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惊鹊儿
袁野清自是忙上前与他们见了礼。
若论官职,三人差不多,但若论年岁,袁野清却要相差他们许多,他也是如今朝中二品以上官员中最为年轻的一个。
二人回礼。
三人总算碰上,闲聊几句之后,不可避免是要谈论今次考卷的。
庄学士率先摇头感叹道:“这次考生能看的实在没几个,也就几个能入眼的,其中有一张卷子倒是做得不错。”
袁野清本以为庄大学士说得是他之前看中的那一份,正要开口,忽然有人急匆匆进来:“袁大人,您的侍卫在外面等您,我们刚开门,他就立刻过来了,看着很着急的样子。”
袁野清一听这话,神色不由微变。
“袁大人既然有事便先去忙吧。”庄大学士见他神色有异便发了话。
袁野清心中猜想可能是星洲的事瞒不住了,要不然家里不至于这样急着来找他,心中一时也有些慌乱,哪还顾得上再谈论卷子,袁野清忙与两人拱了拱手便率先转身往外去了。
走到贡院外面,果然瞧见路青一脸焦急地侯在马车旁。
眼见他出来,连忙迎了过来。
“主子!”
路青给袁野清请安。
袁野清见他衣衫上面还有些水汽,不由皱眉:“你在这等了多久?”
路青低声:“昨儿夜里开始,属下就在这等了……”
这么早过来也是想着今日贡院一开,他便好立刻让人传话,见主子脸色难看, 他未多提此事,而是一脸凝重地跟袁野清说道:“主子,夫人已经知道少主子的存在了……”
袁野清心中早有猜测,但真的听到路青这样说,他心下还是不由地一沉。
“先回家。”
他边说边上了马车。
既然蕴娘已经知道此事,心中必定不会好受,她又素来多病,袁野清怕她出事。等马车启程,他遂又问道:“怎么回事?蕴娘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怪属下。”
路青并未推卸责任,而是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这几日白夫人在别院一直闹,少主子也被他影响,怕您不要他……他在别院又实在无聊,说想进城看看,属下心里着实不忍,便把人带到了城中。”
他并没有把昨日少主子直接掀起帷帽一事与主子说。
“属下没想到会被夫人撞见。”
“昨日属下已经把大致事情跟夫人说了,夫人她……”后面半句话,路青是艰难说完的,“夫人看着十分不好。”
岂会好呢?
深爱的丈夫忽然在外面多了一个私生子,虽说并非主子故意所为,但到底……
“昨日这事发生的时候,不少人看见了,现在城中也都传开了。”路青又说了这个消息,说完迟迟未听到袁野清的声音。
路青自责不已。
若不是这会还在赶马车,他必然是要下跪认错的,如今也只能一边快速赶着马车一边自责道:“这事全怪属下做事不周,害得夫人伤心,等回去,属下就领鞭子去!”
“罢了,这事与你无关,本就是我自己没做好。”袁野清说着长叹了口气,“若是我早早就跟蕴娘说了这事,事情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本有无数个机会和蕴娘说起此事,却都因为心中的不安,怕后续情况出现自己无法掌控的局面,怕蕴娘与他生气、离心,所以一直不敢说。
甚至用进贡院批卷作为一种逃避的手段,犹如懦夫一般。
甚至于即便到了现在……
倘若路青没有带回这个消息,恐怕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蕴娘说。
袁野清手抚着紧蹙不平的眉心,神情疲惫,迟迟未再说话。
路青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抿着唇继续赶马车,过了一会,身后方才又传来主子疲惫的声音:“星洲呢?他现在怎么样?”
路青抿唇答道:“少主子倒是还好,昨日属下带他回别院,让他在别院好好待着,少主子也没说什么。”
袁野清轻轻嗯声,未再多言。
马车很快就到了袁家。
昨日发生这样的事,自有不少好事者过来围观,尤其此刻看着袁家的马车过来,那些人虽然都在往后退,眼睛却依旧直直地看着马车,想看看来的究竟是谁。
等瞧见袁野清穿着一身绯色官袍,头戴乌纱下来,这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就更多了。
路青看着这个情况直皱眉。
他没想到事情竟然已经演变成现在这样了。
“属下去把他们打发走。”他说着便要过去,被袁野清出声拦下,“随他们去吧。”
袁野清并未理会身后打量他议论他的众人,而是沉默地面朝那个开着大门的府邸,门前下人皆已过来向他请安。
袁野清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抬步进去了。
府中下人显然都已知晓昨日之事。
袁野清这一路进去,家中仆从面上恭敬如初,神色却都有些异样。
袁野清也未去理会。
待碰见管家尚熠,见他一样脸色复杂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方才看着他问了句:“夫人呢?”
“夫人在房中。”
尚熠答道,说着又叹了口气补充了一句:“我问了王妪,夫人昨儿夜里一晚上没睡,今早送过去的早膳也丝毫未碰。”
袁野清听到这话,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我知道了。”
他留下一句便径直快步往前走去。
到了姜道蕴的屋子,外面丫鬟、婆子环伺,每个人的脸上都透露着焦急和不知所措,围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有人眼尖,瞧见回来的袁野清,忙喊了一声:“老爷。”
那些人跟着循声看了过来,又一窝蜂地上前给袁野清行礼,却也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还是沉雪在他走近之后说了一句:“王妪在里面陪着夫人。”
袁野清点了点头。
沉雪上前给他挑起帘子,袁野清弯腰走了进去。
还未走进内阁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王妪劝导蕴娘的声音,是在劝她吃点东西,别坏了自己的身子。
却听不到蕴娘的声音。
袁野清知道这次的事必定让她大受打击。
他手握着帘子,想掀起又止住,心中仍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但这种迟疑也只是停留了一瞬。
一瞬过后。
袁野清还是掀起了帘子。
王妪手里还握着粥,坐在床边劝姜道蕴喝一些,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忙回过头,待瞧见袁野清进来,她神色微有异样,但很快她便站了起来,朝着袁野清的方向低头喊道:“老爷。”
原本发着怔不说话的姜道蕴听到这个声音,同样朝袁野清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还不等袁野清出声喊她,姜道蕴就立刻变了脸转过身背对着袁野清,不肯看他。
袁野清那一句还未吐出的“蕴娘”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他看着那个背对着他弓起的背影,沉默片刻,朝王妪挥了挥手。
王妪把手里的粥放下,又朝袁野清欠了欠身便往外走了。
屋中很快就只剩下袁野清和姜道蕴两个人。
姜道蕴能感觉到袁野清正在朝她靠近,她从昨日起就一直睁着的眼睛此刻却紧紧闭着,不愿睁开面对袁野清,就像是不愿面对这个现实。
纤纤素指也紧抓着身下的枕头,仿佛在借此抑制着什么。
她这番模样自是全落入了袁野清的眼中。
也能瞧见她苍白的脸和眼下藏不住的青黑,袁野清心里也不好受,他弯腰想替人把被子盖好,可他的手才碰到姜道蕴身上的被子,她就立刻反应极大地睁开眼睛坐起来冲着他喊道:“你做什么!别碰我!”
外面的王妪听到这一声纷纷变了脸。
袁野清的脸色也跟着变了一下,他还弯着腰,保持着伸出手给她盖被子的动作,那双素来清明的双眸此刻却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姜道蕴。
“蕴娘……”
他的眼中流露出隐藏不住的难过。
姜道蕴看着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他们自幼相识、年少定情,又一起走过这么多年……他是这世上除了她爹娘以外对她最重要的人。
这一点。
就连他们两个孩子都比不上。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吼他,甚至急声厉叱地让他别碰她。
可她实在受不了。
只要想到他以前跟别的女人有过,想到他跟别的女人还生下过一个孩子,那个孩子甚至比他们的孩子还要大,她就恶心想吐、反胃至极!
即使这一切都有原因,即使他并非故意,可姜道蕴还是接受不了。
她不知不觉又红了眼睛,气息都变得急促起来,甚至有些呼吸不过来。
袁野清看她这样立刻变了脸,顾不得心中的难受,他忙站直身子朝外面喊道:“王妪,让人去请大夫!”他一边说,一边重新面向姜道蕴,不敢再接近她,怕她更加生气,他只能留在原地和姜道蕴说:“蕴娘,你先平静,把呼吸调整过来。”
姜道蕴不想理他,甚至想直接死了算了,死了就可以不用面对这些糟心事了!
可袁野清不厌其烦地在旁边教她怎么调整呼吸,神情比她还要紧张,姜道蕴眼里的泪止不住地扑簌簌往下掉,她重新闭上眼睛,也终于按照袁野清的法子把乱了的呼吸重新调整回来了。
大夫昨日就被请来家中了,为得就是怕姜道蕴出事。
很快。
王妪便着人把人带过来了。
是经常给姜道蕴看病的左大夫,他替姜道蕴诊了脉:“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一夜未歇,又太过悲愤才会如此,好好休养就好了。”
袁野清这才放了心,同人感谢一声,又让王妪等人把左大夫送出去。
袁野清又倒了一盏安神茶递给姜道蕴。
他未像从前似的直接坐在床上,而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这才神色复杂地看着姜道蕴说道:“我知道你恨我、恼我、怨我,这些都可以,但你不要因为我的事熬坏了自己的身子,你若出事,要我和两个孩子怎么办?”
“你还有脸跟我提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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