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殊晚
祁安神思微愣,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张面孔,有一瞬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直到陈泽野把水喂到她嘴边,温热指腹擦过唇角,这一系列真实的触感才把她思绪唤醒。
“你...”喉咙无端被堵住,眼睫颤抖,祁安把头偏到一旁,“你来干什么。”
话语里多了几分赌气意味:“不是要赶我走吗,还来看我干什么。”
“安安......”
陈泽野微低下头,后颈处棘突嶙峋刺眼:“对不起。”
很简单的三个字,却如导火索一般引爆所有反应,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失控,如卸闸洪水般倾泻而出。
祁安手死死攥着身下的床单,红着一双眼控诉:“陈泽野你到底要干嘛呀。”
“你知不知道你消失了多久啊。”
“整整1647天。”
委屈冲破最后一层障碍,咸涩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进嘴角,冲击刺破味蕾:“你知道这四年半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梦里梦外都是陈泽野的身影,难过的开心的痛苦的,他从未在她的生活中走出。
纯白冰冷的白墙上,那道颀长的身影忽然弯出弧度,陈泽野倾下身子,手臂穿揽过腰际,紧紧抱住病床上那道单薄脆弱的身影。
宽厚干燥的掌心抚上她的长发,腕骨突出用力,又带着几分隐忍的克制。
他承认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甚至是在遥不可及的未来,只要祁安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心甘情愿卸下所有,缴械投降又俯首称臣。
祁安揪着他领口处的布料,手攥成拳胡乱锤在他身上,哭腔与鼻音混杂:“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等会来的,为什么现在又不要我了。”
“你明明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把我丢下的。”
曾经的山盟海誓最能刺痛心脏,祁安费力挤出两个字:“骗子。”
“对不起。”
陈泽野下巴搭在她颈窝上,呼吸滚烫而急促,身后的手臂还在不断收紧,恨不能把人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言语系统紊乱,心如绞痛只剩下一句:“安安对不起。”
视线被泪水模糊氤氲,祁安脸颊贴在他颈侧,眼泪就像断了下的珠子般往下掉,下唇被咬出血色,不断重复的只有一句话:“陈泽野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知不知道我
会很难受。”
“是不是因为我连累了你,所以你也在怪我啊。”
陈泽野眼角逼得生红,心跳也快要停滞,声音越来越低:“安安。”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将自己最狼狈的那一面剖给她看:“陈泽野他什么都没有了。”
祁安哭得更凶,抽噎着一字一句:“可是你还有我啊。”
“要是把我推开了,谁来爱你啊。”
第85章 博弈
窗外风雪更甚, 呼啸声又起,雪粒劈里啪啦砸上玻璃窗,带着穿透般的力度, 更像砸在他们彼此的心里。
坑洼遍布, 痛意纵生,心跳都要骤停。
而病房中爆发的这场对峙, 似乎比任何一场风雪都更加猛烈。
一喧一默,裹挟出惊涛骇浪。
祁安情绪还是很糟糕,不仅因为几天来压抑在心中的委屈,更多是对陈泽野的心疼。
心脏仿佛被生生剜下去一块。
小巧精致的鼻尖泛红, 发丝胡乱黏在脸颊,埋头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但抱着他的手臂却越来越紧,生怕下一秒眼前人就会消失。
声线哭到沙哑, 气息凌乱着不平稳, 复杂的情愫纠缠混杂在一起, 祁安故意用凶巴巴的口吻和他讲:“陈泽野你不能这么自私。”
“我不需要你这样自以为是的为我好。”她鼻腔酸得难受,像是被摁进气泡水里,缺氧感扑面而至, “你以为你把我推开我就会过得好吗。”
“我告诉你, 不会的。”
她的病已经很重, 膏肓入骨,只有陈泽野才是唯一的解药。
她能不管不顾在原地等上1647天,在痛苦中撑过难熬的日夜,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相信陈泽野的爱。
如果他真的不要她了, 她肯定也没法活下去。
最后一丝力气用完,睫毛濡湿浸透, 尾音也破碎地带起轻颤:“你不能就这么把我丢下。”
“我不同意,也不允许。”
在感情这场对赌游戏中,陈泽野承认自己输得彻底。
他以爱为名入局,用违心的话不断加注,赌自己爱得更多,赌这样能让对方承受的苦痛减弱,赌伤疤很快就能化瘀结痂。
结果却错的一败涂地。
爱情不应该是一场博弈。
而是两个流浪孤独的个体,在浩瀚宇宙中找到彼此,然后相互依靠,相互取暖,舔舐伤口相互治愈。
陈泽野目光越来越深,掌心在她发丝上不停安抚着:“安安我错了。”
“我不该那样做,是我不好,叫我们安安伤心了。”
“你明明说过,就算全世界都抛弃我,你也不会的。”蜷缩的手指攥住他肩头被打湿的布料,祁安冒出最后一句哭腔,“你不能再食言一次。”
陈泽野整颗心密密麻麻被扎烂,薄薄的眼皮颤抖不止,指腹捏上她下巴,脑袋也低下来,换成额头相抵的姿势。
湿濡气息交换,淹没所有隔阂与谎言:“不食言。”
“安安我不会再食言。”
咫尺间的距离,隔着朦胧水雾,祁安看清楚他的眼睛。
陈泽野手指移到她后颈那块,不轻不重地揉着,又一字一顿保证:“陈泽野绝不会再丢下你。”
温热的吻落在她唇畔,细细密密向周围延伸,吻她的脸颊,吻她的耳侧,压低声音含糊着:“宝贝。”
“我很想你,也很爱你。”
他怎么会不爱她呢。
那是他十七岁就求婚想要娶回家的女孩。
是他跨越几千公里也要赶回来见的人。
分别的四年半,就好像是一场猛烈滂沱的骤雨,他们在雨幕中龃龉独行,淋出满身伤痛。
高烧终会褪去,痊愈的血肉却逐连成一脉,分不清彼此,再也无法割舍开。
……
天色渐晚,霓虹街景点燃,屋内屋外明暗交错,晕开泾渭分明的分割线。
楼下市井喧嚣热闹起来,小贩走街串巷的叫卖声,商场中循环播放的促销提醒,酒吧门口的电子乐迷乱且躁动。
但他们却放浪形骸地游离在世界之外。
安静的病房里,暖气汩汩向外输送,白墙上两道身影紧密相贴。
深吻还在继续。
陈泽野把祁安抱起放到自己腿上,手掌向下移到她纤瘦的腰侧,带着滚烫的温度,烫到让她下意识想躲,可下一秒又被桎梏着揽回。
窗外倾泻的光线挤入,流转变幻的光影更显暧昧与悸动。
呼吸声与喘息声重过一切,发烫的唇瓣被反复厮磨,陈泽野上瘾似的吻着她,或轻或重,或烫或麻,仿佛要把这几年的缺失全部偿还。
祁安被吻得太厉害,脑袋微微扬起,下颌与肩颈线折出漂亮的线条弧度。
脸上的泪痕早已风干,额头却细细密密浮起一层汗。
喉咙里发出几声细小的呜咽,潮热的雾气由内往外将她包裹,硬的、软的,滚烫的、鲜活的,所有情与欲她全部承受,整个人仿若被泡进热水中。
声线发软,手指也发软,胳膊环在陈泽野脖颈上,眼睫似动非动地轻颤,脸颊染上绯红,好似一颗熟透的水蜜桃,散发诱人的香甜。
费力掀开眼皮,眼前湿漉漉一片。
模糊的视线中,祁安看见陈泽野眼尾发红,几乎要浸透那颗泪痣,额角青筋紧绷着,又带着几分颤动。
克制、隐忍,熟悉的清冽气息填满鼻腔,像是有羽毛划过心脏,拂开酥酥麻麻的痒。
心跳声怦怦回荡在耳边,凌乱着也雀跃着,脑袋如醉酒一般晕晕沉沉,思绪一片混沌,所思所想所见都是面前这个人。
直到空气吻得稀薄,陈泽野才舍得把人松掉。
喉结生涩地上下滑动,心底情绪汹涌澎湃,怎么都压不住,这几年他想她想得实在太厉害,不分白天黑夜,梦境亦或是现实,几乎是到了疯魔般的地步。
祁安明明半点力气也不剩,但胳膊还是紧紧缠着他,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只想和他再近一点,再亲密一点。
想感受他的一起一伏,感受他的体温,感受他的脉络。
病房外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祁安怔愣了一瞬,余光不经意瞥过去,看见平时最常照顾自己的那个小护士,拿着病历本正站在门口。
大概意识到自己来得时间不太对,她脸色红透,尴尬地转身正要走。
视线相对数秒,祁安脸也跟着红起来,小幅度地在陈泽野肩膀上轻戳了下。
陈泽野察觉到她的目光,跟着回头看过去,瞬间了然。
小心翼翼把人放回床上,他掌心在祁安头上揉了揉,又贴过去在嘴角那块亲了下,温柔地笑笑:“等我会儿宝宝。”
“很快就回来。”
祁安点点头,小小地嗯了下。
前后不过五分钟,门被重新打开。
祁安已经像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进被子,只在边角处露出些许黑发,她发质很好,毛茸茸让人不自觉想到某种很可爱的小动物。
床铺下陷,陈泽野坐在旁边把被角掀开,胳膊从腰侧那里搂进去,轻而易举让人回到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