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閲后即焚
范东林不死心地在一旁插话道:“怕又不是装的吧?就喝了三杯酒就突然呼吸困难要死要活的,谁信啊,之前喝那么多除了耍酒疯不是好好的么。”
刚才在王俭没得到便宜,心情也不怎么好,守着荆郁自然不给那人好听的说。
可范东林像个挑事的村头老大妈说了半天,别说荆郁一个眼风都没给他一个,其他人更是没人接话,只各说各的,他又闹了个没脸,端起酒杯,一口差点吐了出来,“季鹤鸣你又弄来的什么马尿,这么难喝!”
季鹤鸣转过头看向范东林,心里腹诽,下次这种傻逼就是再跪再求也不带来了,真他妈丢人现眼,“呵,你那狗舌头能尝出什么好赖,这可是五年前我花重金请来得师傅按照欧洲古方子酿得特级酒,今年刚开。”
荆郁一手拨弄着屏幕,一手端起酒杯,刚要送入口中,突然想到什么,“你这里有什么?”
见荆郁问起,季鹤鸣也来了兴致卖起了关子,“这种独门秘方怎么能随便外泄。”
荆郁又尝了一口,“麦芽?”
“哎呦,不错啊,荆总如今不仅事业春风得意,这品鉴功夫也见长啊,怎么样,我这葡萄酒里面放麦芽曲发酵,不错吧。”
荆郁神色突然有些难看起来,不顾满桌人的讶异和询问,蹭的站起身疾步出了包间。
他一边走一边拨王俭的电话,拨了四通都没人接,他的心突突突开始狂跳起来。
三步并做两步奔下盘山石阶,迅速钻入车内发动引擎,一手调转方向盘一手还在尝试拨打王俭的电话。
第七通电话终于接通了。
荆郁没等对方询问直接开口道:“去南医大附属医院!”
第68章
江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睁眼便是一片刺目的白, 恍惚间她还以为时光穿回她最不愿意回忆的那一年,直到她动了动还略有些僵硬的身子,记忆才开始慢慢回笼, 是了, 她喝酒喝进医院了。
挺丢人的,上一次因为喝酒进医院还是很多年前,就嗦了那么小小一口。
就那么小小一口,他陪着那人在医院熬了整整两天, 大大小小的检查做了个遍,担心的要死。
结果那人好了之后却跟没事一般笑嘻嘻跟他说自己洪福齐天得神仙庇佑, 将来是要做大事挣大钱的怎么会因为这点小病小灾打倒。天生天养的她从小生病全靠自愈, 身体有一套自我修复机制,百毒不侵, 过敏算什么?就是这大罗金胃第一次接触他的残次酒还不适应,以后喝多了适应了就好了。
听到她说以后还想适应, 他厉声警告她以后不许喝酒,她满脸写着“你还想管我?”
见她一身反骨,他气得差点把桌掀了,可是他永远拗不过她,最后只能退步, 要喝也得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看不见得地方一滴都不许喝, 当然喝也只能喝红酒和配料清晰的酒类。
这样退了好几步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敷衍着应了他, 事后还不死心的嘟嘟囔囔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么稀奇的过敏源都能被她碰上, 医生都说这种过敏源确实少见,她馋那种大席上的白酒好多年了, 结果有机会喝更好的酒了居然喝不了,麦芽糖还有小麦粉好多麦芽做的东西她吃了都没事,凭什么这个鬼东西过敏啊!
她还想再试试,觉得是自己吃了相冲的食物导致的。
见她还有些不死心,怕她背地阳奉阴违,后来他把家里酒架上酒,不管年份不管种类全都让人装进袋子里扔了,还记得那人一脸惋惜地跟着那些搬酒的人走了好远,一直送到电梯,眼看着电梯门关上她又给按开了,回头可怜巴巴地央求他,非要拿回去,说要挂平台上卖。
他哪会信她,要是不怕死的藏起来几瓶哪天背着他偷喝,小命儿都没了。
他拖着满嘴控诉“败家浪费”的抠门财迷回了屋,哪怕最后转了一笔可观的安抚费,还是不能平复她对于他浪费可耻的痛心疾首。
当时也不知是鬼迷了心窍还是被野鬼勾了魂,怎么看都觉得她怎么好。那副满眼财迷钻钱眼的样子他喜欢,蛮不讲理耍赖的模样也觉得可爱,嘴上总笑他文盲没文化将来守不住家业,从鼻子到眼睛充斥着傲气自负的骄矜模样更是有趣。
后来当她会关心他喜欢他满眼都是他的时候,那种被偏爱的感觉让他迷恋又惶恐,每天抱着独属于他的那份情感时常惴惴不安,唯恐又被舍弃丢下,最后依然一无所有。
曾经永远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只是个最不切实际又虚幻的时间名词,没有任何意义。
可当真正拥有了想守护想珍藏想永远拥有东西时,他也开始妄想了。
她想要的全部他都会满足,想去做的他也都会陪她去做,只要她能永远陪着他。
“你要是能一直讨好我,我的都是你的,你要知道我可比这些酒值钱。”
当时这句幼稚又可笑的话包藏着多少心思,如今想来都有些蹩脚的廉价。
明明是想让她能对自己一直好,却非要一副强撑面子似的把自己明码标价,想卖个好价钱。仿佛在说我的性价比可比那些个东西好多了,要选我。
月光的清辉散落一地,海市的苏河湾也被笼罩在这片片朦胧的月色中。
陷入回忆的荆郁安静地伫立在窗前,望着窗外即将破晓的黎明,神色清冷,也不知站了多久,脚边的烟灰已经撒了满地,手上夹着的那支已经燃了一半,快到头时烟灰终于断落簌簌掉了下来。
自从知道她麦芽酒曲过敏,荆泰名下所有不管哪个城市的医院都配备了专门针对这类病症最专业的医生和最有效的急救措施。
想到今天得知一个不相干的人麦芽酒曲过敏,他竟然像个傻子一样一时忘了所有,就觉得自己真他妈的贱!
一声自嘲的嗤笑声打破了满室的寂静,可那个狼心狗肺薄情寡义的人不值得。
没想到他荆郁也有犯蠢的一天!自我厌弃的人不顾灼烫用力捻碎最后一个烟头,就如逼着自己掐断最后一丝希冀,从今以后甘愿坠入无边黑暗。
江笙醒来了两个小时后终于能活动了,虽然还有些不适,但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你醒了?这是要干什么?你说我帮你做。”
江笙闻声望去,是一个四十左右的阿姨。
“你是……”
“我是王总请来照顾江小姐的。”
王总?她略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是王俭。
“哦,那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酬劳那么丰厚有什么辛苦的。
江笙刚坐起身又颓废地躺了下来,不想动,一听到又是王俭,就心头烦躁。
王家人她是一点都不想沾边,当年虽然没有他的事,也是因为他的“协调”她才能活命出来,但是她知道他并不是因为想帮她才帮她,利弊取舍而已。
她不连带着恨他,将整个王家一锅端了就很给他面子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话多半是在吹牛批,一个蒋蓝烟就已经很难对付了,再加上整个王家,她不想一辈子都困在复仇中不得解脱。
江笙正在床上发着呆,门被敲响了,两声过后便看到长着一张风流公子哥面相的青年男子推门而入。
是王俭。
阿姨上前伸手接过他手中拎的东西,并搬来一张凳子靠近床摆放。
江笙一看就知道阿姨误会了两人的关系,现在也没心思解释,坐起身后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应该要谢谢的,上次加上这次,如果不是他自己哪怕不交代在那估计也要受不少罪。
可是一想起六年前撕破脸皮的谈判和王钊的仇,她实在不想开口。
阿姨问他喝点什么,他说不用,见他们有话要说,阿姨识相的退了出去。
“恢复的如何?这两天忙,实在没有时间来。”
这次喝的比较多,也比第一次发现时严重的多,医生说能捡回小命算幸运。
“嗯,医生说再过两天就能出院了,还没谢谢王总,这次要不是王总,我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这话是真的。
“小事。”
几次偶然的接触,王俭对于江笙的印象很好,长得漂亮人又独立,跟圈里那些人带的女人不同。
“不过我也不敢揽功,还要感谢你的老板荆总,是他让我直接来南大附属医院,你的病情才能得到快速有效的救治。”不过他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已经在路上的人突然就不来了,他问为什么,他又说一个普通职员生病哪里的资格需要他去亲自关怀慰问。
急切关心的是他,转头变脸的也是他。
江笙沉默几许,轻声应了,“是要感谢的。”感谢为了让他泄愤自己命快搭进去了。
客气话说完了,房间陷入尴尬的沉默。
“这次的花费王总能否方便报个数给我。”
王俭倒是没有推辞,掏出手机将码点开递给了她。
江笙划开手机一扫,顿了一下,掀起眼眸看了他,见他没有表示,犹豫片刻便什么也没说点了添加。
“出院之后再说吧。”
江笙一想也是,省得后面多退少补算的麻烦。
此事毕,房内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
“江小姐哪里毕业?”
呵,江笙抬起头笑得有些讽刺,“我没参加过高考,所以没上过大学。”
这个笑让王俭有些不适,他呵呵干笑了两声,“那江小姐个人能力是相当不凡了,能单凭自己出色的能力做到现在这个位置。”
江笙听得心烦,闭眼揉了揉额头,一副很疲累的样子。
王俭也很配合看了眼手表,说自己还有事就先不打扰了,让她好好休息然后起身离开了。
门一关上江笙瞬间敛起了笑容,冷着脸闭目躺下。
出院的第一天江笙没有去上班,而是去了南城老虎桥监狱。
等待了二十多分钟,王钊才被两个狱警搀了出来。
王钊看到陌生的女人坐在对面,迫不及待的踉跄几步奔到桌前,隔着玻璃被狱警按下。
“是不是有办法放我出去了?为什么那俩老东西一直不来看我?!你知不知道我在里面过的什么日子?!你们他妈的都是废物么?赶紧想办法放老子出去,老子一分一秒都呆不下去了!出去之后我要把这里的人杀了!全杀了!”
江笙拿着电话笑看着对面发疯发狂的王钊,不过两个月就已经形销骨立,看不出人样,脸上青紫交错新伤旧痕遍布,刚才他踉跄几步,手脚都使不上力,估计胳膊折了还没好,腿也越来越不管用了。
王钊看着墨镜遮面的女人一直在笑,好像在笑待宰的羔羊,无能挣扎的蝼蚁,更像看膈应人的臭虫,“你他妈笑什么?!那老不死的找你来就是他妈来笑的?你再笑老子出去把你嘴撕碎让你笑个够!”
“不许笑!”
“我让你不许笑!听到没有!”
“王钊,还有力气吼这么大声,看来吃得很饱,力气很多,身上不疼啊。”
“你他妈什么意思?”
江笙闲适懒散地靠着椅背,笑的讽刺又欠揍,“说你是猪脑子都抬举了你,你这种下贱货色恣意了二十多年,现在也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无能的废物到如今还在想找你那培养人渣的爹妈托底?如今你爸妈都是自身难保还哪里顾得上你?”
“你是谁!”
“我是谁?我能是谁呢?”江笙想了想,有些纠结苦恼,好像在商场选东西,看到好几个心仪的却一时不知道该选择哪个。
“不知道你这畜生还记不记得,南城二十一中高一十一班王双,十二班的安佳俊,三班的蒋颂杰,高二的孙雪竹高三的……”
“都不记得了么?”江笙一副惋惜遗憾的口吻,气的王钊浑身发抖。
“那你还真是猪脑子装屎呢,你妈生你的时候给你上下配错了器官?这么多被你祸害过的人居然一个都记不住?”
“你他妈闭嘴!闭嘴!”王钊气的像个狂怒猩猩一样,疯了一般拍打着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