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知兔者
卿蔷还没来得及嚼碎他这句话的意思,就被恶意一烙,她咬着唇,可惜只是在稍后一段儿时间,卿蔷或重或轻的悄声就像橡果被撬开般打断。
江今赴开了窗帘。
他这屋视野太过开阔,卿蔷挡眼的头发被他撩起,他轻轻托起她有了红意的下巴,揩去她欲垂不落的泪,故意逗弄:“看半山腰的人影。”
卿蔷真恼了。
眸中温度骤然退却:“你拿什么跟我开玩笑呢?江二。”
“没有,”江今赴叹息,“他们去后面儿那座山了,这儿看不见。”他半拥她:“你也该看看日出。”
他解释得快,像服软似的拿黑发蹭了蹭她。
卿蔷一时不适应,顺着看去,山顶上的庙撞入眼中。
其实大亮突然,激得人犯晕,她总感觉能望见那门前挂着的风铃,与铃声悠然。
“你拜佛?”卿蔷嘲了句。
江今赴懒倦地给她盖了盖被子,跟她目光所及一处:“人既然有所求,又为什么不拜呢?”
卿蔷微眯了眯眼,仿佛能看见那红绳飘扬。
许久,她一笑:“你还信这些。”
江家人居然能有信仰,卿蔷觉得荒唐。
她回眸,挑了挑眉,眼波落在江今赴肩头,虚虚睨着:“那你信不信因果报应呢?”
江今赴指间还挽了几圈她的头发,随她动作被枕到脑后,手上压了些重量,心里也不轻松,他猜她的谜底,最终一语未发。
你不是吗?
因也是你,果也是你。
卿蔷抬了睫,看清他的情绪怔仲。
他们有些时候,像得过分。
她不太懂。
可惜所感并不重要。
只有悄然爬上山的初阳能辨清他们因果不同又迷障。
古寺里的钟被摸进的金光扯开暗淡,万千神佛接收过太多的难祈,古铜色的像也在眺望山顶,睥睨众生时注意到未在跪地朝拜的人,拂尘一动,那乌发下的指骨微弯。
卿蔷不求江今赴的答案,她堪堪撑起了身,在天幕背景下心想:自知者明。
我爱难全,恨难圆。
第28章 chapter 28 一瞬情愫,再难终止。
卿蔷洗完澡出来, 江今赴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大敞的窗帘再也挡不住光,明明白白照出凌乱的床被,她洗了挺长时间澡, 江今赴也没叫人来收拾,就摆在这儿给她看似的。
场面着实算不上清白,卿蔷眸光更加漠然, 将肩侧湿发向后拢, 转身出了门。
太阳才冒出了个尖儿,岛心建筑仍然亮着灯, 挑空客厅的落地窗外是极其值得欣赏的园林, 江家对中式装修是一派的偏爱,各大奖项都拿过不少。
江今赴坐在客厅, 面前摆放笔记本, 走近了能听到他薄唇翻出的几个数据, 应该是在开线上会议。
卿蔷浑身酸乏感很重, 懒洋洋地窝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 抿了口面前的清茶,歪着身子靠在扶手,表情淡薄。
她累, 就对让自己烦的人置之不理。
江今赴掀了下眼皮, 将她乌发湿漉、浅唇无弧,还有她银绸吊带裙下,他犯下的混账痕迹尽收眼底。
瞧着挺狠, 也确实狠。
卿蔷不配合还好, 配合起来更凶, 他们像在原始荆棘丛里撒野, 天性不合, 身体却违背天性,只能遭受鲜血淋漓的痛,再共赴云端。
会议恰到好处地结束,江今赴颔首回了汇报人的结束话语,抬手按合电脑,扯了扯嘴角:“矛盾。”
对于他带有讽意的话,卿蔷骄矜得很,手中杯放在茶几上,没给他个眼神,作态不以为意。
说白了,卿家再怎么散养她,也磨灭不了她那股大小姐的傲劲儿。
卿蔷在对人对事上都太随心,烦了就不管,厌倦就扔开,就连挑衅博弈,也得她有兴致了,才会说上那么几句。
但除了对他的恨从一而终坚定不移。
江今赴一哂,意有所指:“我听见了。”
他也刚从厮混里抽身,嗓音哑得惑人,还带了点儿残留的疯狂,冷白脖颈抓痕正红,偏偏接了个线上会议,正色没褪全,显得禁欲。
卿蔷知道他故意勾自己开口,本来是不想回问他,却没抵住,下意识转眸,盛了流光看去。
“这儿。”江今赴朝后仰,手指点在左胸膛,笑了笑,“北城没动,我不追究了。”
他有意放慢语速,睨她:“刚才动得声音很大,为时亦不晚。”
“江今赴。”卿蔷望他骨节分明的手下,仿佛窥见那怦然心脏,声调平静,“你要这么说的话......”
“那我去跟别人试试怎么样?”她侧脸支在手上,弯眸又裹了懈怠,似随意打发他一句,“试试跟别人、那么剧烈时、它动不动。”
她更会断句。
一句分三段儿,江今赴沉沉地盯着她,收了手搭靠下巴。
卿蔷像未注意到,自顾自笑着:“不过二哥,你好像一直在心动啊。”
“扑通扑通?”她瓷白肤色沾染情.爱斑驳,懒散坐姿不会让她看起来垮,反而更衬她明艳,又是眨眼难得稚气,含苞待放与绽开共存。
哪怕江今赴被她刺扎遍了,再看她一千次,也总是先注意那份冶媚。
归其所有,只能说第一眼给人的影响太大了。
江今赴在椅背上轻叩着指节,卿蔷唇已合,但酥骨的“扑通”声似还在延续,他随着她的模仿拟声,随着心跳。
年少时老爷子并不注重对他的培养,哪怕后来知道了老爷子是期许不同、规划不同,他的脾性也早已成为定局。
身边虽少有人怠慢,他人还是活得淡寡,对功利、名益没什么想要的,不懂有些外客旁支眼里的野心,有时看透他们眼里对铜臭的贪婪,又难免厌恶。
甚至不知为什么而活。
为死而活吗?
这大概就是江今赴遇见卿蔷前的全部思想了,言简意赅,少得可怜。
再然后就是当年一眼。
卿蔷野心昭昭,她与欲相融,或许初见作用确实不大,但对于死水来说,微风轻吹,都算得上是滔天波澜。
所以驻足回身,不解询问,一瞬情愫,再难终止。
他哪有过想要的。
江今赴倏地胸腔轻弓,笑了声,有些轻,可是入耳能引起震动。
他抬眼:“扑通扑通。”
是自嘲地重复。
卿蔷撞在他狭长黑眸,被那多情翻来覆去,本能摇了摇头,湿发随之在后背渗蹭冰凉,她扬了扬眉。
江今赴不愿再说,敛了眉目喝茶,杯底触及桌面,他像才想起她那气人的断句,摩挲杯身轻描淡写:“卿小姐不妨试试。”
卿蔷潋滟双眸微眯:“嗯?”
“那我就不管你动不动了,卿卿。”江今赴叹道,手背青筋缓动,“我会让那个人彻底不动。”
灼日探出半颗,卿蔷被晃到,偏了下头,能想到单语畅看见日出的兴奋,她一分笑意,轻扫了他眼:“二哥,你才是最该不动的。”
“那怎么办?”江今赴慢悠悠地问了句,骤然抬眼捉住她,“你愿意和我做对亡命鸳鸯?”
气氛沉默了很久,可他们之间并不压抑,反而在四目相对间,激起了暧昧,像正负极磁铁将吸未吸,氧气粘稠,肺部缺氧。
卿蔷觉得最弄人的造化就是这点了。
个体与生俱来的东西多又轻易,人与人之间却实在难得。
但上天偏偏赐予了他们之间契合的吸引。
给两个生来被仇恨指向箭头的人,赋下纠葛不可消。
“你看,”卿蔷想掩饰什么,眼神化成了娇贵的嗔怪,“二哥的这些话,总是真真假假的。”
“卿卿想听什么?”江今赴配合着,“我爱你?”
诚恳突然,尾音向上的疑惑并不明显,他声缱绻,薄唇双畔含意,带起的不是燎烫,也不是春心。
凝涩,窒息,刺骨,一刻袭来。
卿蔷怔在座上,要探去端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江今赴——”
她要听这个吗?
卿蔷略睁的双眸中,往日直晃晃的清明全乱了,她生为谁,身为谁,望进江今赴眼底,三个字将她烙在了短促时间里。
江今赴比她自得多了,散漫一笑:“不想听?”
他眉梢倦乏,轻挑稍滚:“还是不敢听?”
骄阳暖意被凉薄赶走,她瞧出他意态随意,脑子里一根根神经线乱成了团。
卿蔷清晰感受到身上痕迹泛起疼感,处处叫嚣要她清醒,她挪开目光又转了身,不着痕迹地深吸气,最后吐出,伴了句轻缓下来的话语:“二哥说笑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她笑比不笑还贬意十足,眸尾上挑,看不清情绪了,“我见诮大方都不为过。”
江今赴扬眉,摆了副听她往下说的模样。
“我说二哥,”卿蔷细指隔空点了点,“别太看得起自己,不管是中药还是酒后乱.性,于我而言,都不是非你不可。”
“不是吗?”江今赴喉咙滚出声笑,“但让你舒服,我倒是以为非我不可。”
“我控制不了二哥的思想,”卿蔷手指插进半干的乌发中,左右散了散,“但戏言,二哥还是少说为妙。”
“要是我信以为真,”她睨了他眼,又是唇角微弯,“下错了套,二哥可是害人不浅。”
她的意思一点儿不藏。
江今赴想起她走时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