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惊鹊儿
一夜过去——
上面的血迹自是早已看不见,但痕迹还在,靠近骨节的那一块皮肤此刻也是青红一片,让人只单单这样看着便觉得十分可怖。
“怎么了?”
霍七秀正在给他们盛粥,听到这一道动静便也看了过来,在瞧见裴郁手上的痕迹时也是大吃一惊,忙把手里的粥先递给徐琅,然后皱着眉看着裴郁紧张道:“这是怎么了?”
徐琅也在看着这边。
在看到他姐抓着裴郁的手时,他的心里有一瞬间闪过一抹怪异,觉得阿姐这样握着裴郁的手有点怪怪的,但还来不及多想。
很快他也被裴郁的伤势给吸引了注意力。
“看着也不像是磕了,你砸什么东西了?”刚才一路过来,他竟然都没发现。
“没事,就是……”
裴郁也知道自己瞒不住,此刻看着他们望向他的关切目光,犹豫片刻,也只能小声说:“……昨天不小心砸了下桌子。”
“你无缘无故砸桌子做什么?”徐琅听到这话更是觉得一脸莫名,但话说出口,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发生这样的事,他都觉得气闷不已,恨不得把幕后真凶找出来狠狠抽打一番。
裴郁作为当事人,心里又怎么可能会好受?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缄默下来。
霍七秀也跟着无声地叹了口气,看着裴郁关切问道:“上过药没?”
裴郁忙道:“上过了。”
见云葭依旧握着他的手,他又轻声与她说道:“没事了,你别担心。”
他知道隐瞒不住。
只能用这样的法子,阻止他们继续的询问。
可看着他们面上藏不住的担忧和关切,尤其是云葭脸上的心疼,裴郁这心里不由又变得十分自责起来,也更为懊悔起自己昨日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倘若他昨夜没有被情绪左右,如今又岂会让他们这样担心?
云葭看他一眼,红唇微动,低声问他:“疼不疼?”
裴郁忙笑道:“不疼。”
“撒谎。”
云葭瞥他,见他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情笑,心中既无奈也生气,她的眼里满是心疼,声音不由也跟着沉了一些:“都青了,怎么可能不疼?”
但无奈生气也没用。
事情左右都已经发生了。
“回头我让惊云给你送盒药过去,你好好揉揉,别回头结了淤血。”说罢看着他这只手,还是不忍,皱眉轻声道,“这几日就先别动手了,好好休息。”
裴郁这会乖得很,自是满口答应。
眼见云葭这会还握着他的手,虽然他十分欢喜她的亲近,但毕竟这会时候不对,便又轻轻与云葭说了一声:“徐琅还在呢。”
他可是还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云葭知道他的意思,也觉得这时候不好再生别的事端,便也未说什么先松开了握着他的手:“先吃饭吧。”
她说罢主动给裴郁夹了一个他喜欢的包子。
又给阿琅和霍姨也分别夹了一点,未让徐琅起疑。
徐琅倒是没想太多。
虽然刚才看到阿姐握着裴郁手的时候,他的心中的确闪过一抹怪异,但这抹怪异也只不过在他的心中闪过片刻的功夫,转瞬即逝。
这会他吃着云葭夹给他的包子,想的也只是:“也不知道早朝上都说什么了,裴郁的卷子到底怎么样了。”
云葭等人听到这话,神色便也跟着微顿下来。
“等阿爹回来就知道了,先吃吧。”不愿让裴郁多想这事,云葭率先说话。
霍七秀也忙跟着岔开话题。
徐琅一看这个反应也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什么,暗骂自己一声,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这不正戳裴郁的心嘛!
他也连忙插科打诨岔开话题起来。
裴郁见他们这般小心对待,知道他们是怕他听得心里难受。
他想说没事。
偏偏手上的伤还在,成为有事最强有力的证明。
只能沉默。
目光在手上的痕迹一顿。
裴郁想到那个男人,眸光又是一沉。
……
徐冲今日一早就去上早朝了。
大燕早朝卯正开始,但从寅初起,百官就得从家里出发了。
每至早朝,路上必定拥堵万分,以免与开早市的人碰上,耽误时间,百官这一日都会早早的从家里出发,离得近的官员前夜倒还勉强能睡上一段时间,离得远的,大半夜就得赶路出发了。
也因此大燕早朝一旬只开一次。
平日只有内阁和六部以及圣上所看重的几位重臣方才经常进宫聆听圣训,若有什么吩咐也都是由他们向下颁布。
今日正是一旬之中上早朝的日子。
已过卯正。
太阳已经在太和殿外高高升起,照在外面的汉白玉壁之上,明耀非凡,早朝早就开始了,李崇于宝座而坐。
而百官以文武官员分列两排,从太和殿一路到太和门,以官员的品阶分先后而立。
让众人感到意外的是今日那位诚国公竟然也在早朝之上。
二十六卫所的指挥使都分营而派,从来不需要上早朝,平素有事也都是直接由圣上吩咐,他们若有什么事,也不必挑时间,随时都能持令牌进宫。
今日他却穿着一身御赐的大红色蟒袍站于前列。
自是惹得众人心下多有猜测。
其实让众人猜测议论的又何止这一件事?
昨儿夜里翰林院庄大学士、吏部尚书陈大人以及都察院左都御史袁大人全都被喊进宫,一夜未归的事早在百官之中传播开了。
先前他们来的这一路,不少人都在议论此事。
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这三位大人滞留于宫中一夜未归。
其中有官员敏锐地发现这三位大人正好都是今次秋闱审卷之人,不由猜测是不是今次秋闱出了什么事?
这个想法一出,不少人都觉得十分有可能,还有人跑去问姜首辅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姜舍然其实心中也有几分猜测。
昨儿夜里宫里派人来家里传话的时候,他便有这方面的猜测了,这三人一起被宣召进宫实在是有些太过凑巧了,何况他事后因为担忧清儿还特地着人去打探了一番,便发现他散值之后先后去了礼部和庄府、陈府,之后更是自行先入了宫。
虽然未有什么凭证。
但姜舍然猜测今次秋闱大概是出事了,要不然这三人不会一道被圣上连夜宣召进宫。
只是无凭无证,圣上也未说什么,姜舍然自然也未曾开口。
只说不知。
左右无论发生什么,今日早朝都会有结果。
如今百官分阶而站,庄、陈、袁三位大人也都已在百官之中,身侧众人自是充满了好奇之心,但上头圣上还安坐着,自然也不会有人胆大到这个时候出声询问,一个个全都屏息敛神,等着上首的天子发话。
百官于殿中静默。
而明堂之处,李崇身穿红黑冕服,十二根五彩冕旒遮挡住他大半面貌。
虽已不再年轻却依然俊美的天子端坐于龙椅之上,看着底下的一众文武百官,从高处往下看去,一览见小。
众生恍如蝼蚁一般,密密麻麻。
唯有他于明堂高坐,可见万生万物。
这是只有天下共主、当今天下方才能够感受到的至高无上的权利。
天子未曾出声。
大殿之中便静得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李崇手握黑色的佛珠,一转一停,慢声言道:“昨日朕得到一桩消息,让朕十分震惊,众卿可知是什么消息?”
他闲话家常。
却无法让人真的敢用平常心与这位圣上闲话絮叨。
李崇扫了一眼底下,见众人垂首默言,一一越过之后,他的目光最后落于姜舍然的身上,温声询问:“姜卿,你可知晓是什么事?”
姜舍然手握朝板。
闻言,他上前一步恭声答道:“微臣今日进宫之时听说昨夜庄、陈、袁三位大人都被留宿于宫中,臣斗胆猜测,可是今次秋闱出了什么问题?”
“姜卿果然聪慧。”
李崇一笑,面上也是一派松和之色,话语之中却并未带一丝笑意。
“朕昨夜方才得知今次秋闱之中,竟有一位学子的试卷被人偷偷拿走,致使其没有成绩。”他看着底下一众人淡声说道。
这话一出。
底下顿时一阵骚乱。
就连姜舍然的面上也闪过一丝意外。
礼部尚书张随忠更是吓得手中的朝板都差点被他抛落了,他年有六十余岁,年纪与姜舍然差不多大,但看着精神面貌却要比姜舍然老上许多,此刻他颤颤巍巍从百官的队伍中走出来就跪在地上高声喊道:“陛下,老臣有罪,事先竟不知此事,是臣看守不力,请陛下赐罪!”
李崇于上首瞥他一眼,淡言:“张尚书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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