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仙贝瑞拉
应了一声,林落烟低垂着眼眸,没有再说话。
顶楼很安静,哪怕有厚重的墙壁和玻璃隔绝,也能听清外面风雪的声音。
季琛和林叔都在。
林落烟和他们打了个照面,在急救室外面的椅子上坐下。
急救室上端的灯亮着,她仿佛听见时间的秒针在耳边滴答作响。
等待的时间最煎熬。
她有些腿软,也有些发麻。
垂眼盯着鞋尖和地板纹路,风衣衣摆垂在地上,她也没有管。
外面的风雪逐渐停息下来,整层楼再也听不见风声。
急救室的灯被熄灭。
没有任何影视剧里那样浮夸的场面发生,只有遗憾的叹息、无力的摇头、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的死寂。
那句英语的尽力了,林落烟一点也不想听。
她没有痛哭流涕,亦或是情绪失控。
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拳,指甲早已经嵌进了肉里,下唇也被她咬得毫无血色。但她似乎一点也感受不到疼痛。
绷着下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眼泪却不受控制,也不跟她商量一句,奋力往外涌。
汹涌、沉默。
她已经很努力了,从请假、办理签证再到飞奔来的路上,她没有一刻休息。
为什么,为什么,就差一点。
她如果昨天就到了……
季淮颂在她身前蹲下,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很冰凉,比外面气温还要冰凉。
把她的掌心从指甲里解救出来,他又抬手,指腹抵开她的唇瓣,轻抚而过,又蹭了蹭她脸颊的泪珠。
他的动作很温柔,语气也很轻,柔声哄着她:“给自己取名字叫Greta,就是为了掉小珍珠吗?外公要不乐意你带他回家了。”
被窒息感淹没,她在不断失重,却又突然被一双手抓住了。
林落烟缓缓抬眸,看着他。
望进他这双眼睛,她仿佛被安抚了,天崩地裂的心被稳稳的包裹住。
对啊,她还要带外公回家,她不能陷在自己的情绪里。
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见外公一面,和带外公回家。
既然第一件事没有机会再做了,那她也要做好第二件事。
胡乱擦掉眼泪,林落烟吸了吸气,努力平复着心情。
站起来时趔趄一下,被季淮颂扶住。
风雪彻底停了,天气骤然变得晴朗起来,风和日丽。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光影落在急救室门前的地板和墙面上。
林落烟偏头看着那道光,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直直看向半开的急救室。
眼角通红,微扬着嘴角,声音瓮声瓮气的,但语调故作轻快,像是和外公分享日常一样。
“外公,出太阳了。”
末了,她咽了咽喉,“圆圆来接您回家了。”
-
商界和上流圈传开了,铺天盖地的消息,林氏集团董事长因病逝世。
林落烟没有兴趣和精力去回应任何圈内圈外的言论,这些对外界的回应被季叔叔和季琛揽了下来,毕竟季家和林家的联姻在此之前已经广为流传。
她抱着骨灰盒回国,季淮颂全程陪在她身边。
葬礼在她回国的第二天就举行了,舅舅舅妈还算良心,没有违背外公的意愿,搞什么风光大葬。
她见过几次这个圈子里的葬礼,不过是以逝世者为借口的聚会。
开头一番辞藻堆砌毫无感情的念白,然后就会发展成带有目的性的社交。
就好像他们根本不会悲痛。
外公的葬礼办得中规中矩,只邀请了关系最为密切的几家。
林落烟在这天一袭红裙出现,她这身红色在一众黑色汇总格外显眼,引得一片哗然。
“她是不是疯了?像什么样子?”
“谁家葬礼穿红色啊,简直胡闹。”
有人指指点点,有人让她节哀。
林落烟没有说话。
在座的所有人,有的人带着真心,为外公求安息;有的人在乎的是林氏的后路,是与林氏有牵扯的那部分利益要如何维护。
她只在乎外公开不开心。
因为外公总说红色喜庆,总说她穿红色漂亮,就连以往每次外公给她准备礼物的时候,也几乎是红色调为主。
但她没那么喜欢这个颜色,也就很少穿。
以后,她会常穿的。
她的外公和照片上一样,永远是这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也永远都会是那个乐观可爱的小老头。
中途下了雨,舅舅舅妈在主持大局的时候,林落烟说想出去透透气,特别强调了要一个人。
没有伞,台阶靠近边缘的地方湿漉漉一片,她坐在旁边干着的地方,雨偶尔会倾斜着飘进来一点。
季淮颂带着伞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坐在那儿,垂着脑袋,双目无神地抱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撑开伞,不疾不徐地走过去,停在离她一步台阶的位置。
黑色伞面宽大,将他们俩完全遮挡。
随着风飘荡倾斜的雨,没有一滴落在她的身上。
林落烟垂眼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鞋,没有抬头。
“我刚刚,好像看到我外公了。”
凌乱的发丝黏在她的脸颊,她声音哽咽,蓄满泪水却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裙摆和发丝被风吹动,她在风雨里摇摇欲坠。
季淮颂头一回在她身上看到“破碎感”。
她好像随时都会像这些雨水一样,落在地上,砸开,破碎掉。
“kiki被送到我家的时候我没有察觉,林叔跟我说多回去看看外公的时候我没有察觉,就连最近外公跟我联系的频率便少了我都没有意识到。”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空洞。听起来四平八稳,却又仿佛下一秒就飘散在空中,根本抓不住,也落不到实处。
在内疚,在责怪自己。
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有好好的关心外公,更没有做到多陪陪外公。
季淮颂沉默不语,静静听她倾诉。与其说是倾诉,她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在检讨自己。
直到雨声变大,天气也从小雨变成了中雨。
她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像是说完了一样,安静下来。
在一阵浪潮般的悔恨和自责中,细碎的信息一一被铺开,她无端意识到最重要的一件事。
“可是季淮颂。”林落烟攥着膝盖处的裙摆,苦涩哂笑,“连你都知道。”
她咽了咽喉,“连你一个外人都知道。”
她却没有办法怪他。
是外公不想让她知道的,她没有办法怪罪任何人。
看她这副样子,季淮颂皱紧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他觉得他有错,他该第一时间告诉她,至少那样,她能见到外公最后一面。
他蹲下身,动作温柔地将她的裙摆拢了起来,伞面朝她倾斜,避免下大的雨沾湿她半分。
“你去芦海复赛的时候,我从我哥那儿听说了外公重病的事,那几天不是对你爱搭不理,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季淮颂不疾不徐地说,“因为我哥说,国外消息封锁,是外公不想让你知道,他怕你因此分心,怕你太挂念他,有一段时间不能好好生活。”
闻言,林落烟抬眼看他。
恍然间,过去有些未知的事情,好像在此刻有了答案。
原来那个时候,是因为这个。
“后来就是跨年那天晚上,我接到我哥电话,让我和他一起去探望外公。外公点名要见我,应该是不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季淮颂丝毫没有省略,完整但又简短地给她讲述自己知道的事,说到“分手”时,他顿了顿,似不太情愿提这个词,“探望外公的当天,我就想我该告诉你,但我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把这件事对你的伤害降到最低。但好像不管怎么表达,这件事本身对你而言,就已经是最大伤害了。”
他声音又轻又柔,像是怕惊扰梦中人。在心里诚恳地跟外公道歉,他现在说这些,虽然能让林落烟明白和安心更多,但无疑也是二次伤害,他没有做到不让她受到伤害。
林落烟静静看着他,半晌,问道:“外公跟你说什么了?”
季淮颂咽了咽喉。
林落烟垂眼:“不方便说就……”
“包容你,爱护你,不要伤害你。”他平缓道。
林落烟愣了下,嘟囔:“我又不是他花圃里的那些花,我又不脆弱。”
她骨子里是有股倔劲儿的,偶尔会逞口舌之快,这会儿就展露得淋漓尽致。
季淮颂抬手,将她脸侧的头发整理了一下:“可以脆弱,不用一直这么撑着,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有人真正地懂她,真诚地爱她,坚定不移地选择她的时候,她才真的觉得,自己像是被风雨敲打的浮萍,被击碎。
林落烟只觉得她好累。
好累啊。
连续几天情绪状态都非常不好,加上各种事情忙碌,永远处在崩塌的临界值,然后一次又一次强撑着把自己拽回来。
她在葬礼上表现的已经很好了,跟舅舅舅妈一起,大方得体,迎来每一位悼念者,又送走每一位悼念者。
可在她被季淮颂送回家,看到kiki的这一刻,她又有些控制不住想要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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