕头,凌戈安静地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