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炽
酒吧光线昏暗,谢淮京单手拎外套,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两颗。另一只手握着手机贴在耳侧,在光影流转中迈上台阶,对方不知说了什么,他轻弯唇角。
从楼上下来的人跟他打招呼,他微微颔首与对方擦肩而过,全程没朝舞池看一眼。
迟雾眼睫颤了颤,往吧台方向走。刚坐下,适才搭讪的男人还不死心,也不等她开口,“喝这个酒有什么意思,给这位小姐来你们这里最贵的酒。”
说着男人咧嘴笑看迟雾,“最贵的酒才配得上你的美丽。”
迟雾将空掉的推给酒保,仿佛没听到男人的话,“这杯酒叫什么名字?”
“海角还明。” 调酒师将新的一杯海角还明推到她面前,“风吹山角晦还明。”
迟雾在心里重复这句话,轻笑,“谢谢。”
她端着酒欲走,被两人忽略彻底的男人不干了,伸手就要拽住迟雾,迟雾往旁边躲闪,手里的酒一歪,尽数泼到男人衣服上。
酒水很快浸透男人的衣服,金黄色的衣服登时变了颜色。仿佛珍贵的东西被破坏,男人脸上的肉抖动,骂道:“臭娘们,你敢泼老子。”
迟雾搁下酒杯,“不好意思,手滑了。”眼底没有丝毫抱歉,“不过要是你刚才不试图动手动脚,这杯酒也到不了你衣服上,衣服发票拿出来,我原价赔偿。”
“不识抬举的臭娘们,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就你这样的货色,我上过不知道多少,我看得上你才好心好意请你喝酒,给脸不要脸。”男人骂的很难听,“你到这里不就是想靠着几分姿色找个有钱的,装什么清高。”
迟雾并不被他的话激怒,淡淡扫男人一眼,“你的项链5克,除了吊坠上的一点黄金其他全是镀金,戒指只有一枚是黄金,500块一克的黄金我算你带了十克,加上人工制作,你全身上下不过一万块钱,一万块排得上有钱的名单?骗自己可以,这些把戏出来骗人就像成年人在三岁小孩撒谎,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在别人眼里跟小丑一样,你猜,这里有多少人在看你笑话?”
男人脸色一僵,真回头去看舞池里的人,有不少人朝这边看来,发现男人看过去时笑着收回视线,跟同伴说话。
“酒吧是解压消费的地方,并不是你个人耀武扬威的场所,收一收你自以为的性别优势。”迟雾冷声,目光落在他衣服被酒精打湿的地方,“提醒一下,衣服脱色了。”
打湿的地方晕开一片,原本的金色融成一块,颜色明显变淡。
“臭娘们。”男人被惹怒,“老子真他妈给你脸了,我让你胡说八道!”
男人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朝她脸上挥来,迟雾防卫的往后退了半步,但并没退出太远。
眼见巴掌就要落下,倏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截住男人落下的手,捏着腕骨稍稍用力,男人登时痛得大叫,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胳膊往后拧,男人登时失去反抗力气,痛得龇牙咧嘴。
“他妈的谁啊?!”男人破口大骂。
谢淮京衬衫袖子往上挽了两圈,露出腕骨和流畅有力的小臂,眉梢压着几分戾气。他揪着男人衣领面朝迟雾,声音清冷疏冽,好似凝着冬夜清晨的寒霜,“会不会道歉?”
男人还在试图挣扎,边挣扎边骂:“我道你妈的歉,你他妈的谁啊多管闲事?这女的结婚了,是个二手—”
“砰!”
谢淮京揪着男人头发,猛地把他头往柜台上掼。动静太大将整个酒吧的视线都吸引,迟雾惊了一跳,眼看谢淮京还要动手赶紧拦住他。
“别打了。”迟雾抓着他手臂,怕一只手力道不够两只手握着,“再打会出事。”
谢淮京瞧了她一眼,大发慈悲般松开男人。经理带着保安过来,见这情形也不敢多问,让人赶紧把男人架出去送医院,然后驱散其他观望的客人。
服务生过来将碎片清理,经理给一楼的客人致歉,给每桌都送了一杯酒和果盘。恰好那支人气最高的乐队登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快从吧台换到舞台。
迟雾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拽着谢淮京的手,蓦地松开,“不好意思。”
腕上触感消失,谢淮京瞥了眼适才被握着的地方,将袖子放下。
迟雾注意力落在他手上,玻璃碎裂的同时也扎伤他,手背此时攀爬着两道血痕,从包里拿出两张创可贴,“伤口要处理一下。”
谢淮京没接,目光落在她手上。
舞台上,重金属和DJ的吵闹声被沉稳有力的歌声取代,主唱唱着五月天的歌,观众挥舞双手,全场大合唱。酒吧陡然变成音乐现场,灯光也变得柔和,光影在两人间流转,时间好似被拉扯,回到那年,她也是这样朝他递出创可贴。
手在空中悬半晌,见谢淮京没有接的意思迟雾手肘往回收,“还是—”
话没说完,创可贴被拿走。
“迟雾。”他忽然喊她。
迟雾抬眼:“嗯?”
谢淮京看着她,语气夹了几分不悦和嘲讽,“别人要打你都不知道躲?还是准备挨完打让他赔一笔钱?”
第64章 归雾
架子鼓如雨点“噼里啪啦”敲击, 鼓声敲打耳膜,也敲击心脏。
迟雾品着他话里的意思,自嘲地笑了下, “算是。”
话落, 谢淮京脸色更冷, 眼底的嘲讽更不加掩饰刺向她。
迟雾心口被狠揪了一把, 有些不敢再去看他的眼, 装作无所谓的转头, “谢总喝酒吗?”
谢淮京往前走了半步, 身高带来的压迫将牢牢困住,迟雾垂着眼,视线落在面前重新调好的酒上。
龙舌兰被端起,片刻, 空酒杯倒扣在吧台, 似一秒都不愿再多待, 谢淮京转身大步离开。
迟雾拇指摩挲杯身,跟着仰头一饮而尽,但慢品尝来清甜的味道此时变得呛口,她被呛得咳了好几声,咳得眼泪都出来。
“怎么了?”董尚熙拍了拍她的后背,“龙舌兰?这酒劲头很烈, 你这么喝会出问题。”
迟雾用纸巾擦拭眼角的水汽,终于缓过来, “不是我喝的。”
董尚熙“哦”了声,又跟酒保要了被温水给她。
迟雾缓过来后, 和董尚熙一起回到卡座,两人刚坐下没多久陈知楠过来了。
三人晚到很晚才回家, 董尚熙和荀瑶喝了不少酒,还有些意犹未尽的不愿走。陈知楠和迟雾一人照顾一个,将两个人一前一后弄上车后,迟雾弯腰坐进去。
陈知楠手机响了声,他低头看了眼,“啧”了声又将手机摁灭,瞥了眼后排座的人。
一开家门,在车上兴奋无比的荀瑶像是打了骨头无力针,兴致勃勃不复存在,疲惫的平躺在沙发。
迟雾先去洗漱,出来时荀瑶还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她手机亮起。
“谁这么大晚上还发消息,不知道已经下班了!明天周末?!!!”她生气的解锁,随即从愤怒的小鸟化身尖叫鸡,“啊啊啊!纪承然问我明天有没有时间,要请我吃饭!”
“我这么多年的坚持终于迎来了曙光,我明天穿什么去赴约好呢?”荀瑶原地满血复活,也不头晕了,冲到卧室开始翻找明天要穿的衣服,但找来找去都没找到满意的,“迟雾,你明天有事吗?”
迟雾关掉吹风,一本正经的划拉手机,“嗯......没空。”
荀瑶立刻过来开启好姐妹的暴力,“我劝你重新组织一下语言,不然我就—”荀瑶双手握拳,成招财猫,“拜托你。”
迟雾被她逗笑,“有空,什么时候去?”
“下午。”荀瑶在她身侧坐下,“衣服,鞋子,包包,你说我要不要再化个妆?”
“你已经很漂亮了,荀par。”
荀瑶笑嘻嘻的,“谢谢迟par的赞美。”
因为纪承然第二天的邀约,荀瑶酒一下醒了,兴奋得大半夜都睡不着,在软件上搜索着第一次跟喜欢的男生吃饭需要注意哪些细节,上面的答案层次不穷,荀瑶递过来时迟雾看了眼。
吃顿饭搞得跟特工见面一样。什么观察对方脸色,行为,说话的语气,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话多了不行话少了也不行,吃喜欢的菜不行,吃面前的菜不行。
“是他邀请你吃饭,你重视一点可以,但不用这么如履薄冰。”
荀瑶也觉得这些答案离谱,“你说得对,我就算做到这些他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倒不如让自己轻松点,不管了,睡觉!”
.......
周六,艳阳天。
迟雾陪荀瑶从一个商场走到另外一个,试了好多条裙子都没买到满意的。走了一下午口渴得不行,荀瑶去试衣服迟雾到扶梯口的奶茶铺买水,付钱时后面来买奶茶的男生腼腆的询问联系方式。
“不好意思,我结婚了。”
男生面色尴尬,“抱歉,我不知道,我还以为—”
迟雾看了眼自己手,“出来得急,忘记带戒指了。”
男生又表达了不好意思,买了奶茶跟同伴快步离开。做奶茶的女生略吃惊的问:“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吗?”
迟雾应了声。
女生继续说,“看你像还在读大学,可能大二。”
迟雾轻笑,“我毕业几年了。”
女生看着她,“不像,感觉你最多十九岁。”
应承下对方夸她年轻的话,余光瞧见一侧的饰品店,拎着奶茶过去。灯光下,耳环戒指反射出点点光芒,迟雾停在一排戒指前,选了一个最简洁的款式,推进无名指试了试,刚好合适。
不止一个人说她像还在读大学,面见委托人时都得出示自己的毕业证,从业证书人家才相信她是货真价实的律师,也有不少委托人借着委托的事私下邀约她,明里暗里透着暗示。次数多了,闺蜜聊天时难免在群里聊两句,荀瑶建议她买个戒指戴上,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她已婚,断了那些有心之人的想法。
戴戒指确实有用,原本私下邀约她的人看到她手上的戒指便冷淡疏远,怕惹上麻烦,也是拒绝别人搭讪要联系方式的绝佳办法。
从临江赶过来时仓促,戒指被摘下来放在床头。
买完戒指,戴上后去找荀瑶。荀瑶正站在店里的全身镜前,见她进来转了个圈,“怎么样?”
迟雾过去替她理了理衣领,“好看。”
比之前试过的那些都好看,浅绿色的齐膝吊带裙,收腰设计将整个人显得纤细修长,荀瑶外表偏甜妹,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好姐妹说好看那就是真的好看,荀瑶让导购把吊牌剪了,又在店里买了一双搭配的细跟鞋,把旧衣服装进袋子。
买完差不多快要吃饭的时间,迟到总归不好,荀瑶还准备送迟雾上车再过去,迟雾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我自己出去打车就行,你快去吧,加油。”
荀瑶感谢的比心,“明天请你吃饭。”
迟雾催促,“快走吧,等会来不及了。”
荀瑶快步离开,迟雾没立刻回家,在商场一楼的咖啡厅点了一份套饭和咖啡。香草拿铁不加糖还是不习惯,往里面加了半包糖搅匀。
她坐的位置靠窗,一号门进进出出的人很多,迟雾正低头查看邮件,一道声音传来。
“迟雾。”
是陈知楠。
迟雾抬头,看见陈知楠和他身侧的谢淮京。
陈知楠在她对面坐下,“正愁没找到位置。”扭头跟谢淮京说,“你不坐?”
谢淮京将烟和黑色打火机搁下,嗓音淡淡,“接个电话。”
她和陈知楠没什么话说,但陈知楠跟董尚熙求婚成功了,按道理该说一句恭喜。想着,迟雾也这么说了,陈知楠听完像是忽然感慨,“你跟老谢要是没分手,先恭喜的就是你们。”
陈知楠往后面看了眼,确认谢淮京还没回来,“你当初跟老谢到底为什么分手?”
迟雾:“他没说吗?”
“他什么都没说。从临江回来后只说你们分手了,你甩的他,然后什么都不肯说,就一个劲的喝酒。”陈知楠想起那段时间谢淮京的模样叹口气,“他消沉了好一段时间才走出来,还—”
陈知楠注意到她手上的戒指,“你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