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呆字闺中
沈意被吼得一愣,热潮涌上来,眼眶一片湿润。
男人聚精会神地低头拆炸弹,恍惚间和五年前手把手教她玩枪玩炸药的样子渐渐重叠。
那时候他嗓音低沉的在她耳边说,“希望你学会,又希望你用不到,意意,我很少有这样纠结的时候。”
可终究还是逼她学了。
所以沈意在看到身上绑有炸药时才不再畏惧。
这玩意她拆过,她但解不开手腕和脚腕的镣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秒针一下一下的跳过。
刚才也只是本能的想让裴妄逃命。
整栋楼都有汽油,但凡有个意外,谁都跑不掉。
十五秒的功夫裴妄拆掉了炸弹,抱起沈意从窗户跳下去。
明明炸弹上的时间还剩下三十秒钟,却在他们落地的那一刻,身后骤然传来爆炸声。
裴妄将沈意护在怀里,沈意被迫埋在他胸前,耳边是被炸弹波及后的嗡鸣声。
有一瞬间,她什么都听不到。
只能看到裴妄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唇边溢出一丝鲜血,张张合合的在说些什么。
她听不到!她什么都听不到!
石砾、瓦块以及大理石板,在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中四处乱飞,重重地砸在男人宽阔的脊背上。
他护着身下不断流泪的女孩,双臂一动不动的,为她撑起一片安全区域。
沈意眼中的视线模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流了满脸的泪。
外边爆炸声渐渐平息,沈意的哭声逐渐清晰,“裴妄你流血了,你流了好多血……”
男人脸上的血,混着雨水,滴滴砸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和她的泪水融为一体。
她被压在裴妄身下,手和脚依旧是未开锁的镣铐,根本动不了。
只能用脸颊去碰了碰他的唇角,可那血怎么都抹不干净。
“不怕,意意。”
望着沈意,体内的血液似乎流淌得非常缓慢。
裴妄很想擦掉她脸上的血。
可是不能。
他把涌到喉咙的血气压下去,低声呢喃,“对不起,我还是……把你弄脏了。”
沈意惊慌失措的叫着他的名字,“裴妄,你坚持住,我们会出去的,我们一定会!”
雨声越来越大,流水和碎石混着泥泞,从石缝流到裴妄的身上。
血迅速将他雪白的衬衫浸透了。
“裴妄,你说说话,我会找到办法的,你不是说要好好照顾我的吗,你不是说要陪我一辈子吗,你怎么能言而无信……”沈意很少哭,可这会儿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无助的一遍遍的喊着‘救命’‘来人’,可是无人应她。
裴妄闭着眼睛,没有说话,但撑在她脸侧的双臂青筋斑驳,鼻息间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了。
这样的他,竟叫她心生恐惧。
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哪怕喊裴妄直到沙哑,他也不再应她了。
直到外边传来声音,“在这!人在这!”
缙云他们在裴昊东离开之后,马上赶到了现场。
没想到爆炸如此惨烈,整座废弃车厂断壁残垣,几乎成了一片废墟。
沈意他们被埋得很深,再加上雨声嘈杂,缙云他们根本没听到声音。
好在信号探测仪在这附近探测到了生命迹象。
底下被埋得太深了,又怕用铲车会扯动旁边碎石砸落,所以众人都是用手一片片挖开的。
半个小时后,沈意和裴妄被救了出来。
顾南城和江翡浑身被雨水打透了,都是泥泞,顾不上许多,便大声吩咐医生过来。
“这边急救!”
沈意都是皮外伤,并不碍事,而裴妄情况不容乐观。
爆炸的那一刻,他用身体护住了沈意,废弃车厂迸射出来的铁皮深入了他的腰腹。
再加上被埋在地下,他用腰背发力挡住了乱石瓦砾,导致失血过多,目前情况十分凶险。
“不能耽误了,必须马上要进行手术!”
医生迅速将人搬到担架上。
裴妄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眉心微微拧着,唇间却始终在念一个名字。
医生凑近一些听见,他在呢喃着,“意意……”
缙云用工具费了好大力气,才敲开沈意手腕和脚腕的锁。
裴妄被搬到了车上,衣服里掉出一个精雕玉琢的首饰盒子,一直滚在她的脚边,她撑着摇摇晃晃地身体,要去车上,却好像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身体往后倒,好在缙云即使搀住了她。
“沈小姐,您没事吧?”
裴妄所在的车已经分秒必争的驶离了废墟。
沈意看着车子消失在雨雾中,死死抓住缙云的手。
语气里带着害怕,“裴妄,会没事的,对吧?”
缙云拾起地上的首饰盒子,放在沈意的手中,“裴先生一定会没事的。”
“这是裴先生想交给您的,您保管好。”
沈意怔怔地看着盒子上,上面有个小小的锁头,是密码锁。
缙云哑着嗓子说,“这是裴先生订制的婚戒。”
沈意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盒子,分明缙云撑起了伞,她脸上的水珠却在不停的往下落。
混着微末的雨丝,一口凉风灌进她的唇腔中,钻进肺里。
她喉咙发涩,双肩一点点塌下去,心口有些抽疼。
直到她输入密码,密码锁开了。
一个肚子圆润可爱镶满钻石的小企鹅出现在盒子里。
缙云看到后惊诧,“分明是婚戒的……”
沈意的手颤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双手用力掰开企鹅的中介线。
里面一大一小两枚戒指,赫然出现在她沾满裴妄的血的掌心里。
沈意跌坐在地上,一瞬间的情绪汹涌而来,双手死死攥着戒指,抵在胸口,泣不成声。
每一年他都送过她这样的企鹅吊坠,但她,从未认真对待,更没有像今天这样打开过……
第211章 只要回回头,就能看到裴妄
裴妄手术进展并不顺利,医生说情况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医生问沈意,“你是裴先生的家属吗?”
“我是。”沈意立刻点头上前,脸上还是泥泞和血迹,“他情况怎么样?”
“那你知道裴先生的肾脏摘除手术是哪位医生,又是在什么时候做的吗?铁皮横穿过他原本的伤口,上面的缝合痕迹和国内的手法不太一样,我们不敢轻易拆线,能不能联系到那位主治医生?”
沈意身子仿佛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下,一身狼狈的踉跄后退。
脸色苍白的吓人,目光里更是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
“你说什么?什么肾脏摘除手术,他没有做过那手术啊!”
这时候缙云上前,艰难的开口,“我已经派直升机去接当初给裴先生做手术的医生了,请你稍等片刻……”
医生点点头,又重新戴上口罩,马上回到手术室。
沈意惊愣地看着缙云,唇瓣颤动,“缙云,到底……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可能去做……那种手术,他的体检报告我看过的,裴妄的肾脏没有问题……”
咽喉因为哽塞,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缙云目光忽闪,最后咬咬牙,内心剧烈的挣扎后还是说了。
“其实在您来裴家之前,裴先生是暗网的中流砥柱,一直和米国暗网的人保持紧密合作。
后来他想要从暗网退出,那边的人却不肯放人,对方为了将裴先生留下,许诺了很多权势,用了很多手段,但裴先生依旧坚持要离开暗网。
暗网首脑唯一的儿子威廉先天肾脏不足,三十岁之前找不到肾脏配型就会死,而裴先生的肾脏恰好和他匹配,裴先生便以身涉局……用一颗肾,换了自由……”
沈意目光空洞的看着他,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什、什么……”
缙云深吸一口气,看着沈意继续道,“您十八岁成年礼那天,裴先生本不该回国的,但他坚持要为您庆生,违背了暗网首脑的意愿回到深城,后来那边的人潜到深城来寻裴先生,裴先生担心连累到您,只能在天亮之前匆匆离开……
回到米国之后,裴先生便着手进行退出暗网的所有准备。
但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裴先生知道太多关于暗网的内幕和私密,掌控了暗网的经济命脉,进去不易,全身而退更不易。
再加上首脑年事已高,唯一的儿子威廉不久人世,倘若裴先生走了,那么暗网必将分崩离析,对方不可能放裴先生离开的。
裴先生要想尽快回国,摆脱那个地方,只能用这种最直白的办法和首脑儿子威廉进行置换,用一颗肾获得首脑一家的感激,才不会遭到暗网的反扑和报复,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保全所有人……”
听到这些话,沈意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流出来。
卸了力的身体瞬间没了支点,沿着墙壁缓缓蹲下身体,额头抵在膝盖上。
任由泪水滑落在血污的脸颊上,连串地滚着,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裴先生原本不让我说的。”
缙云悲伤的道,“其实消失的那六个月,裴先生想过各种办法回国的,做完手术后的三个月他还在继续,直到将暗网全数交接在威廉先生的手上,那边才肯放人回来,而他回国后就看到您和顾二少……”
缙云欲言又止,“沈小姐,裴先生从未想过舍弃您,但他回国后,却发现自己被舍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