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央
左思嘉摇摇头,回过身来,若无其事地说:“好像看到了熟人……应该是认错了吧。”
肯定是认错了。
他想。
下山的时候,稍微有点风,很舒服。可是,因为时间晚了点,太阳也出来了。
伊九伊不怕晒黑,但她是容易晒黑的体质。走路的时候,心里一直暗暗地担心。她没有说出口,毕竟说了也没用,两个人都没伞,也没有戴帽子。
左思嘉看了她一眼,走了一阵,又看她一眼。他忽然说:“你走这边。”
他拽着她,拉到另一侧。伊九伊继续走,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这边刚好能站在他的影子里。
她微笑,也不说清楚,模糊不清地问:“故意的?”
他回答:“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害羞了?”
“没有,”他忍不住笑了,忍住后板起脸,“看你晒成粉色的了。”
伊九伊觉得左思嘉比自己过得更讲究。虽然他日常的衣服很便宜,可是,回家以后,她洗完澡就只想躺下,他却已经拿出晒伤膏,非要给她擦。
他把她衣服掀起来擦药,她觉得凉丝丝的,很舒服,不知不觉就想到另一件事上去,悄悄用脚碰他。
左思嘉马上就觉察到了——倒不如说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说:“停下来。”
伊九伊开朗地发笑:“什么?”
他说:“别这样了。”
天还没黑,家里没有其他人。左思嘉倒是经得起撩拨,放下药,干脆不擦了。他站起身,伊九伊就趴在身后问:“你要去哪里?”
“要去练琴。”他说。
这段时间,左思嘉都在之前拜访过的指挥家的家里练琴,打车过去只有二十多分钟,很方便。伊九伊拉着他的手,拽着他坐下,压低声音说:“好不容易休息。今天就别去了吧?”
伊九伊善于诱惑人,也喜欢这样做,坐到他跟前,慢慢把腰降下去。但是,左思嘉却毫不留情,盖住她的脸说:“做久了你又受不了。”
伊九伊拉下他的手,露出眨来眨去的眼睛:“那你停下来不就好了?”
左思嘉看着她,凑过去,吻了吻她的脸颊。他正在天人交战,却莫名感觉到一阵视线。
家里明明没有人……
他侧过脸,与猫爬架上瞪圆眼睛看着他的三只猫对上视线。
对,还有猫。
家里没有人,但是有猫。
房产经纪人提议之前,他们已经有了相同的想法。
伊九伊说:“我们分开住吧。”
左思嘉一怔,看着她,很久没说话。
她说:“我不是不想和你住的意思……就是……”
“保持距离会更好。”左思嘉很快说出了她的心底话。
“是的,我就是这样想的。”伊九伊露出微笑。
一拍即合后,事情就按照这样的计划推下去。他们干脆租在相邻的两间房子里,住得很近,又确保各自是分开的,能有自己的空间。对于伊九伊的任何决定,她的父母都是无条件支持,但是,闲下来的时候,妈妈还是问了那件事:“虽然不着急……你和思嘉结婚以后也要这样住吗?”
伊九伊有点犹豫,但是,最后,她还是回答道:“我们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谈一辈子恋爱也很好吧?”
“妈妈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和爸爸给了你不好的影响……”妈妈忧心忡忡,“你不会是因为我们才选择不结婚的吧?”
伊九伊说:“不会。这样多好。就算没有结婚这个流程,我们也会一起生活,在一起的理由只是因为我们爱对方。”
妈妈问:“思嘉没意见吗?”
“嗯。”有时还是会感到寂寞,可是,最近已经变得很少很少。这或许就是幸福的印证。伊九伊把香烟掐熄,望着远方说道,“我们经常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很有共鸣。”
“这不是好事嘛。真让人羡慕呀。”
她想了想,又说:“我最近在想,纯爱可能本来就不是为了存在而出现的概念。它像是图腾,或者说,一种宗教信仰。它的存在只是为了让人相信。”
妈妈说:“不相信就会离它越来越远。”
“因为人们相信,所以,爱情才会变得没那么虚假。假如谁都不相信,到最后,爱情的定义就会劣质化。”
妈妈大约是在想现状,脸上露出了并不悲伤,也不怎么快乐的神情:“不相信也情有可原。谁都不想受伤。”
“是的。”伊九伊小声说,“所以我想,纯爱最终还是要从世界上消失的。”
她沉默了一阵,有人敲门。左思嘉在叫她们出去。伊九伊家有一起看视频的习惯,偶尔是看电影,也有时候是一起看看晚会。即便父母离婚了,只要爸爸来家里,他们还是会进行这个活动。到如今,左思嘉也加入了这个流程,融入其中,甚至能帮忙做些点心。
他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
“我们就来,你和爸爸先看吧。”伊九伊回答他,然后转头看向妈妈。她说,“但是,别人怎样都与我无关。我和思嘉相爱就好。”
选择爱情与跳下悬崖并没有什么区别,假如这样能进入幻想世界,那么获得真爱也并非不可能。问题是,坠落山崖的人往往无法自证成功与否。所以我们常常只能从旁观者的角度评判,但又陷入子非鱼的困境中。爱情究竟是信者得永生,还是愚者的自欺欺人?你怎么看?
全文完
第57章 女友的男友
伊九伊拉左思嘉去国际电影节看埃里克o侯麦的《女友的男友》, 讲的是两对情侣——两个女人和两个男人关系交错,互相配对的故事。
他们约好早早地出门。但伊九伊性格着急不起来,慢吞吞地起床, 不紧不慢地化妆,换了两三件衣服。
左思嘉来她家等她。他们住的隔壁, 录入了对方家门的指纹,有时候,假如敲门没有得到回应,他们也允许对方直接走进去。就像今天这样。
左思嘉按了门铃, 她没有回应,他就猜她是不是还在睡, 或者坐在沙发上拿着咖啡杯一发呆就忘了时间。伊九伊经常这样。他进门, 看到浴室里亮了灯,走近能听到水声。左思嘉敲敲门,说:“九伊,是我。你还要很久吗?”
伊九伊也没吓一跳,知道是他, 就说:“就好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问:“你吃了早餐没有?”
她擦了一下脸:“没有。没事的, 不吃也没关系。”
左思嘉“嗯”了一声, 离开浴室外, 到楼下打开火, 用手机调了一个闹钟, 然后收起手机, 把锅子拿出来用。简易早餐本来就容易做,他完成得很快, 三明治煎过后很脆也很香,因为赶时间,炒蛋之类的就没做了。
伊九伊出来,还围着浴巾,头发也没吹。左思嘉看着她,又看了一眼时间,最后,什么都没说。她吃饭,他去找吹风机。
左思嘉说:“你的吹风机到哪里去了?”
伊九伊说:“好像在茶几底下。”
她拿起他做的早餐,边看手机边吃饭。他拿东西来给她吹头发。伊九伊有点想化妆,又有点不想,正在犹豫,左思嘉看出来她在纠结什么事,直接跟她说:“你这样就很美了。”
“真的?”她笑眯眯地反问。不过,伊九伊当然知道自己很美,其实不美也无所谓,可她肯定是美的。
因为在吹头发,声音太大,左思嘉一时半会都没回答,给她吹干发根,然后还拿了护发精华来。
这种删减后的梳洗打扮结束,又过了十几分钟,伊九伊吃完东西,把锅碗瓢盆放进水槽 ,想现在清洗。左思嘉及时阻止了她,说:“回来再收拾。”要出门,伊九伊嫌护发精华的花香味不好闻,又还喷了一下香水。
两个人这才出门。
出门以后坐上车,左思嘉的闹钟准点响起。他心满意足,准备把手机放进口袋,却突然被新跳出的提醒吸引了注意力。左思嘉盯着,时间定格似的,就这样维持停顿状态,一动不动地看了好久。
这么明显的异常,身边的人没注意到才奇怪。伊九伊倾斜视线,盯着他,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她尽可能用自己并不在意的口吻问:“怎么了吗?”
“嗯……”左思嘉拉长单音节,就像在编莫须有的罪名,“什么都没有。冬妈想去荷兰购物。”
他完全没有觉察到,“什么都没有”和后一句是相悖的。
伊九伊默默听着,若有所思地点头,不贸然说话。
时至今日,即便在市区外,左思嘉也学会了收敛着开车。他以前喜欢危险驾驶,又或者说他察觉不到怎样危险,后来靠交女朋友谈恋爱调理好了。因为伊九伊不喜欢别人开快车,她尊重,但她会害怕。
他们成功准点到了电影院。
拿到票以后,两个人很快入场坐下了。因为是电影节的少量场次,不至于有那些会随随便便就评价某部作品“毁三观”的受众出现,大家也得以有个好的欣赏环境。
只可惜,看电影的途中,伊九伊却不怎么专心。
她悄悄瞄了左思嘉几眼,有时候,实在是,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前段时间,伊九伊和孔雪瓷为了工作去了国外。去的人就他们两个,工作不太忙,但日程安排得很松。孔雪瓷平时工作特别忙,也不经常能出国,索性就当成了一场旅游。她在各个协会关系都很好,基本想做什么都有她的办法。
在酒店,展会忙完那一天的晚上,孔雪瓷到伊九伊房间去小坐,两个人也聊了一些未来的计划。
孔雪瓷说:“我徒弟还好吧?看他的样子,对你蛮着迷的哩。”
伊九伊微笑,低下头看手机:“没有吧。”
“之前那次来接你的是你男朋友?长得好俊呀。”孔雪瓷说,“也不知道良硕看了能不能死了那条心。”
伊九伊还是只笑笑。她对这种事实在是太习以为常了,乃至于连讨厌都没有,至多有点尴尬。
到第二天,因为不用干活了,伊九伊就陪孔雪瓷去买了一下东西。孔雪瓷倒也不是喜欢买奢侈品,主要还是去市场淘点艺术品、工艺品,买了带回去,摆在家里装饰。她们去了集市,孔雪瓷看东西,伊九伊就到处逛。
她偶然进了一间中古唱片店。伊九伊想,或许会有左思嘉的碟片。左思嘉没在国内发过专辑,虽然以前去南锣鼓巷看到过一张,但也就一张而已,况且她一问店主,还被人预订了,想买都买不了。
因为是很久以前的了,左思嘉又不在意这些,导致自己都没有存货。
到海外或许会好些。伊九伊问了问老板,果不其然,还真有一张。她立即买了下来,开开心心地装进包里。
之后她没有立刻回国。
奶奶过生日,伊九伊准备去一趟爷爷奶奶那边,干脆不回国了,直接飞过去。左思嘉正值假期,听她那么说,两个人很自然地想到了一起。他陪她同去。按照伊九伊的说法,“傻孙女婿也是要见公婆的。”
伊九伊先过去了,左思嘉临时又有点工作,耽搁了时间。结果就在那几天里,爷爷看到伊九伊买的男友的唱片,错以为是她送给自己的礼物。伊九伊又不好否定。
伊九伊说:“爷爷不是写小说吗?什么时候也喜欢上古典乐了哪?”
奶奶说:“一直都喜欢的呀,他好朋友还是指挥家呢。”
这样一来,伊九伊也就不好说什么了。等左思嘉过来,还被爷爷叫去签了名。
他们在老家待了三天。伊九伊的堂兄弟姐妹都没来,爷爷和奶奶都很喜欢左思嘉。有一天伊九伊在房间里午睡,醒来发现左思嘉和爷爷都不见了,一问奶奶才知道,爷爷特意换了正式的衣服,带左思嘉去见创办管弦乐团的朋友了。
回来以后,左思嘉把这一天的经过都跟伊九伊说了一遍,他和老爷子怎么去的市内,怎么被招待的。他隐去了爷爷郑重其事让他好好照顾的伊九伊的部分,但是,伊九伊还是怎么听怎么觉得神奇。
经过这次旅行,伊九伊认为自己和左思嘉应该又多拉近了距离。可是,他却还是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不介绍自己的家人,也不提自己现在对过去的想法。
伊九伊并不是想和他跨越关系,或者,完成某种人与人相处的固定环节。她独自思考过,自己可能主要是觉得吐露烦恼的男人会很性感。可左思嘉不说,她也不能掐着他的脖子逼他,只能在心里默默计数,就像裁判在拳击擂台上读秒。
她知道这不是一个好习惯。
之前她对其他男友也这样做过——忍耐着,自己一个人克服着,渐渐就会开始讨厌对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