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独步寻梦
贝蒂一时有些后悔,觉得那些人下手确实重了点。
宫北泽日夜思念的母女俩又一次站在眼前,失而复得的心情让他激动得说不出话。
此刻,他多想过去抱抱她们,将多日来强撑的紧绷感卸掉些许。
可墨言刚才的告诫又在耳边响起,他只是想了想便压下念头,安慰自己说她们肯来就已经很好了,不要奢望太多。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都不说话,走廊里的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
千语两边看了看,心想有戏,清咳了声打破僵局,上前说道:“别都站在走廊了,我们去病房看看方姨吧。”
她一出声儿,宫北泽跟贝蒂都收回视线,一个冷静淡漠,一个小心翼翼。
贝蒂心里七上八下,要紧紧握着女儿的手才能平静。
小丫头感受到妈妈的情绪变化,抬头看了眼妈妈,母女俩对视,贝蒂温柔地笑了笑,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头。
母女俩的小动作,全都落在宫北泽眼中。
他转过轮椅,一行人进入病房看望方婷。
贝蒂印象里,方婷是一个时尚、前卫而且漂亮的中年贵妇,根本没有奶奶辈的影子。
可今天一见,让她心里一惊。
病倒昏迷的方婷,好像一夕之间老了十岁。
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呼吸几不可闻,身上插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管子,看上去没有一丝生气。
想到上一次见面,她还卑微地跪在自己面前,祈求她让萨拉跟他们相认。
如今孙女儿就在眼前,可她却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这猝不及防的变故,让贝蒂心里有些难受,同样也有些遗憾。
萨拉第一次见到这种情景。
小姑娘感受到病房里的异样气氛,有点害怕地往妈妈后面缩,不敢再上前走。
“妈咪……我不喜欢这里,我想走了……”她拽着妈妈的手,轻声抗拒。
宫北泽听到女儿的声音,心疼地回过头来,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宝贝不怕,躺着的人是奶奶,她只是生病了,不可怕。”
可萨拉依然摇头。
贝蒂弯腰将女儿抱起,轻柔地亲了亲:“宝贝,不怕,这是奶奶,是我们的亲人。”
“奶奶?”小女孩更加疑惑了。
宫北泽听到贝蒂亲口承认这个关系,又惊讶又兴奋,心里顿时燃起了希望,语气坚定又温柔地回答道,“对,是奶奶。”
贝蒂本能地看了他一眼,两人眼神碰在一起,她很快躲开,似乎有些尴尬又不悦。
她不想承认的,
可看到长辈这副模样,人性本能让她放下了那些成见和敌意。
“宝贝,奶奶生病了,如果奶奶知道萨拉来看望她,肯定会好得快一点,我们一起到床边看看奶奶,好吗?”
小女孩怯怯地点点头,双手紧紧箍住妈妈的脖颈。
来到病床边,贝蒂弯腰将女儿放下。
宫北泽不知何时也来到她们身后,距离近到他只要稍稍一伸手,就能将女儿抱进怀里。
可他不敢。
他只是贪婪地盯着小姑娘的背影,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他都觉得是那么可爱,叫他心生欢喜。
萨拉靠得近了,细细一看,认出所谓的“奶奶”。
她仰头看向妈妈:“我见过她。”
“对……”贝蒂没有否认,见女儿情绪稳定,没再抗拒,她又弯腰哄道,“你可以握握奶奶的手,也许她能感受到。”
萨拉没说话,但是回头后,漂亮的冰蓝眼眸看向方婷放在床边的手,带着探究与好奇,伸出自己的小手。
她轻轻握上去,但没有停留太久,又收回了。
大概是长辈指尖的凉意让她不适应。
千语在她们身后,见母女俩对方姨还算亲近,便极有眼色地搬了椅子过来,“贝蒂,坐着说吧。”
贝蒂顺势落座,将女儿拉在怀里护着,又耐心地教:“萨拉,我们用中文叫‘奶奶’,来,看着妈妈的嘴型学一学……奶奶……”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跟着说:“奶奶……”
虽然发音不太准,但足以让宫北泽激动得无与伦比,感激涕零了。
床上的方婷依然一动不动,但这温馨一幕,疗愈了宫北泽多日来的支离破碎。
见气氛很美好,千语回头看了丈夫一眼,两人极有眼色地转身,悄悄离开病房。
“哎……真是不容易,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让他们的关系得到缓和。”关上门,走远后,千语满意地长叹了声。
封墨言脸色淡淡,“不管缓不缓和,我们该做的都做的,剩下的看他们造化吧。”
“嗯。”
“回去吗?今天天气不错,带孩子们出去玩玩。”封先生提议。
千语抬腕看了看时间,“都快中午了,还玩什么?我跟贝蒂说好了的,等会儿去家里吃饭,晴晴跟朗朗还等着跟小妹妹玩儿呢。”
“好吧,那我们去车上等着。”
封墨言牵着妻子的手,走向电梯。
病房里,贝蒂突然察觉到千语抛下她们母女走了,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
宫北泽见她回头看了眼,脸色明显惊惶,马上道:“他们应该是在外面等着,你等会儿是回酒店还是去什么地方玩?我可以给你们安排司机。”
“不用了。”贝蒂牵着女儿起身,有点慌不择路,说话也冷漠,“你想让我们过来探望你父母,我来了,也算是替萨拉尽到了孝心。以后,你不
要再找我了。”
宫北泽刚才还以为,她肯和颜悦色地来医院,就说明两人关系缓和了。
谁知,她转头又来这么一句。
他眼巴巴地看着女人明艳精致的五官,不知如何回应这话,于是悄无声息地转移话题,“你能带女儿专程回来一趟,我很感激,这都快中午了,不如一起吃顿饭吧,就当我表达谢意。”
“不用了,我中午有约。”
贝蒂刚回答完,萨拉接着说:“我们要去找小哥哥小姐姐玩儿。”
宫北泽反应很快,马上明白过来,满脸笑意地看向女儿:“是晴晴和朗朗吗?”
“嗯嗯。你也认识他们?”
“当然,他们是我好朋友的孩子。”
“好吧……”小女孩儿懵懂地应了句,盯着眼前对她一直笑的男人,突然问,“听说你是我爸爸。”
宫北泽心弦一紧,心跳都漏掉几拍,开口时嗓音都在颤抖,“对,我是……妈妈跟你讲的?”
“没有……”萨拉摇摇头,“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萨拉!”贝蒂没想到女儿会跟他主动聊天,担心再聊下去两人感情越发热络,以后就带不走了,于是扯着女儿手臂晃了下,“我们该走了。”
宫北泽回到女人的担忧,抬眸看向她,“孩子高兴,让我跟她多聊几句。”
“没什么好聊的,过几天我们就走了。”言外之意,你别想套近乎。
宫北泽笑了笑,“我知道,放心,不跟你抢。”
他永远一副迎合的笑脸,叫贝蒂想要冷言冷语都架不住。
宫北泽很会哄孩子,跟萨拉说着话,慢慢地,就把小姑娘勾到了自己面前,虚虚靠在他腿间。
“虽然你是我爸爸,但我不能叫你爸爸,因为我有安东尼做我爸爸了。”萨拉童言无忌,说着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宫北泽心头苦涩,可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依然温柔地哄:“你不叫也没关系,只要让我能偶尔见到你,就很好了。”
“那你来找我玩呗。我们来这里,好麻烦的,妈咪带着我偷偷跑。”萨拉跟亲爹无话不说。
贝蒂赶紧看向他俩,正好,宫北泽也眸光扬起。
两人视线对上,他感激又心疼地道:“你这次‘离家出走’,更不容易吧?”
他指的是跟四年前那次相比。
贝蒂脸一冷,撇开头:“不管你事。”
眼看着事态发展越来越脱离掌控,贝蒂一把牵住女儿的手,将她拽回来,“走吧,你不是一直想跟小哥哥小姐姐玩吗?快中午了,我们该过去了。”
萨拉的确惦记着玩伴,一听这话,立刻跟宫北泽摇摇手:“我们走了。”
男人依依不舍,轮椅跟着滑出一段距离,眼看着病房门打开又关上,他才抬了抬手,对着空气说了句:“再见……”
下一秒,脸上的笑容喜悦像
是被大雨冲刷的颜料似的,一道道落下。
良久,他转过头去,看向病床上依然昏迷的母亲,低声呢喃:“妈……你孙女儿大老远过来看你了,你知道吗?她还喊你奶奶了,她都不肯喊我爸爸,却肯喊你……”
宫北泽嫉妒了,嫉妒自己的妈比自己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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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蒂牵着萨拉坐电梯下楼,刚走到住院部门口,千语从车里看到她们出来,马上打电话。
“我看你们了,我在车上呢,等等。”
很快,封墨言把车开到住院部台阶下。
千语下来帮她们开车门,好奇问道:“这么快就走啊?我还以为你们得多聊会儿呢。”
贝蒂瞪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别忘了,我现在有婚姻有家庭,你这样做是在陷害我。”
她怕女儿听懂这些话,故意用中文说的。
千语有点心虚,笑了笑陪她一起钻进后座,“的确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是看宫北泽对你们实在上心,那眼睛就跟长在你们身上似的,我们不好当电灯泡啊。”
贝蒂不接话,她现在不想提那个男人。
封墨言打电话让家里的司机过来,把他的车开回去,他开着妻子的车充当司机,载着贝蒂母女俩前往御苑别墅。
一路上,萨拉好奇地看着车外,问这个,问那个,显然第一次来这个东方国度,对处处都充满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