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阶幻方
“咱们接下来要去哪?”
“好像是说,晚饭要去那家特别有名的私房菜馆……”
“就是藏在山里那个什么雅舍吗?一家店占着一个山谷的那个?太好了!”
“人均要四位数吧?”
“我看见点评,除了贵得要死,没别的毛病。”
导游举起喇叭,还没开口,寒商就先说话了。
“先去医院。”
许知意:“我真没事。”
寒商坚持:“去医院。”
停车场这会儿空荡荡的,连想搭个顺风车的机会都没有。
许知意偏过头,压低声音对寒商说:“大家都饿了,急着去吃东西,要是去医院的话,全车人都得先跟着我回市区……”
寒商瞥她一眼,“崴脚是会骨折的,说不定瘸一辈子,我怕你讹上我。”
许知意气结。
寒商发话了,导游没有二话,赶紧指挥司机,旅游大巴离开景区,直奔市区的医院。
许知意这才剥开袜子。脚踝肿得比刚才还严重,包子一样,透出淤血的青紫色,不动都疼。
该不会像寒商乌鸦嘴的那样,真的骨折了吧?
寒商也在瞥她的脚踝。
“许知意,”他忽然说,“你没法让所有人都高兴。让别人高兴的代价,通常就是自己不高兴。你管别人那么多干什么?”
他向后靠在座椅的椅背上。
“知意,知意,非要叫这种名字。天天叫,像洗脑一样,把人都洗傻了。”
大巴开回市区,就近找到一家医院。
许知意在医院拍了x光片,好在并没有伤筋动骨,大家帮她取了药,领到了冰敷袋,绑在脚踝上,大巴才重新出发,去吃饭的地方。
吃得非常好,住的酒店也很好,那天所有人都玩得很尽兴,不知道寒商花了多少钱,不过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并没有人问。
隔天回到学校,下车前,寒商拿出手机,送到许知意面前。
“加一下?”
许知意默默加了他的微信。
寒商的头像是一组分辨不出所以然的色块,比抽象还抽象,朋友圈更是空空如也。
许知意的脚伤得不轻,得静养着,她除了被室友搀扶着去上课,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寝室看书画画,哪里都不去。
渐渐临近期末,接的画稿也越来越多,足足排到明年初,有点忙不过来。
列表里的寒商也很安静。
听裴长律说,寒商最近没再带人出去玩,倒是自己迷上了攀岩,周末全泡在攀岩馆。
他在许知意的生活中这样彻底消失了一两个月后,有天又突然出现了。
是半夜。
许知意在寝室睡觉,睡得正香的时候,听见手机一通狂震。
她只当是在做梦,在梦与现实之间挣扎了半天,猛地坐起来。
竟然是寒商。
寝室其他人都在睡觉,许知意没有接,发消息过去:【有事?】
寒商发了句语音,许知意转成文字:
【出来,有好玩的东西。】
许知意扫了眼时间。半夜三点。
这个人就很神奇。
许知意穿好衣服,一下楼出门就看见了寒商。
已经是深秋,梧桐树落了满地黄叶,他等在树下,眼睛格外黑,头顶的发旋和黑皮飞行夹克都反射着路灯的光,里面露出一点浅灰色的兜帽卫衣,今天裤子上没有洞洞,大概是因为半夜风凉。
寒商看见许知意出来,先扫视她的脚踝,“脚好了?”
“嗯。差不多了。”
休养了这么久,走路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路灯亮着,校园里很安静,还醒着的人大概都在通宵自习室里。
许知意压低声音,“大半夜的,让我出来看什么?”
他手里除了手机,并没有其他东西。
“跟我来,很快,也就二十分钟,结束就送你回去睡觉。”
他带着许知意一路往前,许知意终于知道他要去哪了——
校内篮球场。
寒商上次答应裴长律,假装她的男朋友,条件就是让裴长律只穿内裤在篮球场跑二十圈。
许知意:“裴长律……”
寒商抿了一下唇角,“我觉得,他非要我们两个帮他铺路,这种看他裸奔的胜利果实,也应该我们两个共享。”
篮球场一边是校园的铁栅围墙,一整排树把夜晚的马路隔绝在外,球场上灯火通明,有个人正站在篮筐下等着。
寒商的手机响了。
夜深人静,许知意听见裴长律在那头说:“大半夜的,你还把知意叫出来了。行。”
寒商回答:“我也没想让她这种时间爬起来。你半夜三点调闹钟起来裸奔,太没种了。”
裴长律怼他:“你有种,你大白天奔一个给我看看?
寒商不理他,“你可以脱了。”
裴长律没有走过来,遥遥地在篮球场那头,真的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扔到篮球架上。
裴长律:“能穿鞋么?”
寒商:“只,穿,内,裤。你要不要先过个汉语水平考试再说?”
作者有话说:
看到网上说母校现在不锁楼门了,刷卡就能进出,我们以前那时候是有门禁的,好像是十一点,晚了就只能敲阿姨玻璃,然后被狂骂一通~
第17章 二十公分
裴长律没办法, 只得脱了鞋,扯掉袜子,全部扔在旁边,赤脚踩在地上, 开始脱裤子。
许知意担心了。
她抬头扫视周围, “有监控吧?再说晚上好像还有保安巡逻。”
玩笑归玩笑, 裴长律说不定会被保安大叔当成变态抓起来,领个处分什么的, 就糟糕了。
寒商低头淡淡地看了许知意一眼。
“也不至于这么担心吧。”
他说:“篮球场这边半夜经常有人发疯跑圈, 常事。”
脱成这样可不是常事。
许知意没吭声,仍然有点忧心忡忡。
“你管他。”寒商说, “谁害你崴脚,害我背了你一路,害我们两个掉进水里?”
许知意琢磨:“你背我,咱俩掉下去, 确实和他有点关系, 可我崴脚的事,不能全算在他账上吧?又不是他指使石头上的青苔干的。”
“没关系,就扣他头上好了, ”寒商浑不在意,“也不算有多冤枉他。”
他望着球场对面的脱衣秀,半晌才又说话。
“许知意,你真的不觉得他是在欺负你么?”
许知意抬起头, 望向寒商。
球场的灯光照着他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 切分出亮与暗的鲜明边界, 他的眼睛藏在阴影里, 看不出在想什么。
球场对面, 裴长律剥得差不多了。
他肤色偏白,平时很会穿衣服,不太觉得,脱了就显得人稍微偏瘦,上半身裸着,下半身只剩一条贴身的深色平角裤。
寒商立刻拨他手机,“你这叫内裤?”
裴长律:“我里面没了,不叫内裤叫什么?不然你检查一下?知意在呢,差不多得了。”
寒商放过他,“RUN吧皮卡丘。”
平时篮球场上经常有人打球嫌热,裸个半身,可现在已经是秋末,快入冬了,又是半夜,这一大片明晃晃的肉色就显得有点神奇。
裴长律光着脚,脚底拍打在球场的水泥地上,啪哒啪哒地响。
他绕着球场,路过许知意时,还抬手跟她“嗨”地招呼了一声。
不过以许知意对裴长律的熟悉程度,能看得出来,他尴尬得要死,全身都不自在,嗖嗖嗖跑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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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门前的林荫道上,放眼望去,枝桠间钻出一簇簇新绿的叶子。
南半球的冬天短到还没冷透,就草草收尾,整座城市都在高照的艳阳下,热烈欢快地直奔春天而去。
这两天,许知意渐渐习惯了和寒商同在一个屋檐下——至少不再像开始那样,只要遇见他,就下意识地盯着他瞧。
这天下午,上辅导课的老师有事不在,下课比平时早了不少,许知意穿着毛衣,顶着太阳从火车站一路走回来,热得一身汗。
乐燃也回来了,头顶勉强地扎着一个朝天小辫,正坐在二楼铺着地毯的楼梯台阶上嗦冰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