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絮枳
邢舟高,左手抬起直接抓着挂着三角扶手的铁杆,右手握在桑暮身侧的扶杆上。
列车门关上,开始运行。
桑暮心不在焉没站稳,往后晃了下。
如果是冬天开着暖风,车厢里可能要挤得透不过气来。
车窗玻璃上人头影子密密麻麻,所有人紧贴在一起,后背对胸膛。桑暮紧拉着扶手,能够留有一丁点的空隙。
两个人都没说话,桑暮始终低着头,不去看镜子里的身影,也不往后扭头。
只是余光能看到同一根铁杆上,自己和邢舟上下分开的拳头。
一截格外有力量的手臂,看着很有安全感。桑暮的手指无声搓动了下,不自觉瞄了眼自己的。
粗细和肤色对比强烈。
就在这时,列车到达下一站,停靠惯性作用,身子往一侧倾斜。
有人没站稳撞过去,被邢舟的身体挡了下来。可纵使邢舟站得扎实,还是往前倾了一步。
身后撞上来一具炽热的躯体,贴着桑暮的肩骨,随着车厢摇晃蹭动了两下。
桑暮不自在地缩了缩肩膀,呼吸都放缓。
她能感受到男人坚硬的轮廓,还有体温。在拥挤的车厢里,此刻的感官却尤为敏感。
耳侧,能听到平稳的呼吸声。
车窗里,桑暮的脑袋低下来,表情不分明。
邢舟垂眼便能看到她白皙的颈窝,还有圆润小巧的耳垂。
脑子里突然就闪过汪曼云前夜那通电话。
邢舟咬了下后槽牙。
列车重新开始行驶,桑暮正寻摸着找个地方挪挪身子,身后男人的问话骤然响起。
声音不大,低沉,只他们两个能听到。
“桑暮。”
邢舟轻咳了下,“我妈让我问你个事儿。”
听到提起汪曼云,桑暮抬起眼,不过仍没回头,只微微偏了下眼神。
“嗯?”
车厢内有些嘈杂,背后的热气滚过来,一寸寸贴着人的皮肤。
话声稍有停顿,从车窗里,桑暮看到邢舟低头看向自己。
“你有对象没?”
第20章 汽水
距离隔得近, 邢舟的问题一字不差地落到桑暮的耳朵里。
耳边瞬间烫了起来,桑暮被这话惊得有些语无伦次。她条件反射地偏过头,正巧对上邢舟那双正在盯着自己的眼睛。
距离近, 桑暮甚至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漆黑的瞳孔里有她的影子, 压迫感逼得人想往后退却。
“阿、阿姨问这个干什么?”
邢舟神色没有波动,直接就道:“怕你被外面的狗拐了。”
“……”
没有听到她的回答, 邢舟眉毛紧了紧, 又问了声,“有没有?”
这问题来得怪异,桑暮此刻也没法清晰去思考汪曼云会问这个的可能性,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
就在这时, 列车到站开门。
公司离江槐小区本就不远, 桑暮得了空隙,顺着就往出跑, “我到了我先走了!”
看她艰难挤出人群的样子, 邢舟怕她又磕到伤口,想伸手去扶。奈何她动作还挺快,一溜烟跑挺远。反倒是邢舟,个高肩宽, 耽误了好几秒才挤下车。
出去的时候,桑暮已经抢先坐了直梯上楼,邢舟只在楼下看到电梯玻璃门内看到她的身影, 随着缓慢上行的直梯一起消失在邢舟的视野里。
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邢舟的拇指搓了搓眼皮眉骨。
散漫的眼神中多了丝意味不清的笑意。
可以, 既然不说, 那就是没有。
-
桑暮最近有点头大,因为邢舟。
自从那天在看房把腿伤到之后, 邢舟这人简直像块狗屁膏药似的跟着她。
上班在家门口等,下班在公司等。
邢舟也不和桑暮搭话,就单纯地跟着。
让桑暮无数次想到小时候奶奶家门口那条没有主人的小狗,成天随着她后面跑。
不过邢舟不是狗,桑暮总不能真的像赶狗一样赶他走。
地铁站到江槐小区的路不远,桑暮的沿着马路牙子往正门的方向去,后面的脚步声很稳,无论快慢,总是和她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桑暮走在路灯下,能看到地面上映出的高大黑影。
她停了下来,那影子也停了下来。
要不是知道后面那人是邢舟,桑暮指定会把他当成什么跟踪单身独居女性的变态。
一直到进了小区,两个人还是这样前后交错的状态。
桑暮深深呼吸了一下,刚打算转过身去让邢舟不要跟着自己,就被迎面走过来的人叫住。
“诶是你啊!”
面前的男人穿着深色的条纹短袖,微胖,看起来风风火火的。小区内的光线比较暗,桑暮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几天前带她看房的中介大哥。
“这黑灯瞎火的,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中介大哥热情地寒暄着,“对了,我这几天忙也没问你,那房子你还准备看吗,我这儿可是好几个人有意向。”
最近两天工作日忙,桑暮也没顾得上考虑房子的事,今儿见了中介才又想起来。
想着这周双休再找时间过去看看,口中的话硬生生被人打断。
“你要租房子?”邢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桑暮身后,双手插着裤兜,眉毛好像能拧成一个结,低头看向桑暮时,脸上落了大半阴影,显得分外生冷。
见他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侧,桑暮心间紧了下,不过也不发怵,回答得坦然坚定,“是啊。”
边说着,桑暮边要继续和中介大哥商量看房的时间问题。
“所以你那天搞成那样都是为了看房?”邢舟再次开口,脸色在不自觉间变得更差。
面对冷脸的邢舟时,桑暮的自然通常都是装出来的,现在也一样。只不过是因为前些天的那件事给了点怒气和底气,分贝变得更大了些。
只是现在看他脸色这么难看,桑暮到底还是有点生理性的惧意。
她扭头不再去看邢舟,瓮声瓮气道:“和你没关系。”
“怎么和我没关系了?”邢舟脱口而出。
被晾在一边的中介大哥有些摸不清楚眼下的状况,他挠挠头,偷偷瞥了眼旁边这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人,然后小心翼翼问了句,“这位是….”
“她房东。”邢舟比桑暮回答得更快,每个字都像是从牙关内挤出来的。
桑暮的视线再次回到邢舟身上,“你什么时候成房东了?”
面前的两人气氛微妙,眼瞧着就要吵起来,中介大哥每天打交道的人多了,人精似的,自然也知道这情况不对,见缝插针道:“我这儿还赶着个合同要签,姑娘咱们后面再约哈!”
说完这句,邢舟停留在桑暮身上的视线扫到了中介那里。中介眉尾一跳,也不再多啰嗦,“后面再说!再说!”
尾音落下,人跑得倒是快,几步就没了影儿。
桑暮堵着的那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瞪着邢舟却不知从何如何控诉,转身就要走。
后面的脚步声紧跟着就追上来,也不保持距离了,就差贴到桑暮肩侧。
“你要搬走?”邢舟寸步不离,“什么时候决定的事儿,怎么这么突然?”
“是房子出现了什么问题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如果是因为之前我那些话我道歉,是我误会你了,做了那些混账事是我不好。”
“桑暮我们谈谈。”
两个人一路拐进单元楼,电梯还没下来,桑暮直接从邢舟身侧绕过去进了楼梯间,“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楼梯通道是声控灯,两个人的动静直接炸亮了两层的灯光。
桑暮自小没什么运动细胞,保持着那个速度爬了两层就开始有点受不住。
反观邢舟,连口气都没喘一声。
理亏在先,邢舟知道自己惹了人姑娘不高兴,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哄人,本能地就想跟着走,总归是不能轻易放了人。
桑暮扶着栏杆又走了几阶,养了几天的腿伤因为方才的疾步又开始隐隐作痛,着急赶回家,桑暮蹙眉忍着,咬牙又快走了几步。
奈何路过一层转弯处时,不知哪户住户把杂物堆放在了楼梯间,桑暮没注意脚下一绊,身侧不小心撞到旁边的栏杆上,膝盖轻轻擦了下。
“桑暮!”
在她膝窝不自觉弯下去的时候,邢舟一把扣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几乎是提了起来。
桑暮站在比他高两层的台阶上,却仍旧无法平视他。
眼前的胸膛宽阔又结实,动作间,桑暮的手肘触到他的肌肉,硬得像是堵墙。
“膝盖还没好就乱跑?”邢舟嗓音低哑克制着情绪,低头看了眼。那处的伤口已经结了痂,旁边的皮肤还有淤青,灯光暗,看不清里头有没有发炎。
那天晚上给桑暮的医药箱,第二天就好好地送回了他的门口。
看着样子,估摸着是想等它自己愈合。
想到这里,邢舟的燥劲儿怎么都退不下去,脸色黑得吓人。
手臂上传来干燥滚烫的温度,邢舟的手掌可以轻松环住她的胳膊,和提玩偶似的。桑暮被扯得小半个身子往他那里靠,力量悬殊巨大,没有反抗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