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几玉
她看着他问:“你是为了我,才想在宁城定居吗?”
当时的他们并没有谈婚论嫁,他的求婚计划还在筹备,可是这些年两人心里只有对方,两颗心都快合二为一,早就不分你我。
谢观棋道:“到时候我们一起住,你也不用租房了。”
秋露微低头,掩不住紧张和期待:“哦,那我们岂不是马上就要同居了?”
“嗯,你愿意吗?”
“我愿意!”
他凝视她弯弯的眼,手抚过她脸庞的发,神情安静又认真。
不止同居。他心想。
……
谢章陪着老父亲参加同学聚会,不在丰城,正好和他们错过。
两人回到镇上的小院时已是深夜,寒风冻得人身体发僵,随便弄了点热汤食来吃,洗漱完后便窝在床上看电视。
谢观棋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电视剧过眼不过脑,时不时低头看看她。
电热毯暖烘烘的,比他的怀抱更暖,秋露望着电视里男女主角拉扯的画面,同样心不在焉:“星星在这里吗?”
谢观棋手压她脑后,一路上听她问了不下十次。他应道:“对,我把它埋在这里。”
她立马仰头看他:“是不是院子后面的小树林?”
“好聪明。”他赞道,曲指刮她鼻梁,她笑着搂他更紧,追忆往事:“当年我也带你去外婆家挖过宝藏,那是我们友谊的见证,这回是什么?”
“至少不会是一双袜子。”他揶揄。
当年见她神采奕奕,以为埋的是什么珍贵的宝贝,不曾想盒子打开,居然是一双标签还没拆的红色袜子。
见他半天不语,她瞅着他说:“我听人家讲,把袜子埋在土里,就能得到很多礼物,圣诞老人不就是在袜子里装礼物吗?”
“现在距离圣诞节还有一段时间。”况且也没有圣诞老人。他说,“你的袜子这么小,应该装不了很多礼物。”
秋露闷闷地把袜子装进方盒中,抱在臂弯里往回走:“这就是个预示,说不定圣诞老人听到了我虔诚的愿望,会想办法送给我呢?”
谢观棋跟她身后,看着她顺利走下小坡后,开口道:“你想要什么礼物?我送你。”
她的马尾左右甩动,头也不回的样子像是不信这句话:“我想要很多,你送不了。”
他说:“那我就每年都送你几个,慢慢积累不就很多了?”
她在风里回头,鼻尖被秋风吹得隐隐泛红,却衬得肤色更白,眼瞳也很亮。
“今年生日你已经送了我一枚发夹,所以还会有别的礼物吗?”
“会有。”
她一笑,哗哗的树叶声好似更响,后来他才知道,不是树声风声,是他的心跳声,大到他以为全世界都能听见。
秋露说:“其实我已经准备好给你的新年礼物了,但是我不知道你想不想给我准备。”
谢观棋回:“我想。”
“好,我们除夕那天一起交换礼物。”
盒子被她重新抱回胸前,他望着她迈过台阶,欢快跑回院子的背影,脑海里仍淡不掉她回眸的那一笑。
或许这个办法真的有用,至少从今以后,他会变成那个一辈子给她送礼物的圣诞老人,在明在暗,他都愿意。
……
第二日下午,他们带着小工具去了院子后的小树林,树与树之间相隔不远,地面杂草覆盖,她握着小铲期待地注视他一举一动,看他手抚上树干,静望几秒后回头:“就在这。”
秋露笑着跑过去,蹲下后观察地面:“埋在这棵树下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谢观棋指着右边,微微一笑,“这两棵树之间。”
她抿唇看着五米外的另一棵树,还有这一地荒草,不言不语地瞅他。他轻拍她的小脑袋,走向她对面:“我挖这边。”
“哦。”她拖长尾音,小铲插进土地里,低头吭哧干活。
谢观棋回望她一眼,光穿过树缝洒落她发丝,美好得就像十七岁还是昨天。他突然很想看那双眼睛,看那轮挂在他心头的月,圆时美满,弯时含笑,都有幸福的寓意,都如她,很美。
小铲磕到坚硬的东西,秋露用手刨开泥土,玻璃瓶塞映入眼帘。她张唇回头,眨眼盯着谢观棋的背影,想了想又回头瞧它,小心翼翼挖开周围的泥土,取出那只玻璃瓶。
满满一瓶用纸条叠成的蓝色幸运星。
瓶身贴着一个标签,上面的数字是他们结婚的第二年。
她惊喜捧着,想叫他的声音第二次噎在喉咙,她发现这不是普通的装饰星星,纸条里映出笔墨,上面写有字。
两人安静地各占一块地,专注得谁也没有出声。秋露绕到树干后,打开瓶塞倒几颗在掌心,指腹轻搓拨出纸条一角,慢慢拆开……
——秋小珠早上睡过头上班迟到,哭着打电话问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还在出差又不能回去抱她。
——某人又不吃早餐,气得我想揍她,舍不得……
——一晚上吃完五包薯片,不给她吃还发脾气,很好,再对她心软,把我变成猪好了。
——今天我是猪。
——她主动过来抱我,我不想生气了,她伤心,我比她更难过。
——圣诞节,她銥嬅送了我礼盒装内裤,哎,只能说喜欢。
——她跟我说想换工作,我和她谈心,心里只希望她过得开心。
——怎么能吃这么多?还好我会赚钱。
——吵架,她跑回丰城,现在和好了,其实我很害怕……不想她离开我。
——没见过比她更会撒娇的人,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难道是基因影响?以前我妈也爱朝我爸撒娇,我爸乐得不行。
——小猪病倒了,最近安静得很,原来我也没有那么喜欢安静。
——新年快乐,笨蛋小猪。好吧,是小珠,我的小珠,明年只会更爱你。
……
很多,数不清,每一条右下角都有落款日期,一月到十二月,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五颗星星,写的全是与她有关的事。
可他们日夜都在一起,她从来没发现星星的秘密。
“本来想等写满七年再告诉你。”他站在她身后,一手一只玻璃瓶,瓶身还有未拂净的尘土,与她玩笑道,“都说七年之痒,如果未来有一天你真的想离开,不知道这些瓶子会不会变成我的救命稻草。”
秋露望着他半蹲在身侧,眼底有湿润的爱意,从淡变浓,愈来愈沉:“那你怎么现在就给我看?”
谢观棋指腹搓掉她脸颊沾上的泥土,仔细看着她的脸,低声道:“你今年哭的次数比往年多,我时常在想,今年是不是让你过得不太开心。”
她陡然鼻酸:“可那又不是你的错。”
“当然和我有关。”他抚摸她的脸,笑道,“说了让你开开心心,就要遵守承诺,不然你嫁给我是为了什么。”
秋露低下头,手心的星星变得潮湿,谢观棋轻握她后颈,让她靠在他肩上,用很轻的声音说:“想让你看到后开心,没想到你又哭了。”
“是开心的眼泪。”她手臂绕他背后抱住,哽咽回答。
“那就好。”他的气息落她脸庞,笑着吻了下她的眼角,“我也开心。”
夜晚,谢观棋上楼回卧室,拐进门口时停住,见她趴在床上,被子盖过肩膀,三个玻璃瓶搁在床头,隐隐传来抽泣的声音。他凝神望不出声,端来的那碗红糖姜水暖着手掌,以及他的心。
……
待在丰城的最后一日清晨,两人去了墓园。
秋露弯腰将花束添在墓碑前,手慢慢抚过黑白照片里的眉眼,轻声说:“这次回来得比较匆忙,再过一个月就是新年,到时候我们会再来。”
十分钟后,她站在不远处的小台阶上,把剩下的时间留给谢观棋。
叔叔说,他老了,但他的哥哥和嫂子,依旧年轻。
岁月催人老,从九岁到二十七岁,十八年弹指一过,人面模糊。
谢观棋静立良久,直到墓园的风将他的手从温热吹到冰凉,他终于低声开口:“今年过得挺好,又离你们远了一年。”
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容温和,安静地望着他。
“等过年,我和叔叔爷爷一起来看你们。”
话落,他偏头望去,她站在青白的天幕下,站在他看得见、走得到的地方,乖巧无声地回视他的目光,朝着他笑。
“大家都很好。”他转过头,低低诉说,“这个世界依然无趣,但我好像找到,那时的你们过得开心幸福的原因了。”
他伸出左手,无名指圈着戒指,按在冰凉的墓碑上,宛如亲人的肩头。
沉寂了一个世纪这么久。
“她也很好。”谢观棋最后道,“我很爱她。”
白菊花束竖在墓碑前,风一过,花枝错乱摇晃。无论它们生命里的风如何吹过,最后仍然紧密地挨在一起。
……
“谢观棋,我想好要送你的新年礼物了。”
“嗯,很期待。”
“我现在就想告诉你!”
“……好吧,你说。”
“一台洗碗机。”
“送我?难道不是送给这个家?”他好笑道,“你是不是暗示什么?”
她嘟哝:“平时都是你在厨房嘛。”
“行,送我。”谢观棋颔首。
秋露眼底满是喜悦:“你喜欢吗?”
“很喜欢。”
“好哦!最后一个月我也要努力工作,拿完年终奖帮谢观棋买洗碗机。”
他一直笑,紧紧牵着她的手,带她走下台阶,走出墓园,走在回程的路上,就像多年前,两只大手伸向他,笑着对他说:“观棋,不怕,自己跨下来,爸爸接着你。”
“观棋,来妈妈这边,男子汉要勇敢一点。”
……
那是世间最纯粹的爱。
上一篇:请学生家长,来的竟是暗恋对象
下一篇:茜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