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曲有银票
“那怎么知道他被骗?”沈含晶问。
“因为警察找到他了, 人家抓骗子追资金呢,他金额算大的, 所以……”孙慈憋不住了,笑得直撑脑袋。
等笑没那么重了,再觑徐知凛:“听说分几张卡转的,就沙漠那鬼信号, 都不知道他跑了多少地方,自己又是个夜盲症,黑天也看不见, 在哪蹲了一晚上吧估计。”
陈年旧事, 被当成笑话讲出来。
的确是曾经令不少人震惊过的传闻,黄璐也压不住笑:“我们当时还觉得奇怪, 想他怎么半点警惕心都没有, 真就给钱了。”
看一眼徐知凛, 他倒挺镇定,丝毫没有因为过去的糗事而尴尬。
见沈含晶汤汁到底了,问她:“再喝一碗?”
沈含晶摇摇头:“我喝完这碗就行,不然容易肚子胀。”
“对对,别光喝汤,菜也多吃点。”黄璐起来调整菜碟:“尝尝这个,这是徐总最爱吃的。”
沈含晶看了眼,反沙芋,是她也喜欢吃,喜欢做的一道菜。
而孙慈黄璐,这夫妻两个既是同学又是同乡,都是潮汕人,对潮州菜在行得很。
夹了一条咬开,芋头粉香,糖霜细腻,做得比她地道多了。
心不在焉吃完芋头,沈含晶继续喝汤,瓷质汤勺打在杯子内壁,搅出碎碎的叮声。
桌面上话题已经换到其它的,但她脑子还塞着,还在想刚才的事。
比如当年的徐知凛,是怎样一个人在沙漠辗转,在手机界面摸索,最后又孤孤单单坐在原地,等待天亮。
一个成年大学生,防范意识不可能低成那样,不可能没往盗号的方向想过。
但骗子为什么总能骗到钱,无非是抓住人性弱点,比如受骗的那一方,愿意相信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吃完饭有住家阿姨收拾,几个人离开餐桌,男女自然分开活动。
两个男人去露台站着,说话的只言片语飘过来,都跟工作上的事相关。
沈含晶跟着黄璐参观家里,两层的大复式,上上下下的,还有准备好的宝宝房。
刚怀孕不久,肚子其实还不太显,沈含晶问黄璐:“听说是双胎,怀起来会比较辛苦吧?”
“现在没什么感觉,估计到孕中后期会比较明显。”黄璐摸着肚子,声音低低柔柔的。
经过家政间,里面烘干机正在工作,可能没放稳,有点吱吱作响。
沈含晶跟着到了楼梯旁边,超高面的观景玻璃,能掌握客厅全视野。
“我看你跟徐凛感情挺好的。”黄璐朝下望一眼:“见过家长了吗?”
“去他家吃过几次饭,他爷爷不太喜欢我。”
“不会吧?为什么?”黄璐讶然。
手机收到条消息,沈含晶点开。
是江富的信息,约有空见个面。
“老爷子看不上我吧,大概比较喜欢门当户对的。”滑出微信,沈含晶也朝阳台看了眼,男人们已经坐下来,徐知凛一条腿伸在前面,笔直的。
“他以前,夜盲症很严重吗?”沈含晶问。
“好像是吧,人畜不分的那种?应该相当于高度散光近视的感觉。”黄璐回想了下:“其实他上大学那会挺不好接触的,特别高冷,话很少很少,但夜盲症这一点,还挺有反差感的。”
那时候还有女同学开过玩笑,说想泡到徐知凛,只需要晚上把他约出来,往最黑的地方一带,等他摸不到回去的路了,在他最慌的时候出现,把他领回有光的地方。
借一点吊桥效应的光,说不定这事就成了,就算当不成女朋友,也能当他的救命恩人,拉近心理上的距离。
“就没人真试过吗?”沈含晶忍俊不禁,笑一会,嘴角弧度慢慢压下来。
差不多时间要回去了,她下楼跟徐知凛汇合。
考虑到黄璐怀着孕,没让送下楼。
于是在玄关,孙慈拍拍徐知凛的肩:“有些事抓紧吧,也老大不小的了。”
暗示意味里,徐知凛牵着沈含晶走了。
车上沈含晶问:“明天去看你爷爷?”
徐知凛点头,看着她问:“一起?”
“我才不去,你爷爷现在身体不好,别一见我给气出什么好歹来,我担待不起。”沈含晶声音轻俏,指尖从他掌心划过。
徐知凛用力握住,使劲捏两下:“不要乱讲话。”
等回到茵湖,沈含晶去洗了个澡,出来后,在客厅找到看书的徐知凛。
书是刚才孙慈给的,看眼书皮,是一本人物传记。
写的是位商业巨子,东亚区域企业家中的领袖人物。
现在不像过去,这种类型的书,已经被很多读书博主归于口水书,以及无聊的成功学里。
“你看这个是为了找共鸣?”沈含晶坐过去,见他没反应,手指点点肩口。
徐知凛把书换一边拿,另只手摊开,等她放过来,再缓慢握紧。
沈含晶靠着他的肩,把玩他的手。
很好看的手掌,指尖清清爽爽,指节白净匀长,触感清瘦却也柔软。
富贵窝里长大的少爷,常年养尊处优的人,应该没有吃过什么苦。
现在想想,当年就那么跟她跑去广东,也不知道怎么适应下去,又是怎么谋的生。
尤其,他还有不常见的夜盲症。
手指在掌心划圈,玩了一会有点无聊,沈含晶半躺着,伸手摸到徐知凛的眼镜戴上,头晕。
摘下时,见徐知凛转头过来。
“看什么?”沈含晶没好气瞥他。
徐知凛拨拨她头发,一笑,颊廊分明。
这样笑其实很勾人,但他勾人的时候,远不止这样的瞬间。
比如讲话讲到一半忽然亲她,再比如站在床尾,抓着大腿根把她拖到床沿。
服务型男友,注重伴侣体验。
就算刚开始那一两回来势汹汹的,其实快缓都有度,多数时候,是要把她徐徐吞吃的感觉。
客厅灯光不刺,沈含晶躺得太舒服,慢慢闭上眼。
等徐知凛合上书,她已经睡着了。
长睫盖目,呼吸轻浅。
看了很久,他手臂越过她后背,抱回房间。
洗漱出来关灯睡觉,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自己的名字。
徐知凛睁开眼,就见旁边人缩成一团。
他侧身,轻轻把她拍醒:“怎么了?”
沈含晶睁开眼,有个几秒才回过神:“没事,做梦了。”
徐知凛摸摸她额头:“噩梦?”
沈含晶一顿,手指走过床单。
噩梦,算吗?
她梦见漆黑夜里,他浑身湿淋淋的,一头一脸的伤,说不尽的狼狈。
黑夜放大沉默,沈含晶借呼吸掩盖思绪,忽然问:“当年……你是不是找了我很久?”
抬头看,徐知凛没动静。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明明一手扯着回忆的封带,但从来没向她喂食过记忆。
沈含晶抿了下嘴,停在他怀里:“为什么你从来不跟我说以前的事呢,你不想我记起来?”
好久,才听到徐知凛一句:“不重要。”
不重要?沈含晶不明白:“我以为你很希望我恢复,希望我记起所有的事,希望我理解你的情绪,然后对一切后悔,悔到恨不得去抄经书?”
抄经书,徐知凛好笑地摇摇头:“你不会的。”
“没试过怎么知道,你对我就这么了解?”
她自己一个闷在被子里嘀嘀咕咕,徐知凛失笑,嘴唇碰碰她发顶:“睡吧,很晚了。”
说完伸手要压被子,沈含晶却仰头凑过来。
蜻蜓点水般一个吻,又像只是气息摩擦了一瞬。
“晚安。”她声音困倦,好像下一秒就能睡着。
徐知凛眼睛停住,指肚滑了下,枕面一点残留的水渍。
而在他怀里,沈含晶闭上眼,脚趾正滑过里被。
情绪化的道德,能值几个钱。
*
隔天上午,徐知凛回到徐宅。
没几句,爷孙两个又谈起公事。
“同股同权太危险,章程还是得改,改成双重股权。”老爷子极其郑重,再次提起这事。
徐知凛沉吟了下:“过段时间吧,这个得等时机。”
而且贸然要改,风险也很大。
老爷子眉头死皱,片刻思索道:“那就出一份回购计划,说做内部激励用。”
老调重弹了,徐知凛摇摇头:“没那么简单,都急不来。”
见老爷子捂着胸口在咳,他过去帮着拍背顺气,等人好些了,再倒水端过去。
这个年纪的老人头发几乎全白了,鬓边苍斑醒目,关节也不如以前利索,一接一伸,动作缓慢。
徐知凛把水接过来,放在旁边的床头柜后,又把叠好的手帕递过去:“我最近在谈几个新项目,都是核心地段,可能有几个品牌要一起签掉,所以短期之内,最好不要有什么大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