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咬一口粢饭
裴绍小步快走地走过去,视线越过裴竞序的肩,朝书房的房门那儿看探了探视线。
裴竞序松开门把手,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他眼底逐渐浮现一丝烦躁,语气算不上好:“大半夜来交行研报告?”
“哥你一天不工作会死吗?你对象知道你是工作狂吗?”他伸手想揽裴竞序的肩,被裴竞序一把拍开。
裴竞序掀眼看他,没说话。
压迫感太强,他讪笑了一声,僵硬地收回手,挠了挠脑袋,就连那咋咋呼呼的声音都收敛了不少:“这不,就是想来看看我未来的嫂子么。”
“哪儿听到的小道八卦?”
“我亲眼看到的。你副驾驶座儿上有女人。而且刚刚...”他冲着书房那儿努了努嘴:“我明明就听到女孩的声音了,你别骗我说没有。”
“刚刚?”裴竞序不紧不慢地往前一步,阻断他的视线:“刚刚伯父给我打电话,问你编制的事。”
“你转移话题的能力很有一套。”
“我说我不清楚,改明儿帮他老人家问问情况。”
“裴竞序你威胁我是吧?”
裴竞序掏出手机,调至通讯录的页面:“要不我现在跟他说你的教师职位其实没有编制。”
“别别。”裴绍一把捂住他的手机:“你要这么说,他能被我气得血压飙升。”
“现在能回去写行研报告了吗?”
裴绍咬了咬牙,权衡再三,败下阵儿来。
他拖着步子往楼下走,这时的许呜呜好像休息够了,听到动静,冲着裴绍一顿乱叫。
裴绍被猝不及防地狗叫声吓着,抚着胸口冲二楼喊:“你什么时候养狗了?”
裴竞序往下瞥了一眼,只警告了一声‘呜呜’,甚至没有下楼帮助裴绍的打算。
裴绍也不再自讨没趣,连喊了几声‘阿姨’,最后在阿姨的掩护下安全地出了大门。
临走前,他问阿姨:“他怎么无缘无故养起狗了?”
“不是先生自己养的,是有人养在先生家的。”
“寄养啊?”裴绍纳闷极了:“他可真不怕麻烦,对方为什么不自己养?”
宠物肯定是养在自己身边更亲近啊。
“估计是学校不让养宠物吧。”
“哦哦。”他点了点头,跟阿姨道别,然后沿着老路往小区外面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
学校不让养宠物。
这个信息量有点大。
裴绍琢磨了许久,不由地猜测,他哥的女朋友不会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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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在书房的许听晚听见哥俩的对话,顿时屏住呼吸,躲在门后。
后来觉得门后并不安全,万一有人突然推门进来,岂不是一眼就撞破了她在书房的场面。
许听晚绕着书房走了一圈,书房宽敞通透,几乎没有藏人的地方。她环视了一圈,最终,视线停留在六角形的窗户那儿,窗户前挂着两层遮光窗帘。
她扯开窗帘,躲在后面,后又发现窗帘并不及地,就算藏在后边,也会露出一截脚踝。
她反手撑着窗沿往后一跃,床沿很窄,她跳了好几次,才勉强坐上去。
坐上去后,她双脚悬空,整个人有些轻微摇晃,这样的坐姿有些煎熬,明明才过去几分钟,她却觉得自己藏了两三个小时。
终于,外面的交谈声变轻,随后有人摁下门把手,推开了书房的门。
许听晚不确定来人,仍是不敢出声,她敛声屏气地缩了缩脚,努力不让自己从窗沿上掉下来。
直至脚步声逼近,窗帘被人一把拉开。
她吓了一跳,手没撑稳,整个人从逼仄的窗沿上掉下来。
就在自己快要掉下去的那刻,有人稳准地托住了她的腰,而她因着惯性的缘故,身子前倾,整个人埋在了他的胸口上。
胸肌硬阔,乌木香柔和。
两种不同的感觉奇妙地碰撞在一起。
室内安静,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两下,不断加快,快到她呼吸变重。
随后,她感受到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行了。他走了。”
许听晚这才慢慢回神,一抬头,裴竞序正唇线紧绷,眉头轻蹙地看着她。
两人的距离近得过分,许听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紧紧攥着他手臂,拼命绷直身子,不让自己滑下去。
裴竞序感受到她的暗劲,托着她的腰把她抱下来,随后俯身去检查窗户的锁扣,确认窗户锁紧了,才松了口气,算那心有余悸的账:“爬窗台?你怎么想的?万一窗户没落锁,摔下去怎么办?”
他的语气不凶,也不是一副教训人的口吻,更多的是无奈。
以许听晚对他的了解,经此一事,他日后关窗必然下意识地多一个落锁的动作。在她的事上,他好像永远在做风险管理,也就永远多了一分小心翼翼。
小时候跟方正初打架是如此,一点轻微的擦伤是如此,爬窗台也是这样。
“刚才情况紧急,我怕裴老师冲进来,撞破我跟你的关系,所以才没多想。但他居然喊你‘哥’,裴竞序,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呀?”她套着裴竞序的卫衣,卫衣有点大,空落落的,原以为穿上卫衣,走得是oversize潮酷风,没想到穿上后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风。
她理了理衣服,尽量让衣服贴合一点。
裴竞序听到她追问自己和裴绍的关系,没有隐瞒,轻飘飘地揭过:“他是我堂弟。”
许听晚的手一顿,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新闻,无声地张了张嘴:“你们是堂兄弟?那我俩之间的关系,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
听到这儿,她又突然松了口气,却又觉得这个世界奇妙极了。
她的业界导师居非是他的堂弟,这要是搁在拜师学艺的年代,她得喊裴竞序一声什么啊?
师伯?
许听晚打量了裴竞序一眼,这辈分未免太高了一点。怪不得他当时会说,你兴许会是我的半个学生,原来是想在这一方面占她便宜啊。
“怎么会这么巧呢。我跟你认识,你跟他认识,他又跟我认识。这关系也太奇妙了。”许听晚碎碎念着:“怪不得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会是那样的口吻。”
关于她的念叨,裴竞序没听进去多少,他一直沉浸在‘关系’两个字中。
还记得两人初次相逢的时候,许听晚倔强地警告他‘你别因着同我的交情,就给我行方便’,那时她用的还是‘交情’这两个字。
一段时间过去,‘交情’终于递进到了‘关系’这一层面。
抠字眼儿的行为虽然看起来非常幼稚,但他还是为着自己那惊人的发现弯了唇角。他本着一副求知若渴的态度微微俯身,待两人视线齐平,他才开口问道:“我跟你什么关系?”
对上视线,许听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的视线分明是清明的,不带任何暧昧含混的氛围,可许听晚就是觉得氛围灼热,扑在身上,黏黏糊糊。
她连说了三个‘就’,揣着明白装糊涂,打马虎眼儿道:“就从小认识的关系啊。”
怕自己气势上落下乘,她还拔高了声音反问了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裴竞序把她仓促慌乱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本欲追问,许听晚却像是早有预料一样,一把捞起沙发上的毛衣,抬腿往外走:“我要回学校了,再晚会有门禁。”
看她落荒而逃,裴竞序直起身子笑了一声。
一路上,车内像被南方的梅雨季笼罩,又湿又热。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就算说话,也是围绕着许呜呜。
或许是车里太过沉默,裴竞序放了些舒缓的轻音乐。
平时很管用的音乐疗法,此时骤然失效。许听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些看似稀松平常的东西居然可以轻而易举地调动她的情绪。
思绪不受控制地胡乱飘散,她有些心烦意乱,只能刷着手机来打发车里难捱的时间。
半小时后,车子开到生活区门口。
她解开安全带,松手时,锁扣撞上车壁,发出‘咚’地一声。
动静太大,有点尴尬。
许听晚放轻动作,去开车门。正当她下车的时候,裴竞序突然叫住了她。
“他向你道歉了吗?”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许听晚反应了好半晌,才意识到他在说钟宿的事,摇了摇头。
学校成立调查组才一周,光是走流程就要花费好多时间,猜想是学校这边还没论定,钟宿以为自己还有转圜的余地,所以一直伺机而动,没有贸贸然地找她。
但她本身也没指望钟宿会向她道歉。
裴竞序掌心抻在方向盘上,看到她摇头,敛起眼神,思考了几秒,说:“知道了。”
然后又换回一副温和的模样,提醒她不要忘记呜呜打疫苗的时间。
许听晚说‘好’,然后像得了获释令一样,逃跑似的进了校门。
寝室距离生活区南门不远,她紧着步子,一路快走。走到寝室楼下,推开玻璃门的时候,才从玻璃那儿看到自己怪异的神情。
这副模样要是被关婧看到,凭借她那敏锐的洞察力,指定要同她上演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推理。
她后退了几步,伸出两根手指,提了提唇角,随后站在台阶上对着玻璃门练习微笑的动作。
说巧不巧,正当她欣赏调整自己嘴角微笑的弧度时,玻璃门上倒映出了关婧的身影。
关婧站在台阶下,撑着膝盖,有些气喘,不知是在追赶门禁的时间,还是在追赶她。
她先发制人地开口:“这么巧?”
“不是...我刚叫你,你怎么不理我啊?”
许听晚的脸上还挂着僵硬的微笑,不是她不理关婧,是她心里想着事,真没听到。
“有吗?我可能没听到。”
关婧没在细枝末节上计较什么,她跑上台阶,一把挽起许听晚的手臂,并肩往寝室楼走:“那你走那么快干嘛?”
“这不是快要门禁了么。所以有点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