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曲有银票
只是一进这高楼大厦, 从铮亮的地板到按钮都找不到的电梯,完完全全气派得跟他像两个世界。
还有精致体面的白领们,那股目不斜视的精英感简直吞人胆气。
但当中的光鲜感,同样助人妄念。
进来这敞阔的办公室,左看看,墙上的画应该有个五位数,右瞧瞧,灯都是水晶的,更别提放在桌上的表。
听说有钱人玩表,一块就是一套房。
这样想着,陈启的心肝肺忽然热起来,控制不住地咧嘴笑:“女婿,终于见到……”
还没说完,被江廷高高地撇一眼,吓得又把话吞回去:“徐,徐总……”
徐知凛转身看他:“坐。”
坐哪里?陈启正找地方,被江廷推了一把,带到沙发坐下。
他是怵江廷的,虽然刚开始上车的时候还摆过架子,但被江廷看猴一样地打量几眼,人就有点直不起腰。
钱是人的胆,陈启总觉得有钱人的气势真的不一样,到车里江廷墨镜一戴,都不用说什么,威压就出来了。
因为个子本来就矮,坐进沙发后,陈启不安地拢手又并腿,十足鼠样。
他干笑了下:“徐总,你看这事闹得,我……”
“说吧,要多少钱。”徐凛直接打断他。
没想到这么顺利,陈启瞬间狂喜。
狂喜之中,又强迫自己镇定:“你看看,说什么钱呢,我就是想把我闺女认回来,亲情才……”
“不谈钱你来干嘛?当谁有空跟你聊天?”江廷一下站起来:“那走吧,还坐着干嘛?可以去找你女儿了。”
情势急转,陈启一下摸不着头脑了:“我……也不是……我,我说我说。”
他连忙往旁边坐了坐,看眼徐知凛,壮起胆报了个价。
没跟他讨价还价,徐知凛打了个电话,叫人去拿钱。
心情直落又直起,乐疯了之余,陈启又开始寻思钱是不是要少了。
他心跳砰砰,眼睛正滴溜溜地转,忽然又听到徐知凛问:“杨琳怎么找到你的?先说说。”
陈启一下警惕:“什么杨琳?我不认识!”
徐知凛没再问。
有人敲门他让进,但当人提着现金箱进来时,他抬头看一眼:“拿走,不用了。”
“诶?怎么不用了?我的钱啊!”到嘴的鸭子要飞,陈启急得都站起来了。
徐知凛问他:“一句不答就想拿钱,你看我有这么好说话?或者你直接去找杨琳,看她会不会给你另外想办法。”
“我……钱钱钱,我要钱,我说我说。”陈启连忙妥协:“我现在就说!”
徐知凛点点头:“还是刚才的问题,杨琳怎么找到你的,问过你什么,又告诉过你什么,说吧。”
现金箱被放在茶几上,拿箱子的也坐下来。
那人是徐知凛司机,高高壮壮在沙发上,跟江廷左右夹着陈启,差点让陈启缩成一条线,声音都有点虚:“那个姓杨的小姐,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找到我……”
按陈启的话,不知道杨琳通过什么渠道找的他,但见面就问是不是沈含晶的爸,接着,又把沈含晶现在的情况都跟他说了一遍。
比如被谁收养,什么经济情况,现在又跟谁在一起,钱财上的那点诱惑,扯得不能再清楚。
听完过程,徐知凛看一眼江廷。
江廷别过脸,不大自然地搔搔鼻背。
办公室一下安静,陈启眼睛盯着钱箱,舔舔干巴的嘴皮:“老板,我真的都说清楚了,昨天,昨天那都是太激动的么,那都误会来的。这几天我也想清楚了,闺女平平安安的,又找了你这么个好姑爷,只要以后你对她好,那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这么多年,医院还有没有催过你还钱?”徐知凛忽然问。
“什么医院?我没欠过谁钱!”陈启否认得很快,像对欠钱这样的字眼很应激。
摘下眼镜,徐知凛从沙发上坐起来:“当年跟你在一起的女人,她病了以后你送的医院,后来知道是癌症,你就跑掉了。”说着,又抽了张纸巾慢慢擦着鼻垫:“就诊档案上的联系人,你自己登记过,忘性这么大?”
陈启脸一臊,嗓子卡半天,局促地摸着膝盖:“没有跑,我真是找钱去了……白血病啊,还是急性的,听说要人命贼快,我想多搞点钱救她妈妈么,就跟老乡跑货车去了,你说大老远的,闺女那么小,跟着我也不方便……”
听他还一口一个闺女,徐知凛戴好眼镜,回办公桌拿到烟盒,抖出烟点上。
火星吹亮,深闷之后,他吐出一口烟:“生而不养,当年你从医院跑掉,就可以追究你遗弃罪。”
“遗弃罪知道什么后果吗?要坐牢的。”江廷在一边补充。
陈启这种人,半个文盲加法盲,一听坐牢就有点怂,眉毛快成倒八字,半点没了昨天的刁劲:“几位老板,我没跑,真没跑……”
“别担心,你坐不成牢。”徐知凛端着烟灰缸,磕掉一点烟灰:“你和她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慌什么?”
“唉?”一惊一乍,陈启差点弹起来:“这可不兴乱说,什么没血缘关系?她就是我亲闺女!”
徐知凛笑了笑:“你有无精症,怎么生孩子?”
遽然间,陈启眼睛瞪大。
靠着办公桌,徐知凛好整以暇地欣赏陈启一幅惊吓样,过会,眼底流露一点闲散的笑:“你是惠北人?这些年一直在外面,连家里老人过世都不敢回去,有原因的吧?”
空气仿佛冻住,陈启还没回神,又听徐知凛说:“零几年你就在老家输了不少钱,到现在过了十多年,那点赌债应该越摞越高了?因为这个,所以一直不敢回去?”
“没有!什么赌债,没有的事!”陈启嘴都白了,矢口否认。
否认的下一秒,江廷碰碰他,手机上几个名字伸到他眼底,全是姓陈的,同村同姓。
“看清楚了,都是你债主。”江廷翻给他看:“之前不追债是你穷,但如果知道你现在手里有钱呢?猜猜这些人会不会来找你?”
陈启彻底蒙了:“你们调查过我?”
不对,就这么几天,怎么调查到的?
没耐心跟他多待,徐知凛抽出一张银行卡,放在钱箱上面:“加上这里,是你要的数。”又控了控烟灰:“当然,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我可以给你,也可以给别人。”
看陈启茫然,江廷问:“不知道什么意思?”
确实,陈启不懂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有钱人,有的是办法把你这种杂碎踩一辈子。”江廷又拿出手机,指了指一串电话号码:“钱拿着,你去哪里都可以,但以后不要在申市出现,要不然,就把你这班债主也请来做客。”
正常人怕无赖,而无赖,怕真正的恶人。
口水咽两道,陈启抬起头,看徐知凛手里半截烟,徐徐吞吐。
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人长得端端正正,怎么看都是文质彬彬的,哪知道一句带一句,跟阎罗一样恐吓他。
刚才有那么几个瞬间,陈启甚至觉得自己今天白跑一趟了,但没想到,居然还是有钱拿。
意识到这一点,陈启唯唯诺诺,屁股都快坐不住:“知道了知道了,我今天就走,真的,今天就走。”
被高高低低吓过一圈,陈启拎着钱,腿都有点软。
司机膀子大,一下就把他提起来,吓得他哆哆嗦嗦,两只手抱紧钱箱:“老板,徐总,我可以自己走。”
“怕什么,有人帮忙,你钱能拿能更安全。”说完,徐知凛看了眼司机。
司机会意,半勒半带的,立马把人给弄走了。
江廷站门口看了会儿,转身回到办公室。
这什么破事,他到冰箱拿瓶饮料:“杨琳什么时候到?”
烟已经烧到尾巴,徐知凛在烟灰缸里摁灭:“应该差不多了。”
垫的纸不够湿,他拿起杯子往上面浇点水,只是这么一低头,后脖子上那点痕就掉出衣领。
江廷连看两眼:“你这伤好得够慢的,猫也就抓这么深吧?”
徐知凛没理他,直起身说:“你可以回去了,告诉宝琪,以后对外人嘴严一点。”
妹妹干的蠢事,当哥的也连坐,江廷没办法,只能灰溜溜走了。
他车子离开时,杨琳正好进到电梯厅。
AN这边,想想也有好几年没来了。
她被助理下楼迎接,又被带往办公室,胸口心跳急撞,在期待什么,自己也说不太清。
敲开办公室的门,徐知凛刚从最里面走出来。
他换了一身休闲装,看起来要去打球。
杨琳走过去,到沙发旁边,就见桌子上摆着一台pos机。
徐知凛理完衣领,指了指那台pos机,把陈启刚才要的数报给她:“我已经垫付过了,你可以直接刷卡。”
“……什么?”杨琳愣住。
“陈启要的钱,人是你找的,这个钱当然由你出。”
“什么钱?我凭什么出?”杨琳眉头死皱。
徐知凛点点头:“你也可以不出,但你改了遗嘱的事,明天就会有人联系蔡家。”
好像趔趄了下,杨琳扶住沙发椅背。
徐知凛拉开抽屉,选了只表戴上:“蔡思慧快回来了吧?喜达的董事会马上也要开,她肯定很愿意听到这种消息。”
蔡思慧,是杨琳的小姑子,跟她老公是龙凤胎。
蔡家最讲公平,股权资产,代代都是儿女对半分的,但杨琳不愿意,于是在遗嘱上做了点手脚,趁家公病糊涂的时候让签了。
改遗嘱这种事,被查出来的后果,直接就是丧失继承权,一毛钱一分股都没有。
“呼”的一声,抽屉重新合上。
杨琳被震回神,咬牙还想说什么,徐知凛告诉她:“没必要否认,你敢做这样的事,就要有被人知道,被人揭穿的准备。”
他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没有证据,不会拿出来说。
这一点,杨琳也清楚。
她死死捏住椅背:“那你为什么要给姓陈的钱?他是沈含晶的爸,就算养他,那也是沈含晶的事!”
时间差不多,徐知凛打电话把助理叫进来,看一眼杨琳:“宝琪只告诉你,当年我爷爷查过陈启,但你们肯定不知道,陈启跟她没有血缘关系。”
杨琳不信:“你怎么知道没有血缘关系?我看就是亲生的,不要脸的底子一模一样。”
“我也不记得,你又干过什么正大光明的事?”徐知凛去拿车钥匙。
杨琳气息急促,脸色一瞬很难看:“你就那么喜欢她?到现在也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