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殊晚
祁安摇头:“不是。”
她举起手将那枚戒指示意给他看:“我真的有男朋友。”
“我们已经在一起五年了。”
季应脑子有些乱,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可我从来没看见他在你身边出现过。”
停在空中的指尖蜷缩了下。
祁安眼睛红得更厉害,声音像是混入了一把粗粝的沙:“是啊。”
后面那句话很轻,几乎要被风吹散,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第79章 流星
季应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柔而乌黑的长发盘踞缠绕过女孩纤细脆弱的脖颈, 手臂缓缓落下,无力垂在身侧。
祁安低垂着眼,鸦黑睫毛如蝴蝶羽翼般轻轻地颤, 起落间沾染几分泪痕。
季应连忙从口袋里找出纸巾, 露出尴尬无措的神色:“学姐。”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祁安摇头说没事, 发丝跟随动作轻晃。
那包纸她没接,食指指节摁在眼下那小块皮肤上,用体温将泪痕抹去。
她努力压抑住鼻音:“很晚了。”
“我先回学校了。”
季应往前挪动半步:“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
“一个人不安全。”
风吹得更肆虐,不留情地顺着衣领灌进去。
额头烧的有些迷糊, 祁安手指紧缠着袖口处的布料,唇角抿得泛白,咳嗽几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真的不用了。”
路口信号灯来来回回变换三次,几百米处那家迪厅门口的音乐换成摇滚, 空气中燃起微微的燥。
纷繁霓虹下尘埃飞扬, 季应站在原地, 看着女孩单薄瘦弱的身影,和浓重夜色融在一起,一寸
一寸, 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
眼睛一眨不眨泛起晦涩, 他想起祁安转身离开之前, 抬头看着他的眼,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寒夜将原本细软声线磨得沙哑,她唇瓣上下触碰着, 轻声说:“季应。”
“我其实很糟糕的。”
“根本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他将这句话反反复复琢磨很多遍, 还是没想明白。
到底是哪里不好呢?
江大周边十字路口特别密集,没走出多远又遇见另外一个。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 祁安拿出来滑动解锁,发现只是某个软件的垃圾推送。
红灯还有五十秒才能结束,她盯着屏幕壁纸发了会呆,然后不知怎么,手指不听使唤地点开社交软件。
又落在置顶那个黑色头像旁。
鸣笛声打破迟钝,祁安将手机摁灭,没有直接回学校,去了旁边一家便利店。
穿着蓝色工服的员工正准备换班,这次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可乐汽水糖。
店员刚要扫码,听见祁安说:“再拿一包黄鹤楼。”
动作微微停滞了下。
漂亮又秀气的小姑娘,巴掌脸,水凝瞳,长直发,却一身黑衣来买烟。
有种讲不出的违和。
店员又多看了她几眼,才说:“一共35。”
晚上十点半,闻姝脚步微晃地走回宿舍。
外套脱掉,她用手去扯耳朵上那些繁琐的珍珠累赘,偏头看向正在对着电脑敲字的祁安:“怎么又写上了。”
“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
祁安揉揉干涩的眼,摊手表示无奈:“我也不想呀。”
“教授突然把DDL时间提前到明天中午了。”
酒瞬间醒了大半,闻姝拧眉难以置信:“什么时候发的通知。”
祁安把班群里的消息找出来给她看:“四十分钟前。”
“我日。”
闻姝没忍住骂了句脏话,刚刚在酒吧那会她蹦得上头,完全没机会看手机,更别提什么作业消息。
弯腰从手提包里掏出电脑,她生无可恋地开始还债。
那天快到凌晨一点,闻姝才把报告写完,意识已经困得不太清醒,哈欠连天,眼皮也沉着掀不开。
连洗澡的时间都支撑不住,她草草卸了个妆便上床睡觉。
再醒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
她下床去找水喝,侧头的余光里,看见阳台那块站着一个身影。
江大宿舍是四人寝,住在她对面的施婉是本地人,这学期实在忍受不了学校狭窄而冰冷的铁板床,找导员办了走读,而另一个室友梁芙,和她们算不上一路人,私下玩得比较野,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
今晚梁芙没回来,只剩下她和祁安。
玻璃窗起了薄薄一层白雾,祁安的身影也跟着模糊,那件黑色冲锋衣松松垮垮披在肩膀上,长发拢成低马尾束在脑后,本就偏白的脖颈被冻得更冷。
夜色中跳动着一抹猩红,点燃的细烟夹在她手里,青灰色的烟雾蒸腾扩散。
皎洁月光落在脸上,勾勒细小绒毛,祁安视线垂落在指尖那根烟上,熟悉的薄荷冷冽盈满鼻腔。
空燃了快一半,终于攒出足够的勇气,她不太熟练地掐着烟,缓缓送到嘴边——
然后被呛得干咳起来。
皎洁月光落在她脸上,勾勒细小绒毛,眼角溢出生理性眼泪,她用手捂住嘴巴,弓腰把咳嗽音量降到最低。
吱呀——
阳台门被推开,祁安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子,一把将烟掐灭,手掌快速扇动将烟气驱散,有些僵硬地扯了下嘴角:“瑶瑶。”
瑶瑶是闻姝的小名。
“是我吵醒你了吗?”
“不是。”
闻姝用手把外套向上拢了拢,眼前人状态肉眼可见很差,两道细眉蹙起,琥珀色眸中沾染了很浓重的倦怠。
就像是某种易碎的艺术品。
她有些担心地看向祁安:“安安,你是不是又失眠了啊。”
“你不会在这站了一晚上吧.....”
祁安嗯了下,神色很淡没什么变化,似乎是习惯了:“睡不着。”
“就想出来吹吹风。”
“这么吹下去身体还要不要了?”
闻姝把人拉回寝室,给她倒了杯热水,手掌在她脸颊上贴了贴:“难不难受?”
热气在眼睫上氤出白雾,闻姝还是放心不下:“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祁安捧起水杯抿了口,干涩的唇得到滋润:“不用。”
“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
闻姝唇动了动,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脑袋里却忽然想起来大一那年冬天。
那时候祁安状态比现在还要差,那双漂亮的杏眼总是无精打采地耷着,人也瘦下去一大圈,看起来病态特别重。
脸上情绪也淡,很少有人看见她笑过,听系里学姐隐晦地提起,她因为生病休了大半年的学,回校后又降级跟在她们这届。
具体什么病她没有细问,但撞见过她吃的那种药。
有一次夜深,闻姝连续补完八集电视剧后已经是凌晨三点,轻手轻脚下了床,发现祁安一个人躲在阳台上,肩膀压抑不住颤抖,头埋低偷偷掉着眼泪。
再后来她才知道,她心里一直藏着个爱得很深的人。
两个人断断续续聊了很多,话题又回到今晚那场派对。
闻姝把椅子拉到她旁边:“季学弟把你送回来的?”
“没有。”祁安换了个姿势,下巴抵在膝盖上,“我自己回来的。”
闻姝盯着她侧脸叹气:“学弟也是一番好心,见你离开后连忙追了出去.....”
“人家就想当次护花使者,你怎么这么绝情。”
祁安弯了下唇,像是在笑,但眼中没有半点情绪:“既然没有可能,就不要给他希望。”
“总不能耽误人家吧。”
闻姝咬了下嘴唇,半晌后试探开口:“我觉得季应还是挺不错的,经管院可是出了名的难考,而且据说他家境也——”
“瑶瑶。”
两个字音咬的很轻,可就像是有魔法般,后面那半句话,闻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算了。”手指有些烦躁地缠上发梢,她不太忍心地多问了句,“难道你就打算这样一直等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