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惊鹊儿
从他跟姜道蕴和离之后,她就跟着袁野清去外面赴任,之后虽然回来了,但姜道蕴一向待在内宅很少出门,徐冲也常年在蓟州军营,两人自然也没机会见面。唯一一次差点碰面还是在姜府,他跟姜道蕴虽然分开了,但跟岳丈岳母的关系还算不错,也怕自己的做法影响两个孩子,所以每年只要他在燕京,逢年过节他都会带着两孩子登门探望两个老人。
岳丈岳母的膝下就姜道蕴一个女儿。
他虽与姜道蕴分开,但毕竟也喊过二老爹娘,不忍他们佳节冷清,所以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去探望他们,带点吃的喝的,陪二老说说话。
姜道蕴回来之前,他都是正月初一或是年三十带着两个孩子登门吃饭,姜道蕴和袁野清回来之后,他便自觉延迟到了初三,为得就是跟他们碰面。
他不喜袁野清,没有一个人会喜欢抢走自己妻子的人,虽然这个妻子并不爱他。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道蕴。
所以不见是最好的。
最主要的是他也不想让悦悦和阿琅看着他们一家四口心里难过。
那年初三,他带着几个孩子去姜府拜年,中午和岳丈喝完酒,他去外面散步醒酒的时候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隔着繁茂的枝叶,他听到姜府的仆从喊她“姑娘”,能在姜府被这么称呼的除了姜道蕴还能有谁?
徐冲已经忘记那时他在想什么了,喝过酒的大脑本就不算清楚,但他依稀还记得自己狂跳的心脏。
也记得自己手伸到枝干上想拂开眼前的树叶。
只不过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就听到姜道蕴开了口“今日有人来府上了?”
“是。”
“是谁?”
“是……诚国公。”
之后姜道蕴便未再进府,而是带着人离开了。
那是他们分开后这么多年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只不过除了他,谁也不知道罢了。
徐冲那时觉得可笑,做夫妻做成他们这样也够好笑的了。
如今岁月翩跹、时光流逝,他的心中已没最初的怨恨了,但对于自己这位前妻,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如今分开了……他也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屋子里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
而徐冲忽然想起自己知道要娶姜道蕴的那一年。
那时他年少为将,一战成名,被先帝亲封骁勇将军,正志得意满的时候忽然听说先帝给他赐了婚。
当时他还十分不高兴。
他不想娶妻,娶妻有什么好的?像阿爹那样整日被阿娘管着,一点自由都没有吗?他才不要,他要做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要让敌虏听到他的名字就害怕,才不想被女人管束着!
他遣人出去打听。
想看看自己这位未过门的妻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从小厮口中,徐冲知道自己这位未过门的妻子出身于江南的书香世家,其父姜舍然是临安那带十分有名的大儒,当年高中探花却未曾入仕为官,而是回到临安建了一间阅华书院广纳才子,还收了不少有才却因家中清贫而读不起书的学子,因为此举,姜舍然在临安的名声十分响亮。
而先帝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请他入仕为官。
当时大燕建朝不久,文风还未开化,朝廷中猛将居多,可皇帝不像皇帝,臣子不像臣子,先帝迫切需要一位大儒来谱写礼仪、文化,好彰显他君王的威仪。而这位姜舍然正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不仅深受读书人的喜爱,本身还是儒家传人,由他谱写礼仪、国典,自然有据可考、有礼可循,而最重要的是——
那时先帝已经认清一个国家想要持续发展,光靠打仗是没有用的,他需要更多的有才之士让这个国家变成文化之邦,要不然只会像那些番夷一样,而姜舍然于临安建立书院,其中有才之士数不胜数,若能邀请姜舍然入内阁为相,自然多的是人跟随。
徐冲虽然不喜欢读书,但也知道这位姜舍然,谁让他有两个读书极好的朋友呢?不管是裴行时还是李崇都十分推崇这位姜舍然,说他有大才,是国之栋梁。
就连崔瑶也十分赞赏这位姜大儒。
在裴行时和李崇议论这位姜大儒曾经做过的文章,徐冲从来不会参与其中,他根本听不懂他们嘀嘀咕咕在说什么,也不想懂,倒是从崔瑶的口中知道姜舍然有个女儿,崔瑶跟他说“这位姜姑娘也是江南一带有名的才女”,还表示很想见一见这位姜姑娘。
徐冲对此嗤之以鼻。
一个老学究生出来的女儿有什么好见的?肯定又呆板又木讷,跟书院里的那些先生一样讨人厌。
没想到他最后居然会娶姜道蕴。
在知道自己要娶姜道蕴的时候,徐冲满心不喜欢,甚至绞尽脑汁想坏了这桩亲事,他不想娶这样认都不认识的女人,更不想娶一个呆板到只知道读书的女人,可在见到姜道蕴的第一面,他就彻底被迷了心智。
他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
她事不关己望过来的一眼都能让他昏了头脑。
从此他日夜期盼着,希望能够早点娶姜道蕴回家。
之后他打马也不去了,宴会也不赴了,就连有人来找他骑射,他也是能推则推,他每天就待在家里监督着下面的人准备他跟姜道蕴的新房。
他们的新房是他盯着人修葺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是他托人打听姜道蕴喜欢什么特地买回来种下的,平时行军打仗的人,那时却捋着袖子卷着裤腿跟着家里的花匠一株株小心种下,母亲笑话他“之前还老大不愿意,现在倒好,我们家少爷如今啊真是只知道媳妇就忘了娘咯”,他那时被他娘说得臊红脸,也老大不小一个人了,却在他娘揶揄的注视下,像个愣头青似的只知道挠头红脸。
那时他满心满眼都是姜道蕴,以为姜道蕴也跟他一样,满心欢喜期盼着他们的大婚。
直到新婚当晚他看到红盖头下姜道蕴冷清的脸才知道自己大概是猜错了,姜道蕴或许并不期待他们的成婚,她根本不喜欢他。
第55章 爹娘旧事
可徐冲那时并未想太多。
他那会单纯地以为姜道蕴只是不满这桩权力政治产生下盲婚哑嫁的婚姻,毕竟最初他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十分不情缘,如果不是因为见到姜道蕴,他恐怕早就想法子让陛下取消这门亲事了,而且母亲也跟他说女儿家脸皮薄,生性内敛,但只要你诚心诚意待她好,她总会将心比心回馈你的。
徐冲觉得他娘说得没错,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他好好待她,她总有一日会被他感动的,所以他那时什么都紧着姜道蕴来。
认识姜道蕴以前,他看书都会拿倒,写几个字就会忍不住打瞌睡,他从小如此,要让他安静坐下来读书比登天还要难,为此他不知道气走了多少先生,就连他爹娘都拿他没办法。
可为了姜道蕴,为了跟他这位燕京城有名的才女妻子说上话,他让人给他买了不少书,他每天都会在姜道蕴面前翻看那些他根本不喜欢的书,想着这样总能增进他们的共同话题。
后来话题没增进多少,姜道蕴的性子也没缓和。
她依旧还是那样高贵那样冷漠,除了对他娘温和一些,她看谁都一样,还总不让他进她的房门,就连上床也要跟他规定次数和时间,甚至还想过给他纳妾。
徐冲那时候又生气又委屈,但又觉得是不是真的是他索求无度了一点。
那会李崇和裴行时都还没娶妻,他不好去问他们,问了他们也不知道,不正经的人倒认识不少,但他们哪是会对媳妇好的?一个个在外面相好的一大堆还总想拉着他下水,他是真喜欢姜道蕴,也是真的想对她好,自然不会跟那些狐朋狗友说起这些。
谁晓得他们会传成什么样?
他那个仙女妻子脸皮薄又最是看重脸面,要知道外面传道他们的私房事估计一个月都不会让他再进门。
他可不想一个人独守空房。
所以没处去问的徐冲便真的以为是他自己的缘故,想想也是,姜道蕴那么小那么弱一个,轻轻碰一下皮肤都会泛红,有时候力气大一些皮肤还会变紫,几天都下不去,于是他真的就按照姜道蕴规定的次数才碰她,憋得再难受也没强迫过她。
不过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一起睡,他可以不碰姜道蕴,只要她不喜欢,他就是憋着再难受他也不会碰她。
他也不准她再提纳妾的事。
他家就没纳妾这个规定,从祖父起,他们家的男人就规定了一辈子只准娶一个妻子,除非真的没有子嗣才会想别的法子。
就这样。
他们迎来了他们第一个孩子。
——他的悦悦。
悦悦是在姜道蕴嫁给他的第二年有的,那时的徐冲高兴坏了,除了去军营,其余时间他都待在家里陪着姜道蕴,他听说女子怀孕期间脾气容易喜怒无常,还总会挑剔吃的,最重要的就是需要丈夫的陪伴和夸奖。
他不希望姜道蕴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
可姜道蕴其实并没有多少变化,除了比从前变得更沉默之外,她的情绪还是平静的,她并没有别人所说的喜怒无常,也从来不挑剔吃的,给什么就吃什么,她也不需要他的陪伴和夸奖,她甚至还是不爱笑,清凌凌的一张脸就跟冬日的霜雪似的,仿佛再炙热的太阳都不能化解她身上那股寒峭意。
不过徐冲向来乐天惯了。
他以为姜道蕴就是这么个脾气,反正她又不是只对他这样,就连姜家带来的那些人,也少见她对他们露出什么好颜色的,所以徐冲也就以为姜道蕴是天生不爱笑。
他从来不会被姜道蕴的冷颜而击退。
反正他皮糙肉厚脸皮厚,姜道蕴不爱说笑,那他多说说就是了,就这样他们在天成十八年的八月十五,中秋节,拥有了他们的悦悦。
悦悦刚出生的时候,徐冲第一次体会到为人父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一个大老爷们,打仗流血都没哭过,可看到姜道蕴躺在那,看到悦悦那么小一个,竟忍不住掉起了眼泪。
李崇和裴行时笑话他,他也任他们笑话。
那时的姜道蕴对徐家对徐冲而言不仅是徐家的功臣,还是他最心爱也最心疼的女人,他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了姜道蕴,给不了的他就努力去挣。
以前一年十二个月,他能在军营消磨十个月。
可有了姜道蕴有了孩子,他一有时间就往家里跑,军营的弟兄都笑话他,他也大大方方应了,疼老婆从来不是丢脸的事,他爹那么厉害,之前阿娘生产的时候还哭了呢。
他至少比他爹要好一点。
他开始学着怎么做好一个父亲,学着怎么照顾小孩,他给他们第一个孩子取名“悦悦”,意为喜悦,他以为姜道蕴也跟他一样对悦悦的到来充满了喜悦,直到有一天他听到姜道蕴冷着脸看着襁褓中的悦悦说道:“为什么你不是男孩。”
徐冲不明白姜道蕴为什么那么说话。
不是男孩又如何,相比调皮捣蛋的男孩子,他更喜欢女孩子,可他那会也只是以为姜道蕴更喜欢男孩子罢了。
怕姜道蕴不满悦悦,也怕悦悦惹她不高兴,所以云葭小时候都是由徐冲一手带大的。
又过了两年,他跟姜道蕴又有了阿琅。
这次是男孩。
他以为姜道蕴这次总会高兴了,可让徐冲没想到的是姜道蕴只是松了口气,依旧没有把阿琅放在心上,甚至连床都不让他上了。
那次是徐冲第一次跟姜道蕴发生争吵。
他们那会成亲已经五年了,就算是一块石头,滴了五年的水也应该穿了孔了,何况是一个人,他自认为没有对不起姜道蕴过,从他们成婚到现在,他什么都紧着她来,他不明白姜道蕴为什么对她这样。
他质问姜道蕴,问她到底想怎么样。
可姜道蕴只是觉得他吵。
那是徐冲第一次感受到无力的感觉。
世间夫妻那么多,有琴瑟和鸣一辈子的,也有争争吵吵打打闹闹又和好的,底下的弟兄都说羡慕他娶了这样好的一个妻子,不仅拿出去有面子还从来不管着他做什么,可徐冲那会却觉得他宁可姜道蕴像别人的妻子那样和他吵一架,而不是永远事不关己冷冰冰地看着他。
他吵过闹过最后也无力过。
再不好,他们也是夫妻,她也替他生过两个孩子,就算因为这个,他也该好好对她。
她不喜欢孩子,那他就多放心思在两孩子的身上。
他一直都不觉得他们会分开,他以为他会这样跟姜道蕴过一辈子,即便看不透姜道蕴的心,即便有过不满有过失望,但他们还是会在一起。
直到某日他看到姜道蕴跟别的男人站在一起——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姜道蕴并不是欺霜般没有情绪的女人,她也会笑也会哭,也会为别的人悲伤痛苦,也会歇斯底里去拍打别的男人却又控制不住扑进对方的怀里。
她从来都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只是她的感情从来就不在他的身上。
那日徐冲远远看着,他的手里还提着姜道蕴喜欢的糕点盒子,那是他特地去吴向斋买来的,耗了大半个时辰,专门要了新鲜出炉的那一锅,姜道蕴食欲不大,对什么都一般,不过吴向斋新鲜出炉的糕点,她每次都能吃两个。
他满心欢喜带着她喜欢的东西回家,却在半路看到这样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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