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殊晚
同院的两个室友渐渐对她产生嫉妒之情,故意疏远冷落,后来更是把她的存在当作空气般忽视。
印象最深的那次,祁安深夜从图书馆回来,发现自己书桌有被翻找过的痕迹,书本材料一片狼藉,写好的读书报告也不翼而飞。
压着火气过去质问,对方只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那晚最后是孟姗帮她出了气。
孟姗和他们不同院系,课程安排不同,加上她兼职繁忙,回寝室的次数很少,也不太喜欢说话,总是一副不太合群的模样。
没想到最后会成为陪她度过最艰难时光的那个人。
当她都想放弃自己的时候,孟姗却没有一刻想过松手,她们挤在狭窄的病床上分享彼此的秘密,在寒冷的冬夜相拥痛哭一场。
孟姗扯过椅子坐在床边,盯着她那张憔悴的脸蛋看了几秒,心疼地皱起眉:“好点没?”
祁安不想让她替自己担心,摇摇头说没事。
孟姗眉头皱得更深,语气有些不满:“和我还有必要撒谎吗。”
祁安嘴角挤出淡笑,讨好般地晃晃她胳膊:“没撒谎。”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孟姗倒了杯温热的水,喂到她嘴边:“护士打电话和我说的。”
干涩的唇得到滋润,祁安又强调一次:“我真的没事。”
余光瞥见床头放着的那本日记,心中反应过来什么,孟姗有些紧张地看向她:“他回来了?”
祁安如实点头,喉咙中艰难发出一个嗯。
“然后呢?”
祁安怔愣片刻,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然后呢。
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他们现在到底算什么。
孟姗从她的沉默中读懂什么,看不下去地替她说话:“渣男。”
祁安立马反驳:“他不是,你不要这么说他。”
“他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情绪一戳就破,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祁安断断续续地哽咽起来:“姗姗你知道么?他人瘦了好多,瘦到几乎叫人认不出来,头发也剪短了不少,他看向我的目光总是很躲闪,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住在锦昌那边一个特别破旧的出租屋,里面连最基本的供暖设施都没有......”
“我想起那个画面就很想哭,心疼到喘不上气来。”
“但你在原地等了他将近五年。”孟姗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你以为这五年真的能像电影中那样一笔带过吗?中间受过多少折磨只有你自己清楚。”
“你心疼他可谁又来心疼你呢?”
“这不一样。”祁安将脸上的泪痕抹去,“姗姗,这不一样。”
“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等他是我心甘情愿的事。”
“而且我还有你们陪在身边,但是......”
嵌在手背的针管刺出细密痛意,祁安眼底泛红对她说:“但陈泽野他谁都没有。”
“他只有我。”
“我不希望你们去责怪他。”
“因为我爱他。”
……
周三下午,闻姝上完商法回到宿舍,书包还没放下,转身激动地和旁边的梁芙说:“我靠我靠!”
“刚才在外面看见了个帅哥。”
梁芙将耳机摘下,对她这种大惊小怪表示质疑:“真的假的。”
“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不可能!”闻姝拍着胸口信誓旦旦,“我刚才偷偷盯着他看了好半天呢。”
“简直绝了,我甚至怀疑他不是我们学校的,是不是隔壁江传混进来的。”
梁芙还是不信:“有照片么?”
闻姝一拍脑袋:“啊啊我给忘了!”
“你说我现在出去拍还赶得上吗?”
梁芙把耳机带回去,打破她的幻想:“你还是省省吧。”
“在女生宿舍外徘徊的帅哥多半已经有主了。”
闻姝想了下,觉得她的话有道理,叹气窝回椅子里:“不过真的好帅,看着就是特别难泡的那种。”
“也不知道谁这么好福气。”
那是陈泽野在法学院女寝周围徘徊的第二天。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想来看看她过得怎么样,他知道她肯定会难过,但伤痛总会好起来的。
只要她一切都好,他就算死了也无所谓。
但祁安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不安像是碳酸气泡在心中越蓄越大,逼迫着冷静与理智一同流失。
他知道闻姝是祁安的室友,等她再从寝室楼出来的时候,没多考虑就过去拦人。
突如其来的身影把闻姝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看清对方模样后,还没来得及兴奋,就听见对方沙哑着声音问:“祁安呢?”
“为什么她没有和你一起去上课?”
闻姝被他身上这种气场一下子震慑住,甚至没细想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磕磕巴巴给出答案:“安安她......”
“安安她生病了啊,在医院呢。”
陈泽野耳边嗡一声炸开。
脑海中闪过一百个不好的念头,陈泽野呼吸急促,喉结艰难滚动:“哪个医院?”
“第三人民医院。”
来不及多做回答,陈泽野转身朝校门飞奔,被风扬起的衣角将细碎阳光割裂。
第84章 日记
浓墨般的乌云交叠遮蔽在天空, 不透半点光亮,午后时分那场雪下得并不痛快,连绵冗长。
窗外雾气聚集氲散, 霓虹街景晕沉模糊, 天色渐晚,城市喧嚣从车水马龙中挤跃而出。
半分钟的红灯结束, 车辆重新启动,陈泽野第三次开口催促:“师傅。”
“麻烦能再快一点吗?”
“小伙子你自己看看。”司机在方向盘上拍了两下,一口纯正的江北口音,“前面路口都堵成什么样子了, 不是我不想快啊。”
车载电台里的音乐切换,是孙燕姿的那首《我怀念的》。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把爱都走曲折。”
司机目光落到后视镜,后排男生一身黑衣, 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 轮廓立体分明, 皮相骨相都生的很好。
街灯被窗上白雾过滤,阴影从斜侧方打在他高挺的鼻骨上,更显冷戾气质。
唯一违和是他紧锁着的眉头, 狭长眼尾收拢, 焦急与担忧暴露在漆黑眼底。
“这么急着去医院, 是家人生病了吗?”
“不是。”陈泽野目光紧盯着前方的时间,语气晦涩,“是我女朋友。”
又走过一个路口, 陈泽野实在没有耐心这样继续耗, 干脆付钱下车,马不停蹄朝着医院的方向跑。
江北的冬一向凛冽难熬, 寒风宛若生涩的利刃,狠戾剜在脸上,剥开神经血肉,又吞噬着五脏和六腑。
医院大厅人来人往,刺鼻的消毒水味翻涌在鼻腔,陈泽野到护士站询问祁安所在的病房。
护士在电脑上操作几下,给出答案:“住院部精神科413病房。”
精神科。
陈泽野心脏猛然一沉。
可现在这种情况不允许他有半分钟停滞,和护士道谢过后,辗转几层拐角,他终于找到想要的病房号。
孟姗拎着水壶走出来,看见他出现后片刻停顿:“你是?”
视线上下扫过,前后不过半秒,答案已经自动浮现:“陈泽野?”
陈泽野嗯了下:“是我。”
孟姗对他印象不太好,连带着敌意也重,手臂交叠抱在身前,不怎么客气地说:“安安刚睡下了。”
“医生说外人最好不要进去打扰。”
陈泽野眼睫微颤,眸光有一瞬间的黯淡,声线低哑难耐:“我不是外人。”
“我是她男朋友。”
“你...”
孟姗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又想到医院里不能喧哗吵闹,心中火气压下:“算了。”
“你进去吧,别吵醒她就好。”
陈泽野脚步很轻地走进病房,祁安正安安静静缩在被子里熟睡着。
视线中女孩脸色苍白如霜,蓝白病号服衬得人更加脆弱,正在输液的那只手垂在外面,嵌着针眼的手背皮肤青紫一片。
长睫扑簌簌发颤,有几缕碎发不太安分地散下,明明才一天没见,两颊却深深凹陷进去,人也瘦了一大圈。
陈泽野撑在床边坐下,伸手将柔软发丝捋到耳后,指尖擦过耳廓,小姑娘忽然梦魇般地呢喃着开口。
头颈低下,他靠过去仔细听了很久,断断续续的音节拼成完成一句:“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