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视力零点二一
围观的村民们在警戒线之外的不远处驻足不前,他们都没有说话,没有人交头接耳,只是表情各异。
直到有个杵着拐棍的老头突然朝地上“呸”的吐了口口水,颤巍巍的走出了人群。
又有人跟在他后面“呸”了一声,之后离开。
越来越多的人边呸边走,有老头,有老太太。
池塘附近已经被拉上警戒线了,有警队里熟悉的面孔
在忙碌,林彦儒并没有在。
“刘璃,”真真拉拉她的衣袖,“你觉没觉得这个村子里的人很奇怪?我觉得有点怕人。”
是啊,真的很奇怪。
这三个村子里,就像隐藏着一只凶猛的怪兽。
肖哥很快就到了,他穿着长长的防水连体胶裤,踩在淤泥里,和同事一起将朱伟抬了上来,一坨一坨的黑泥从他尸体上滴落。
“啪”的一声,一个重物从死者的衣服里掉出来,跌进烂泥里,溅起许多泥点。
将尸体送进裹尸袋后,肖哥又皱着眉头去淤泥里摸,一块已经被黑泥包裹住的红砖。
农村用来盖房子的那种红砖。
刘璃的心情很起伏。她看着已经进入“物证袋”的洋娃娃,想起了昨晚在窗下看到的那张甜笑的脸。
洋娃娃穿的衣服不是昨天那一套,它的发间还夹了个漂亮的发夹,毛躁的金发也被梳顺扎成了麻花辫。
想必昨晚小燕子是开开心心的将自己心爱的娃娃打扮了一番。
刘璃想像得到,她是怀着怎么的欣喜和憧憬在等待妈妈的回来。
她如今又在哪里?
那为什么她的爷爷会毫无声息的死在这个偏僻的、离家足足有二十分钟脚程的邻村池塘里?
另一边,专案组的工作进行得十分不顺利。
死者家属对原因闭口不谈,开口就是要领回尸体进行火化。
而且三个村里都陆陆续续有中年人开车回来准备接走老人。
这让一心想排查原因和潜在病例的专案组十分被动。
林彦儒同样也十分被动。
他在第一时间就去了白泥村朱伟家。朱伟是刘璃特别指出的疑似病例,同时,他家还出现了唯一一个疑似中毒的女性。
林彦儒是想用他家作为突破口的。
但一清早,朱伟一家就不在家,手机关机,通讯失联。
所谓的半夜赶回来的,并不是他的儿子儿媳。
刘璃听到的那个电话,接听的人是隔壁奶奶的儿媳。
“哎呦,那个医生胡搅蛮缠的,我怕她不怀好意,”隔壁奶奶解释,“反正小燕子喊我儿媳做妈妈喊了好多年了。”
“农村有句话,婶娘婶娘,婶婶不就是娘嘛。”她嘟囔着,“小燕子亲妈在她两岁的时候就跑了,她爸又不养家,我儿媳经常给她买点女孩子的衣服什么的,也当她是半个女儿在养。”
小燕子查出智力障碍那年只有两岁,亲妈跑了,亲爸外出打工很少回来,在外面又有一个家,这是村里都知道的事。
“这哪能算骗?我还怕她是人贩子来着。”
“我也不知道老朱大清早的干什么去了,会不会是带小燕子去医院了?”
而那位跟刘璃对过话的“婶婶”确实是凌晨两点多到达的,她是跟老公回来奔丧的。
她说当她到达时,小燕子就抱着洋娃娃在房门口等,这一点也得到了证实,她车上有行车记录仪拍到了她进院子时,小燕子蹦蹦跳跳在房门口拍手的样子。
昨晚一整个晚上,隔壁奶奶家都没熄灯。农村里办丧事是很讲究的,要忙的事很多,他们确实没有留意朱伟和小燕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林彦儒只能先去找别的突破口,但他一直关注着朱伟家的动静,一直到附近的医院给他传来了确切的消息,并没有朱伟和朱燕这两个名字的患者。
直到这时,他才能确认,朱伟和小燕子不见了,而且是主动不见的,因为他家的房门是从门外落的锁。
如今朱伟死在池塘里。法医肖哥给出的初步报告显示,朱伟的死因是溺水导致的机械性窒息。
目前没有进一步的证据能证明是意外、自杀还是他杀。
痕检说,现场被破坏得十分彻底,池塘边上脚印十分杂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目前没有办法还原现场。
赵坤说,根据死者衣服里装有红砖这一点,自杀的可能性比较高。
朱伟,63岁,老婆在小燕子九岁那年生病死了,儿子据说在外地打工甚少回家,他和小燕子说得上是相依为命。
现在他死了,和他形影不离的小燕子又会在哪里,还活着吗?
他的死,和无差别投毒有什么隐秘联系吗?
所有的一切都急需找到答案。
林彦儒迅速申请了对朱伟进行全面的调查。
很快他就发现了疑点,在朱伟家的灶台里,有一些烧得并不彻底的纸张和布料,看起来像是几本小学生用的算数本和床单。
朱伟在离开家之前,还将家里精心收拾了一番,连他家后院的小平房里都收拾过。
农村后院的小平房,通常都是为了养鸡鸭鹅这些小家禽而建的,但朱伟家的小平房显然不是的,因为里面有张旧床。
旧床的床单不见了,在床垫的边缘,残留着深深浅浅的黄色印迹。
床前的水泥地面上,甚至还有一条宽度在二十厘米左右的浅坑。
这证明这个房间里经常有人进出活动。
沿着这种活动轨迹,林彦儒在后院找到了一条被人走出来的路,这条路从平房门口,延伸到了后院的侧门。
是谁经常住在这个平房里?又是谁经常从这个侧门来来回回的走,以至于将后院的地面踩出了坑?
小燕子又会在哪里?她还活着吗?
第55章 洋娃娃7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后院的门推开,林彦儒就看到了这条小路,树叶摇动,光影就像斑驳的金点一样耀眼。
林彦儒站在院门内,前面就是这条隐秘却又已成规模的小路,右手边的二楼就是小燕子的卧室,左手的后面就是那间怪异的小平房。
小燕子,老天只给了她有缺陷的智商,却依然给了她发育良好的身材……
无性防卫能力,或性防卫能力削弱!
林彦儒猛然意识到了那间平房存在的真实目的。
他再次转头去看那条路,眼前仿佛看到了已经被证实死亡的那些花甲之年的老头背着手走过来的场景。
只有男性,只有老头……
生理性的不适让林彦儒想吐,他闭着眼睛喘了口气,
迅速拨出了给专案组领导的电话。
“领导,我找到毒鼠药中毒的源头了。”
不是什么无差别投毒,这间平房,就是警方要找的中毒源头。
朱伟名下有一张卡,每半个月朱伟会往里面存一次钱,每次都是零零碎碎的钱,这些钱,来自三个村里的某些老头。
他在临死前烧掉的应该是他的名单和账本。
罪恶是从什么时候、从谁开始的,除了已经死伤的,名单里还有哪些人,林彦儒还没有得到答案。
但他迫切的需要这个答案,因为它关系着小燕子的下落和生死。
法医和痕检共同得出了一个结论,朱伟不是因为事情暴露羞愧自杀的,他是被杀的。
他的死亡时间是在凌晨四点前后。
“经过排查我们确认,”痕检说,“这里就是朱伟落水的地方。”
这个岸边除了草枝折断,还有一条浅浅的泥土抓痕。
“这是朱伟落水后自救的痕迹,因为泥土印上还有池塘的污水。”
肖哥则出示了死者朱伟的手背照片。
“在死者的指甲里,我们找到了成分相同的泥土和污水。”
这说明朱伟不想死。
“还有,在朱伟试图往岸上爬的时候,有人在岸上看着,并且用力踩了他的手指一脚。”
这一脚踩在朱伟的三根手指头上,在尸体上呈现出了毛细血管破裂而引起的血肿,这个血肿只有在血液循环还在持续的时候产生。
朱伟不是自杀,是他杀。
而小燕子,极有可能在这个人手里。
这个人是谁?
铃铃铃……
林彦儒的电话再度响起来。
“林警官,有人愿意说了,”是刘璃,她说,“但他有个条件,我觉得您会想听一听。”
愿意开口说的,就是那个泼粪的老人。
林彦儒赶到时,刘璃和她同事,还有赵坤,正和拎着粪桶的老人对峙在出村的路口。
“大禾村有两个老人通知家里人开车将他们接走,被刘璃和她同事拦下来了。”赵坤将他拉到一旁,耳语着讲清了来龙去脉,:“刘璃,嗯,她说服了两个老人。”
其实是骗服的。
泼粪的老人叫王老头,拒绝配合抽血取样的其中就有他。
朱伟的事爆出来后,他联系了他儿子来接他走,被刘璃带人拦住了。
尽管工作组有要求,村干部也在做他的思想工作,但他固执得很。
“我儿子接我去城里养老,你们凭什么拦着?”王老头拎着便桶不让人靠近,“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去我儿子家?我现在就要去,谁也不能拦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