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惊鹊儿
他今日进宫的时候特地看过,没看见裴行时的身影。
问了裴行文,知道裴行时昨夜并未回去。
猜测他应该又是去香山了。
徐冲决定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立刻往香山跑一趟,好好问问裴行时他到底怎么回事!
但倘若真的是他……
徐冲想到这个可能,脸上的神色便又是一变。
“既然裴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就按照姜卿的意思去做吧,至于加赛什么,八股、应用、策论,这二人都各有千秋,再从中比试也没意思。”
“君子六艺,便让他们以射、数,再以围棋作为加赛,三局两胜,由姜卿为主考官,庄、陈、袁三位大人为辅,届时依旧于贡院比试。”
李崇转着手中的佛珠说完,见众卿应是,便让裴行昭起来了。
余光一瞥。
却见徐冲不知为何竟白着一张脸。
李崇挑眉。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以徐冲的性子即便不喜形于色,也绝对能放心不少,此刻却苍白着一张脸,实在奇怪。
不过这会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要说的事情已然说完了,冯保便开始从前的步骤问起百官可还有事启奏。
如今太平年间,倒也没有特别大的要事要直接禀到他的面前的。
何况秋闱一事在前。
众臣哪还敢拿别的事再来烦他?
一时间百官无言,早朝便暂时先结束了。
结束之前,李崇又让礼部尚书张随忠把今次秋闱一事先写一篇通告出来,自然不可能直接说卷子被人偷走,这样一来只会让其余没有高中的学子也猜测是不是自己的卷子也被人偷走了,反倒引起动荡,又让人把城中的秋榜先揭走。
等众臣应是,李崇便起身离开了。
待他走后。
众臣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卷子已有人收走,众臣结伴往外走去。
自然各有各的派系。
不少人按着亲疏远近一道往外走着,路上他们还在议论着此事,甚至还有人上前询问起庄、陈、袁三位大人,问他们昨夜究竟是什么情况,更想知道的自然还是那位参赛的学子究竟是谁。
竟能直接让圣上拿到他的卷子。
这要说是个无名小卒可不会有人信。
庄文和与陈近远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那人是借由诚国公的手把卷子送到陛下面前的,虽有猜测,但毕竟无凭无据,此刻自然表示不知。
袁野清倒是知道他是谁。
但这种时候,多说反而对那个孩子不好,他也就当做不知,听众人询问也只是温声说:“诸位大人也不必猜测了,左右过几日就知道了。”
众人得不到消息,也只能作罢。
袁野清又冲他们拱了拱手,而后退到后面,打算等姜舍然一起走。
昨儿夜里他原本是要去姜家陪爹娘和蕴娘吃饭的,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蕴娘知不知道他是有事被困在宫中。
正要走到父亲那边。
余光一瞥,却瞧见徐冲正看着他。
从前每每在路上碰到,这位诚国公从未搭理他过,今次看着他却面露犹豫和挣扎。
袁野清只消一想,便也知道他在挣扎什么了,他笑着走过去,朝人拱了拱手,喊道:“国公爷。”
虽然这一夜都未怎么睡好。
但事情能有这样的结果,袁野清还是十分满意的,至少他挽救了一个学子,没让他蒙受不白。
他愈渐清癯的脸上带着如朗月一般的笑意,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温和的。
徐冲一听到这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就想皱眉撇开脸。
但听出他沙哑的嗓音,还有藏匿于笑容之下的疲惫面容,又顿住。
不管怎么说。
这次真的多亏了袁野清,要不然事情不会解决得这么顺利。
“……多谢。”
他看着袁野清低声说道。
到底有些不自在,他说完就撇开脸:“以后你有什么事,本公也不会袖手旁观。”他说罢,怕旁人瞧见,匆匆与袁野清拱了拱手便率先大步离去了。
袁野清也未曾阻拦。
目送徐冲离开的背影,直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清儿。”
袁野清这才回过头。
答应着走过去,近前之后,原本站在父亲身边的那些官员便纷纷与他一拱手离开了,袁野清同样与他们拱手回了礼。
等他们走后。
袁野清主动搀扶住姜舍然。
“你刚是在跟冲儿说话?”姜舍然想到刚才远远看见的一幕,还是觉得有些惊讶。
袁野清轻声应是,倒也未曾隐瞒于他:“那份卷子的主人便是如今寄住在诚国公家的那位裴二公子。”
周遭无人。
但袁野清这话说得还是极轻。
姜舍然一听这话,目露惊色:“你是说裴国公家的那个孩子?”
袁野清点了点头。
姜舍然回想记忆中那个孩子,许久才迟疑出声:“我若是没记错的话,那孩子今年才十六?”
袁野清知道他这是在惊讶什么,却是一笑:“少年天才也不过如是了。”
“太小了……”
姜舍然皱眉。
他开始看卷子的时候还以为这孩子怎么着也有二十出头了,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少年郎。
“父亲,韬光养晦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何况我看这位裴公子的卷子,并不是那种功成名就就会忘乎所以之人。”
袁野清一边扶着人一边说:“您要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姜舍然听他这么说,便也未再多说什么,只说了句:“看之后他们加试如何吧。”
但想到比赛的两人竟是都出自裴家,姜舍然这心中不免还是有些震撼。
“不管结果如何,观这二人卷子,来日倒是都能成为国家栋梁,也是我大燕之幸事。”他想到这又有些快慰。
袁野清听出他未尽之言,微顿,轻问:“父亲已经决定了?”
姜舍然笑道:“早就做好的决定,先前我已让人把我的请辞信递予陛下了,等这次秋闱彻底结束,我便准备和你娘彻底回临安养老去了。”
“有桩事也正好和你说下。”
袁野清知道他早就去意已决了。
何况父亲这个年纪也是该退离朝野,好好和母亲颐养天年了。
位高权重难免受人忌惮,能在高位受人尊崇之时好生退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总比像之前几任首辅那样结局来得好,所以袁野清未曾多劝。
“您说。”
姜舍然徐徐而道:“我和你母亲商量过了,你那个孩子以后就跟着我们去临安吧,不管他是怎么存在的,毕竟是你的骨肉,日后就由我亲自抚养,一方水土一方人,临安山水好,日后他与阿琅、阿宝一样便是我的孙儿,也希望他能和你一样,长大之后做一个风光霁月、清廉正直之人。”
袁野清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竟然会有这样的打算。
他目光震动,看着姜舍然迟迟未能言语,等神智回归,眼眶猛地红了一大圈。
“爹……”
他哑声喊人。
姜舍然看他这样,不由失笑:“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跟小时候似的。”
他笑着拍了拍袁野清的手:“你也不必觉得对不起我们,你是注定要留在燕京的,蕴娘他们也是,我带那个孩子走既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自己。”
“我和你娘年纪都大了,也希望日后能有个孙儿承欢膝下。”
“这事我还没跟蕴娘说过,想先问问你的意思,等你和那个孩子同意,我再让你娘去跟蕴娘说。”
袁野清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他自小就是由爹娘抚养长大的,星洲跟着爹娘比跟着他好。
只不过这件事他总归还是要问问星洲的意思,便说:“我回头先问下星洲。”
姜舍然点头。
“这事不急,先把秋闱的事情解决了,你再好好与他商量。”
袁野清点了点头,答应了。
岳婿俩沿着宫道慢步往前,而武英殿中,李崇也收到了姜舍然托人送过来的请辞信。
这信他已收过两回,这是第三回。
也是最后一回。
李崇按表不言,却也没说什么回绝的话。
姜舍然年纪大了,想归隐田园颐养天年也没什么不好的,左右内阁之中,他也早已安排了后手接任,迟迟不肯他请辞也不过是因为姜舍然的名声太大,朝中又有不少是他的学生,答应得太快,反倒不好。
“说吧,都查到了什么。”
李崇已换了一身常服,坐于宝座之上看着底下跪着的锦衣卫指挥使明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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