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做饭小狗
涂然以为自己听错,却听她又一次说:“没有妈妈能拒绝自家?孩子的撒娇。”
涂然立刻露出难为情的表情,一脸拒绝地摇头,“这不行,这也太……”
太什?么?,太羞耻了吗?
仔细一想,她好像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和妈妈拥抱、撒娇。上一次是什?么?时候,记忆久远得她自己都想不起来。
明明对同龄人,她能坦荡大方地说出夸奖,说出喜欢,为什?么?对最?亲近的妈妈,就变得羞涩,放不开手脚了?
涂然咬咬牙,握拳道:“好吧,我?回去试——”
话未说完,眼前?在微笑着的中年女人忽然变了脸色。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分不清是对方紧紧的拥抱先冲过来,还?是刺耳的刹车声和撞击声先闯入耳中。
时间像在这一刻停止。
短暂的几秒被拆了又拆,仿佛过去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浑浊的黑暗,刺目的红蓝光,嘈杂的脚步声。
雨水,泥水,血水。
警笛,呻|吟,哭喊。
她像是变成一头正在被分解的鲸,逐渐要沉入海底,被分解,被融化。
又像是变成找不到载体的空气,透明的,让人无视过去,一穿而过的。
风融进风里,雨落入雨中。
她梦见儿时和父母去的游乐场,梦见和朋友一起登过的山,梦见和心上人一起看过的海。
缤纷的彩灯,鲜红的太阳,少年明亮的眼睛。
似乎,有人在跟她说了句什?么?,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沙哑,模糊。
冰凉的雨,落在脸上的时候,为什?么?是热的?
心脏搏动的声音在耳畔停止的那一刻,涂然无力地阖上眼睛。
第78章 拜托你
给发言稿画上最后一个句号, 陈彻拿起?手?机,给拍了张照,发给涂然?, 附言:请小涂老师查阅。
大概是把手机给静音了,没注意到消息, 对?方没马上回复。
揉了揉低头太久而发酸的脖子, 陈彻想起?什么,拉开?抽屉,拿出那封在这躺了两个除夕夜都还没能送出去的告白信。
本该在去年春天?就?送出去的告白信,被一拖再拖,留到现在。倒不是觉得已经口?头告白过, 就?不需要再把这封信给她, 而?是……莫名的有些羞耻, 因为这封信里,坦白了他曾经的粉丝身份。
等考完高考吧,反正还不急, 以后有的是时?间。
陈彻把这封信放回原来?位置。
桌上手?机屏幕亮起?,以为涂然?回消息了, 他立刻瞥了眼, 却只看见浏览器的新闻推送:青安市麟海路一公交车侧翻致7死12伤。
麟海路?
陈彻皱了下眉,拿起?点开?看了眼, 最近雨水量多,很多地方都发生水涝灾害,交通事故也?比以前频繁,这次的公交车事故, 疑因也?是雨天?路滑连环车祸引发。
麟海路就?在他住的这个?区,离他家还不远, 过于熟悉的街道名字,让这条新闻多了分发生在身边的真实感。
陈彻才放下手?机,门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下一刻,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陈朗阔的手?都还抓在门把手?上,语气焦急,“陈彻,快跟我去趟附一!”
陈彻正因他不敲门直接闯入而?不满,又因为他的话而?奇怪,“谁怎么了?”
他边问边已经站起?身,下意识以为是陈融的身体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却听?见陈朗阔说:“你唐阿姨打电话,然?然?刚刚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抢救。”
刹那耳鸣。
陈彻身形不稳地晃了下,“你说谁?”
“涂然?,她坐公交车出了——”
没等他说完,房间里的少年就?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公交车,车祸,医院,抢救。
每一个?词,都像是炸弹,要把他炸成齑粉。
膝盖在发软,心脏在颤抖。冲到医院的时?候,抢救室门口?亮起?的手?术中的红灯,刺得他眼睛生疼。中年女人弓腰驼背几近蜷缩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低垂的头颅,单薄的肩膀在颤抖。
陈彻停下奔跑,放缓呼吸,朝那边走过去,“唐阿姨。”
唐桂英抬起?头,赶忙胡乱抹掉眼泪,“啊,阿彻,你来?——”
平日里冷静自持到刻板的女人,此刻哽咽得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紧紧捂着嘴,毫无形象地泪流满面,浑身都在颤抖,或许唯一的理智就?是让自己?别哭出声来?。
陈彻抬起?几乎快使不上劲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没事的,阿姨,涂然?会?没事的。”
他重复地念着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催眠自己?。
**
简阳光是在第二天?才得知的这消息,他赶到医院时?,陈彻已经在重症病房外带了一夜。
“阿彻!”他着急唤了声。
倚靠在墙边的少年抬头看过来?,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下巴也?冒出了青色胡渣,而?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毫无神采,像望不见底的深海。
太熟悉他这模样,对?视两秒,简阳光顿时?红了眼,快步朝他走过去,“兔妹、兔妹她……”
“她没事。”沙哑的声音,像嗓子被砂纸摩擦过,“昨晚做完了手?术,过……几天?就?会?醒。”
听?到陈彻这样说,简阳光这才松口?气,连忙抹掉眼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陈彻捶了下他的胸,“哭什么?出息。”
“陈彻!”
又传来?一个?女声,同方才的简阳光一眼,声音里带着焦急。
跑过来?的是周楚以和祝佳唯,一个?叉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气,一个?顾不上跑步后的喘|息,着急问:“涂然?怎么样?”
陈彻又复述了一遍同简阳光讲过的话,祝佳唯稍稍松口?气,还在叉着腰喘气的周楚以,却出声问:“过几天?……是几天??”
陈彻倏地目光刺向他,紧抿着唇,眸光在颤抖。
只一秒,或一秒钟都没有到,在另两个?人看过来?时?,他立刻反应过来?,“总之医生说手?术顺利,过几天?就?会?醒。”
他语气不耐烦,“今天?不是上课?你们一个?个?都逃课,是要造反?”
简阳光是无条件信任他的,听?到他说涂然?没事,那就?真没事,现在已经放下心来?,嘟囔着说:“听?到这事哪还有心思上课啊。”
陈彻抬手?拍了下他后脑勺,“你待在这也?没用,回去上课。”
没给他们拒绝的机会?,陈彻把他们全往外推,自己?转身朝同样在icu外坐了一夜的唐桂英走过去。
在中年女人身旁,他屈膝半蹲下,低声道:“唐阿姨,这里我先守着,您也?先回去休息吧。”
唐桂英如梦初醒般恍然?回神,却是摇头,“我守着吧,我跟公司请了假,你先回学校上课。”
陈彻看了眼她,又转头看了眼那边还不愿意离开?的简阳光几人,到底没拒绝,轻应了声:“好。”
尽管祝佳唯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陈彻是他们几人中的定心针,看他挺从容地说涂然?不会?有什么事,很快就?会?醒,她确实比来?时?多了几分镇定。
然?而?,事实却是,五天?了,整整五天?了,涂然?还没有醒过来?。
公交车侧翻事故已经传遍学校,校广播在晚餐时?间的提醒事项又多了条雨天?出门注意交通安全,靠窗的那个?座位空了五天?,五班的气氛也?凝重了五天?。
朝夕相处的同学,有着像太阳一样灿烂笑容的女生,现在躺在医院生死未卜,每每在课间无意中扫过那个?位置,无论是谁,心里都会?发梗。
祝佳唯真的坐不住了,无理取闹也?好,无能迁怒也?罢,课间冲到陈彻座位,质问他:“你不是说她很快就?会?醒吗?怎么还没消息?”
陈彻不慌不忙把下节课要复习的书拿出来?,语气很淡,“再等等,会?醒的。”
“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五天?,每次问陈彻,他都说等,再等,再等!也?不让他们去医院,在学校完全就?是一副没事人模样。
祝佳唯忍他忍了五天?了,现在忍无可忍,揪住他的衣领,替涂然?不值和愤愤,“涂然?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你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即使被揪住衣领,陈彻也?还是面色不变,抬眼,漆黑的眼睛直视她,声音冷淡:“我说了,她会?醒过来?,再等。”
两人闹出的动静惹得班上同学都看过来?,眼瞧这两人是要打起?来?的架势,皆是胆战心惊,却没人敢上来?劝架。
最后还是从教室外面进来?的简阳光和周楚以,看到这光景,连忙走过来?,一个?从祝佳唯手?里解救陈彻的衣领,一个?把暴动的祝佳唯拉走。
被拉开?的祝佳唯在周楚以手?里挣扎,要甩开?他的手?,看着弱不禁风的少年,手?劲却比想象中要大得多,一路拽着她走出教学楼。
“为什么要维护陈彻!”祝佳唯愤怒质问,“你们没看到他那样子吗?他根本一点都不担心涂然?!”
“你们也?一点都不担心是不是?”
“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们男生没一个?好东西!”
翻滚的愤怒是岩浆,她像火山爆发一样,发疯似地咒骂。
被她的怒火殃及,周楚以也?没还嘴,只是叹了口?气,眼神很无奈地看着她。
“祝佳唯,”他轻声唤她,“最担心的人,不是我们。”
终于,祝佳唯尚有一丝的理智回笼,却是在冷静下来?的一瞬间,就?落下泪来?。
“我知道……”她哽咽着,声音颤抖着重复,“我知道……”
他们不是从陈彻这里得知涂然?出事的消息,而?是在出事的第二天?早上,学校里已经传遍的时?候,才从别人那里知道。
在他们赶去医院的时?候,又从陈彻那得知涂然?手?术顺利,脱离危险。
谁也?不知道,陈彻守在那里的那个?晚上,内心受着多大的煎熬。说涂然?过几天?就?会?醒,究竟是过几天??陈彻没把医生的原话告诉他们。
最让人担心的事,他一个?字也?没说。
故意不说,独自承担。
祝佳唯低下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往地上砸。
一步,两步,白色帆布鞋停在她跟前,少年轻轻将她揽住。
没有消息的第八天?,中午,四个?人在食堂吃饭,阴云罩顶,气氛沉重。
简阳光尝试活跃气氛:“都别丧着脸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学校食堂的菜有多难吃呢,食堂阿姨会?哭的!要是兔妹在这里看见我们这样,肯定、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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