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扁平竹
宋婉月翻了个白眼,又?无奈地顿下,把那杯水递给他?;“喝完。”
他?看着递到自己跟前的水,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宋婉月说:“喝了水会稍微舒服点?。”
他?仍旧坚持:“我不渴。”
这人一旦倔起来,谁的话也没用。
宋婉月拿他?没办法?,只能和保安道歉,可能还?得再打扰他?几分钟。
保安摆手:“没事。你们之前也是这所高中的学生吧?”
宋婉月点?头:“我们是18届的学生。”
保安笑道:“18届,那也没毕业多久,我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周温阳的酒醒的差不多了,虽然走路依旧摇晃,但最起码能自己走。
宋婉月怕他?摔倒,跟在后面看着。
出了保安室,他?看着身后的教?学楼陷入沉思?。
早就?放了寒假,学校内除了每日巡逻的保安之外,空无一人。
那些楼栋像是巨大的牢笼一般,空洞洞,黑漆漆。
很安静。
宋婉月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走吧,我送你回去?。”
周温阳极轻地摇了下头:“我想再转一转。”
宋婉月不懂这破学校有什么好转的。
做为全?市第一的重点?,这里可以说是所有学生的噩梦。
持续性的高压,不间断的内卷。
甚至连下课休息的十?分钟,都被拿来整理错题。
但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宋婉月也不放心他?一个人。
只能跟过去?,还?不忘埋怨:“白天不能转吗,非得晚上。”
她总是在嘴巴上不饶人,娇蛮任性,从小就?是。
但心却比谁都软。
周温阳在台阶上坐下,面前是篮球场。
隔着夜晚的雾气,他?仿佛亲身体验了一回宋婉月的视角。
他?一直都很好奇,她眼中的自己是怎样的。
可是他?想了很久,都没想通。
于是借着酒劲问出口。
她单手撑脸,似乎在思?考:“不让人省心。”
不让人省心。
原来这就?是她眼中的自己。
周温阳笑了笑:“是吗。”
宋婉月抬头看天:“我记得阿姨走的那天,也是这么好的天气,外面能看到很多星星。你不肯进去?,是我在里面陪阿姨。阿姨拜托我照顾你,说你性子倔,还?爱惹事。让我陪着你,最起码,不至于让你太?孤单。”
她知道他?为什么喝醉。
阖家团圆的日子,到处都是万家灯火的温馨。
他?却孑然一身,他?的家人都不在了。
“周温阳,你不是一个人,我是你的家人,我的爸爸妈妈也是你的家人,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她从来坦诚,哪怕性子娇蛮,却有一颗赤诚温热的心。
容易心软,爱憎分明,对待喜欢的人从来都是不遗余力。
不管是友情的喜欢,还?是男女的喜欢。
有时候也会觉得纳闷,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娇气的人。
走在路上被石头磕到了,也要委屈大半天。
周温阳是个毛躁性子,可是也慢慢的,为了等她,为了哄她。
而学会忍耐。
他?一直在为成?为她的“家人”做改变。
可后来发现,他?理解的家人,和她理解的家人不一样。
去?到部队后的第一年,突然收到她的请柬,说要结婚了。
他?没办法?去?讲解当时的心情,只觉得自己一直在努力打造的世界好像突然崩塌了。
他?是真的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到一直克制自己不去?联系她,面对她发来的消息也全?部忽视。
她在这段关系中问心无愧,可他?不同。
-
段柏庭的电话打过来时,宋婉月刚警告完周温阳,她最多再陪他?在这个鬼地方待十?分钟。
等看清来电联系人,她又?转怒为笑,开心雀跃地接了电话。
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夹了起来:“喂,小庭庭~”
段柏庭到家后没看到她,问她去?了哪儿。
她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周温阳,偏头捂着嘴,小声说:“周温阳喝醉了,一个人在外面,我在这里陪他?呢。我待会把他?送回家了就?回去?。”
段柏庭扯开领带的手顿住。
他?松了手,转而去?拿打火机和烟。
淡声问她:“嗯,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我自己开了车。”她像做贼一样,小声回他?,片刻后,又?突然大叫起来,“周温阳,你吐我腿上了!”
电话在一片慌乱中挂断,耳边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段柏庭却久未将手收回来。
仍旧保持着通话的姿势。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放下手机,窝坐在沙发上。
往日总是挺拔的肩背,此时无端颓废下去?。
弓着腰,颤抖着手去?点?烟。
他?其实没有那么小心眼,友人喝醉,她不放心,过去?接。
这很正?常。
并且他?也从未阻止过她和哪个异性朋友走得太?近。
包括她在公司的那个男同事。
狩猎者总是能敏锐的感知到领地是否有危险入侵。
从前那些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并非谁都能入他?的眼,并让他?为止警惕。
可唯独这个人不同。
段柏庭吁出一口灰白烟雾来,倚着沙发靠背,目光放在头顶的吊灯。
形状像漩涡,具有催眠人的功效。
他?好像真的被催眠了一般,一动不动的。
隔着那层烟雾,视线也变得晦暗不明。
他?很会忍耐,也擅于隐藏自己。
祖父的葬礼是在九月份,北城最热的时候。
豪门无真情。这些年来,段家内斗一直严重。
他?只身在国外,得不到国内的消息,只能偶尔从报刊以及新闻上看到一些。
那段时间段家丑闻频出,股份之争导致的兄弟决裂,不惜对簿公堂。
后查出有人服用违禁品,又?牵扯出偷税漏税,贪污受贿。
段家长子离奇失踪,再出现时,是在精神病院。
其幼子暴毙街头,死因不明,对外却说是车祸。
光鲜亮丽的背后,是满地数不清的龌龊。
段柏庭回到国内,面临的同样是不断的议论。
老?爷子去?世前就?立好了遗嘱,其他?人除了分得一些土地以及大楼、酒店外。余下所有产业全?归他?的长孙,段柏庭所有。
那些人不认遗嘱,说是伪造,忙着各自找律师。
无人出席葬礼。
只有得到死讯连夜从英国赶回来的段柏庭。
少年站在墓前,一身吊唁的黑,手臂上是白色孝布。
有人羡慕,有人可惜。
“那些人争来争去?争了一辈子,最后让一个小辈捡了漏。”
“他?也挺惨的。好像上个月才刚过十?八岁的生日吧。从小就?被扔在国外,父母对他?不闻不问,如今爷爷死了,家里的长辈还?忙着打官司,让一个孩子来操持葬礼,这算什么事。”
“人家十?八岁就?成?了首富,有什么好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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