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曲有银票
这消息把她吓惨了:“搞什么啊,那个方治成不是在坐牢吗?怎么跑出来了?”
江廷铁青着脸, 最后说了四个字:“监外就医。”
从警察那里得到的消息, 说方治成入狱以后表现一直很好,所以获得过两次减刑机会。
但就在今年, 他查出癌症,所以申请了监外就医。
刚好这么巧, 他又发现了回来的沈含晶。
所以跟踪,砸车窗,都是他做的。
一开始或许只想泄愤,但病痛的折磨, 以及医院一次次检查的恶性结果,放大他迁怒的情绪,更让他彻底钻进死胡同。
所以到最后, 又还是选了最极端的方式。
“妈的!”江廷差点一脚踹在椅子上:“当时就该先废了他的手, 再送进去!”
江宝琪抱着包,也差点骂句脏话。
大年底的, 现在两个人都躺在病房, 简直了, 都什么破事!
*
观察一晚,次日上午,徐知凛总算是转去了普通病房。
而沈含晶因为在国内没有亲人,所以接近中午的时候,袁妙从老家飞了过来。
“天呐……”她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人坐都坐不住,拉着江宝琪问:“江小姐,那个姓方的为什么那么疯?”
江宝琪目光复杂,心里也说不清什么滋味。
她看着沈含晶白苍苍的脸,好久才挤出一句话:“报复吧。”
毕竟当年,方治成其实有机会被轻判的。
当时事发,方治成父母来求情,老实巴交两个农村人,坐车坐得身上都馊了,跪在地上把头磕破,请求放他们儿子一回。
她外公其实人挺好的,看这模样起了恻隐心,想过把那幅画的价值说低一点,量刑标准就能松一级。
但最后,管家安叔出面,求外公一定要实际价值去报,要把姓方的给送进牢里,量最重的刑。
“安叔?”袁妙怔了下:“是……晶晶她爸吗?”
江宝琪点头。
“那为什么啊?晶晶跟姓方的有什么仇,为什么要管姓方的判多少年?”袁妙又问。
江宝琪太为难了,有些事感觉说不出口,嗫嚅着:“他俩应该……也有过一段?也可能是方治成逼她的吧,她不太愿意……偷东西就不知道有没有关系了……”
“啊?”袁妙没太听清,正要再问清楚的时候,旁边传来斩钉截铁的两个字:“没有。”
转头,是沈含晶醒了。
病床上,她出声否认说:“我跟方治成什么都没有过,他去偷东西也是他自己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她最多,不过是透露画的位置而已。
所以:“方治成活该坐牢。”
病房里安静数秒。
过一会,江宝琪瞠大眼:“你想起来了?”
沈含晶坐起来:“知凛呢?”
“在楼上。”见她要下床,江宝琪马上阻止:“你别去了,我外公可能在。”
“那他怎么样,要不要紧?”
“过危险期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江宝琪眼睛滴溜溜看着沈含晶,没太搞懂什么情况。
是受刺激,所以恢复记忆的吗?
“还好吗?我去叫医生来看看?”袁妙问。
沈含晶确实有些头晕,倒在枕头上,点点头。
袁妙走后,江宝琪研究沈含晶:“你真想起来了?全部?”
沈含晶手心盖在额头上,看她几秒:“你想说什么?”
江宝琪眼睛乱眨几下,犹犹豫豫的:“那你有没有想起来,安叔为什么坚持要姓方的判那么重?”
沈含晶看向被面,慢慢说了句:“因为他一直骚扰我,也威胁过我。”
不仅骚扰,还曾经给她下药,企图迷晕她。
所以她当时想的是,如果徐家答应方家父母的请求,那她要以受害者的身份,送方治成多坐几年牢。
她不怕名声臭,也早就想好要报很远很远的学校,从今以后离开申市,再不回来。
反正当时跟徐知凛分了手,没想过要重新合好。
她没什么好在乎的,只要方治成遭报应。
江宝琪摸摸鼻子,没想到她真记得:“那他……为什么要威胁你?”这是真不清楚的。
“因为,他知道我跟你二哥的事。”沈含晶抓着被面,沉默了小半分钟后,又看江宝琪:“我和方治成的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没有!”江宝琪矢口否认,但在她的目光下又不得不承认:“好吧,那年安叔跟我外公说话的时候,我听到一点……你别瞪我啊,二哥也听到的,而且我这么多年谁都没说过!”
沈含晶愣了下。
原来徐知凛也一直知道,怪不得……后来会找她。
医生过来了,到病床前检查。
江宝琪站在旁边,看着沈含晶的脸,心里各色情绪消长。
其实对一个女孩子来说,那种事真的很恶心。
但又能怪谁呢?怪她看起来太弱,好像对谁都没防备?还是怪她逆来顺受,好像谁都能欺负一下?
唉,说不清。
“这里你来吧,我上去看看我二哥。”江宝琪走到袁妙身边。
袁妙点点头:“好的,麻烦你了。”
这么客气,江宝琪反而噎了下。
其实论起来,她跟沈含晶才是最早认识,关系也该是最近的。
抿抿嘴,江宝琪没再说什么,抓着手机离开。
病床旁边,医生观察过沈含晶的情况:“看起来暂时没什么事,今天多休息吧,尽量不要下地。”
“医生,她这忽然恢复记忆,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袁妙忙问。
“应该没事,明天开几个检查去做做,多留院几天,别着急走。”医生抽出病历,把情况给记下来。
其实本身是心因性失忆的话,受到重大刺激忽然恢复,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写完嘱咐道:“心率血氧目前都正常,头晕的话,可能是睡太久了脑供血有点不足。回头吃吃东西看会不会好一点,还有,刚恢复记忆,你不要太着急去想以前的事,一件件一点点来,不然脑子承受不住。”
“好的。”
有医生的话,袁妙稍微放心了。
她下楼去买吃的,七七八八抱一堆,回来的时候碰见熟人。
“江助理。”
江廷回头,看她两只手全是满的:“你跑医院进货的?”
“你吃过了吗?”袁妙问。
还真没吃,江廷顺手拿个三明治:“她怎么样了?”
问沈含晶呢,袁妙照实回答:“医生说没什么,观察观察就行,那个……徐总醒了吗?”
“醒是醒了,脸白,说话费劲。”江廷大口吃东西:“我听我妹说,以前的事她都想起来了?”
“应该是吧?”袁妙其实也不敢太确定,毕竟好像还在恢复期。
看她一幅状况外的模样,江廷嚼完三明治,走之前又掏瓶奶:“上去吧,有事电话。”
袁妙提着东西,回了病房。
窗户打开,沈含晶披着外套站在窗口,默默出神。
“别吹风吧,小心感冒了。”袁妙过来劝:“先吃点东西。”
白粥,熬得稍微有点稠。
沈含晶喝了几勺,实在没什么胃口:“我不饿。”
知道她是没什么心情,袁妙想了想:“我刚刚下去碰到江助理,他说徐总已经醒了。”
沈含晶点点头:“醒了就好。”
“嗯。”袁妙安慰她:“别担心。”
沈含晶压低脑袋,其实不用刻意回想,情绪和回忆会自动咬合在一起。
无意识地,她喊了声:“妙妙。”
“嗳。”袁妙答应得很快:“想说点什么吗?我陪你。”
说点什么呢,沈含晶有点恍惚,看着自己指甲盖面的月牙纹:“我想我妈妈了。”
*
住院几天后,沈含晶出去一趟。
冻云低垂,冬天的墓园,人比上回要少。
找到墓地,沈含晶把新带的花放在前面,再然后,对着生母的照片发呆,出神。
时间真的好快,原来距离最后看见这张脸,已经过了二十多年。
她刚从医院出来,身上还带着消毒水的味道,闻一闻,还有点针头的金属味,跟那年一模一样。
记得那年进医院,大人们都好忙,她声音太小了,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她。
还有缴费单子,每张都好长,字密密麻麻的,她只认得妈妈的名字,冰冷的两个字:冯珊。
她没有钱,抱着那叠东西茫然坐在医院门口,被其它人嫌挡路踹了一脚,才想起来去找陈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