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殊晚
“是和别人打架了吗?”
她开始自言自语地继续:“打架的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他以前好像也经常打架,可他自己从来都不在意,但我会心疼。”
“安安。”
嘉嘉抱得更加用力,打断她的猜想:“陆睿诚死了。”
时间好像静止了几秒,祁安不明白地笑,眼泪劈里啪啦砸在床单上:“陆睿诚死了,所以呢。”
“这关陈泽野什么事啊。”
那个兵荒马乱的雪夜,警方是在晚上八点接到的匿名电话。
对方说在镇中心医院两条街外的转角处,看见有人倒在血泊当中。
警笛声撕裂夜的宁静,警察和医护人员在五分钟后赶到。
血腥味扑面而来,现场很快被封锁包围看,经随行医生确认,陆睿诚已经没了气息。
由于案发地过于偏僻,周围并没有监控记录下事情经过,技术检测人员只在现场找到一把匕首。
上面虽然没有发现陆睿诚的血迹,但是却留下了陈泽野的指纹。
刺眼的灯光如白昼般照亮站在角落的少年身上,作为当时唯一的嫌疑人,陈泽野被带走进行审讯。
祁安那天晚上一共哭晕过去两次。
最后那次醒来是凌晨两点,小姑娘脸上是斑驳凌乱的泪痕,眼睛肿的不像话,头发乱糟糟堆在颈侧,手背皮肤因为多次回血变得青紫一片。
嘉嘉从来没见过祁安这个样子,同样难过到不可控制,她见识过他们之间爱得有多浓,自然也明白陈泽野对祁安有多重要。
这些天她怨过骂过无数次,为什么上天偏偏要对善良的人下手,苦难折磨全部压在他们身上。
嘉嘉心疼地把人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她掌心穿过发丝抚上祁安后脑勺,在她耳边不停哀求着:“安安。”
“你别这样。”
“警方也在做进一步调查,事情真相还没有水落石出,你不能就这样倒下。”
祁安已经没有掉眼泪的力气,安安静静地靠在她怀里,过了很久嘶哑着开口:“我不相信。”
“陈泽野他不会做这种事情。”
“我要去见他。”
“安安!”嘉嘉连忙把人拦下,“你不能去。”
医生傍晚时来警告过,说祁安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虚弱,绝对不能再随意走动,不然结果不堪设想。
然而祁安什么都听不进去,扎根在心中的执念疯涨:“我要去见他。”
“嘉嘉。”
眼泪再一次决堤般地往下掉,祁安攥住她的手,那枚银戒指还戴在她无名指上:“陈泽野他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
“他答应过我的,说要和我一起上大学,要陪着我一起长大。”
“他说他不会食言的。”
“我相信啊。”嘉嘉稳定着她的情绪,掌心捧住她的脸颊,“安安,我相信陈泽野。”
但祁安还是陷入深深的崩溃中。
他们相信有什么用啊。
如果警方不相信,那该怎么办啊。
尽管嘉嘉和蒲兴两个人轮流看管,那天晚上祁安还是找机会溜了出去。
她穿着单薄的棉服,风寒一穿即透,像是尖刀般刺开还在渗血的伤口。
但她什么都顾不上,中枢神经失控,一路朝着警局的方向奔跑。
接近凌晨时分,小镇已经陷入昏睡。
积雪乱七八糟地堆在道路两旁,昏黄路灯勾着着少女伶仃的身影,她脚步凌乱且急促,乌黑的长发飘散在风中。
风尘仆仆地赶到,之前去医院做笔录的那位警察接待了她。
但因为她和陈泽野之间的关系特殊,又和这起命案之间存在着一定的联系,所以并不能和陈泽野见面。
最后一点希望就此破灭。
祁安抓着警察的手腕反复强调:“我男朋友他真的不可能杀人。”
“我可以保证。”
警察对她之前的遭遇很是心疼,扶着她起来安慰:“我们会把真相调查清楚的。”
可祁安还是舍不得走。
她在警局外面坐了整整一夜,数着分秒等到破晓。
这起命案的消息,很快便席卷小镇。
陈泽野的身份也跟着被扒出来,从前那些打架斗殴的历史也被挖掘,一夜之间,他再次被推上舆论中心,成了所有人口中的不良少年。
沉寂许久的校园论坛被不知名的账号刷屏,陈泽野和杀人犯三个字绑定在一起。
那阵嘉嘉完全不敢让祁安碰手机,怕网上那些言论会刺激到她,
但医院里同样议论纷纷,就连去洗手间都会听见有人在聊。
议论者也许并不知道他是谁,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没人会在意真相,他们只是享受茶余饭后这一丁点乐趣。
可祁安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她不知道在和谁较劲,只要听见相关话题,就会冲上去反驳,言语坚定:“调查结果还没出来。”
“你们不可以这么说。”
大部分人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刺激,神经出现问题,也有小部分比较嘴碎的人,不放过地和她争辩。
“都被警察抓起来了,不是杀人犯是什么啊?”
祁安泪眼婆娑,却一字一句:“不是的。”
“他没有做过这种事。”
对方不耐烦地摆摆手:“哎呀哪来的小屁孩,关你什么事啊,上一边去。”
祁安着了魔般地去纠正,效果杯水车薪,流言还在疯涨。
深夜,她眼圈泛红,喉咙中发出难过的哽咽,躲在被子里痛哭不止。
从前陈泽野总是默默守护在身后,无声替她扛掉的苦难。
但现在他受了委屈,她到底该怎么保护啊。
第74章 冰山
时间无疑是一双残忍的手, 哪怕发生了再绝望的事情,也会推着你继续向前,片刻不停留。
日历撕开新的一页, 阳光冲破地平线, 赶走漫漫长夜。
整夜风雪逝去,雾气横渡弥散, 被淹没的小镇留下满目疮痍。
那天晚上过去后,祁安就像是变了个人。
她开始按部就班地吃饭打针,该吃药就吃药,该睡觉就睡觉, 不哭也不闹。
情绪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低落,话也开始变多,她会抱怨今天中午那份难吃的外卖,也会对着窗外的雪天皱眉不满。
偶尔在走廊里听见那些闲言碎语, 她还是会下意识地走上前去维护, 反反复复只有那么几句:
“他不是凶手。”
“你们不可以这样说他。”
只不过她不再争吵, 被反驳后就低着头默默走掉,像是做错事在自我检讨的小朋友。
可她实在是太过平静了。
这种平静让嘉嘉生发出莫大的不安与
惶恐。
午后天气回暖,空气中的冷冽退散。
阳光穿过干枯树枝照进病房, 在被子上留下一道道光斑。
砰砰两声轻叩, 门被敲响, 护士进来给祁安换药。
白色纱布贴上手背,最近她的身体状况有在慢慢变好,护士闲聊着多问了句:“最近怎么没看见你那男朋友啊?”
陈泽野本身就长了副好皮囊, 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最出众的那个, 加上他对祁安明目张胆的偏宠与照顾,所以不少医护人员对他印象都很深刻。
嘉嘉正在给祁安削苹果, 听见这个问题后手指一抖。
苹果皮断了。
她紧张地看向祁安。
祁安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波动,眼睫压下几秒,神色平常:“最近他家里有点事要处理。”
护士点点头,笑着打趣:“你们感情这么好,分开几天肯定特别难熬吧。”
祁安没再接话,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像是在发呆。
嘉嘉却再也忍不住,轻晃着她胳膊,言语恳求:“安安,你别吓我啊。”
“实在难受的话,咱们就哭出来好不好。”
祁安摇了摇头,侧过脸盯着她看,眼神疑惑不解:“为什么要哭啊。”
似乎想到什么,她缓缓眨了下眼,干涩苍白的唇挤出笑:“陈泽野只是暂时去接受调查,又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啊。”
可她所有的平静就像是一座冰山,海平面下藏着血肉铸造而成的尖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