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殊晚
干涩唇瓣翕合嗫动,他喃喃自语地说——
对不起啊安安。
我还是食言了。
可是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只有屈服和顺从,才能保护她一切平安,万事安好。
好在陈绍商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这四年半当中,他并没有去找过祁安的麻烦。
搁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下,回忆就此终止,Peter还在锲而不舍地给他发邮件。
来来回回只有那几句话,警告他尽快回去做进一步检查,不要等到病情加重恶化,那样他将非常痛苦,后果也难以设想。
当初陈泽野提出要回国交换时,Peter就表示出强烈的反对意见。
他早年间到中国进行过游学访问,为了能让陈泽野更好地敞开心扉,治疗过程中都尽量用中文和他交谈。
宽敞明亮咨询室里,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阳台那株生长正旺的绿萝上,光影切割细碎,娇艳欲滴的嫩绿,有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给人带来无尽的希望与憧憬。
Peter穿着白大褂,手中捏着一份文件:“由检查结果来看,你现在的状态还非常不稳定,病情随时随地都有复发的可能性,为什么非要回国去呢?”
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的导师也很器重你,这里有最适合你的环境,留下来不好吗?”
“是为了她才这样选择吗?”作为医生,Peter从客观角度给出自己的建议,“野,我并不建议你回去找她,你们分开的时间已经很久,甚至比在一起的时间还要久,她本身就是你心魔的一部分,现在贸然回去,很可能会让这几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陈泽野坐在沙发椅上,侧脸被光线镀得更加凌厉,额发半遮半掩挡在眼前,他模样平静,只回答了一句话。
“这是我和她的约定。”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之间的约定。
就算已经迟到了四年半的时间,他还是想跋山涉水去完成这次赴约。
哪怕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
哪怕她已经向前走了。
新邮件仍然在往外弹,祁安似乎被声音惊到,手指微动了下,翻过身,迷迷糊糊去抱陈泽野的腰。
意识不够清醒,说出来的话也发黏,尾音软软的没什么力气:“阿泽。”
“你怎么不睡呀?”
纤瘦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她摸索着同他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很暖很舒服:“是又失眠了吗?”
陈泽野低下脖颈,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我没事宝宝。”
“没有失眠。”修长分明的指节贴上她侧脸,陈泽野仿佛在看什么无比珍贵的宝物,眸光深了些,“你继续睡。”
“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祁安是真的很困,反应都跟着变得无比迟钝,像小猫一样钻进他怀里,脸颊紧紧贴着胸口,字音断断续续:“有我在呢。”
“以后都会有我陪在你身边的。”
“不会有人再来欺负你了,我现在也很厉害,可以保护你的。”
陈泽野垂眼看着怀里的人,漆黑的眼瞳被她温软乖巧的面孔占据。
心里面的某种缺陷,似乎也在被用一种最温暖的方式,慢慢抚平,填满治愈。
他拿起手机,给Peter回复邮件。
【不用了。】
【我想我已经痊愈了。】
第99章 协议
圣诞节过去后, 江北接连下了好几场雪,温度也低得有些可怕。
江大的考试周向来漫长又痛苦,图书馆和自习室统统人满为患, 就连食堂旁边的咖啡厅都座无虚席。
背书声和键盘敲打声交杂在一起, 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地复习。
法学院是出了名的卷王多任务重,除去平时开会上课, 祁安还有写不完的论文和背不完的书。
陈泽野比她还要更忙一点,上次挑战赛看中他的那位老板,再次向他们抛来橄榄枝,说公司有意开发新项目, 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全权交给他们处理,报酬也足够丰厚。
关浩和他都认为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可以当作正式创业之前的练手, 商谈沟通后便签了合同。
实践过程遇到的困难远比想象中还要多, 陈泽野忙到不可开交,凌晨三点万籁俱静,他还在对着电脑做运行测试。
祁安心疼他这样辛苦, 但又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只能在一旁安安静静地陪着, 偶尔塞一点小零食过去,贴在他耳边说几句鼓励好听的话。
很多次她已经困到迷糊,眼皮沉沉睁不开, 手里的书滑落掉在腿上, 下巴也一点一点地往下垂。
陈泽野放下电脑,掌心贴上面颊, 让她先回去睡觉,但祁安说什么都不肯,手臂软趴趴地抱着他,嘴硬说不困,说要陪他熬到结束。
可话音还没落地,人却先去和周公相遇。
祁安脑袋靠在他肩膀上,长发跟随动作遮住半边脸颊,柔软的质地如同绸缎般垂下披散,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柑橘香气。
眼睫乖顺搭上眼睑,呼吸平稳,腮帮的软肉微微鼓起,像是只可爱的小兔子。
心脏拂开簌簌痒意,陈泽野眸光变得柔和,唇畔挂着宠溺的笑,轻手轻脚把人抱起。
白墙上映过一道颀长的身影,他小心翼翼将祁安放回柔软床铺,帮她掖好被角,俯身在额头上烙下一个温柔的吻。
昏暗光线中,他的面孔被模糊掉,轮廓线条没那么锋利,怕会吵醒她,声音很淡地说着:“晚安宝贝。”
12月31日,一年中
的最后一天。
也是祁安二十二岁的生日。
那会她们正在上经济法,老师把期末考试的重点讲完,看时间还算充裕,不愿提前放人,就开始说起自己年轻时候的留学经历。
闻姝埋头刷着手机摸鱼,纠结今晚该去哪个livehouse,突然用胳膊碰了下祁安,压低声线问她:“你今天什么安排啊?”
还没等到答案,她恍然大悟般自言自语起来:“和你家帅哥一起跨年?”
“年轻人还是要注意节制啊。”闻姝笑得有点暧昧,“存点体力留给期末考试。”
“你又乱讲什么呢。”祁安耳根红得厉害,在她胳膊上拍了下,“晚上约了朋友吃饭。”
嘉嘉和蒲兴最近刚好来江北散心旅游,提前一周和他们约好在校外的火锅店见面。
这些年两个人也闹过几次分手,但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对方,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一起。
傍晚五点,夜幕已经降临,大学城中霓虹躁动,天空飘起细小的雪花。
祁安抱着书从明法楼出来,看见陈泽野站在楼前等待,开阔平直的肩线撑起一件黑色大衣,路灯将他的身影微微拉长,浑然天成的凌厉与桀骜,人来人往中格外出挑。
她快步跑过去,伸手扑进他怀中,仰起头软软地问:“是不是等了很久?”
“没有。”陈泽野揉了揉她的脸,勾唇低低笑起来,“才到了几分钟。”
“你骗人。”
祁安手背贴上他露在外面的脖颈,温度低到发冰,自责情绪跟着冒出来:“刚才有几道案例分析没太弄懂,就耽误了几分钟——”
“好啦。”陈泽野俯身在她鼻尖上亲了下,撬开指缝同她十指相扣,“真的没有等很久。”
“而且我喜欢这么等你。”
这个时间火锅店生意格外火爆,大厅中来来往往都是人,陈泽野揽着祁安的腰,防止不相干的人把她撞到。
顺着楼梯拐上二楼,包厢门刚被打开,嘉嘉扑过来将祁安抱住,情绪很是激动:“都要想死你了。”
陈泽野在旁边啧了声,强行把人扯开:“你差不多得了。”
“自己没对象么?总来抱我女朋友干什么。”
嘉嘉:“……”
她不太高兴地扫了陈泽野一眼:“都这么多年了。”
“你怎么还这么小气。”
陈泽野没理她,帮祁安把椅子拉开,又将她的外套叠好放在一旁。
菜品上的很快,火锅汤底热腾腾冒着白气,几个人认识也有五六个年头,无所谓什么隔阂与生疏。
嘉嘉提前给祁安准备了生日礼物,一条很漂亮的项链,然后又拉着她到一旁说悄悄话,还霸道地警告陈泽野不要过来打扰。
陈泽野对这件事非常不满,连带着把气撒到蒲兴身上,看他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敌意。
蒲兴:“……”
嘉嘉抿了一小口啤酒,抱着祁安胳膊,贴在她耳边说:“真好。”
“好久没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了。”她捏了捏祁安的脸颊,想了很久发现自己不太会形容,“就感觉好像又回到你们刚在一起那个时候了。”
祁安恍然想起来五年前的跨年夜,几个人也是这样,在喧闹的火锅店中说说笑笑。
那是她和嘉嘉第一次见面。
一切都没有变过。
“那你们呢?”祁安偏过头去看她,又去看坐在对面的蒲兴,“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啊。”嘉嘉拨弄着美甲上的水钻,言语不太在意,但脸上的笑藏不住,“他对我还算上心吧,你知道我这个人有时候比较任性,喜欢发小脾气,也容易说伤人的话,但他从来不和我计较。”
祁安也笑起来:“那就好。”
吃完饭是晚上八点多,嘉嘉喝得有点上头,抱着酒瓶摇摇晃晃走到陈泽野身边,大声控诉起来:“陈泽野我警告你哦。”
“以后一定要好好对我们安安,要是再让她有半点不开心的地方——”
“我,嘉嘉。”她手掌用力拍在胸口上,一字一句强调,“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行了行了。”
蒲兴连忙把人拉走,打横抱起在怀里,拿好东西后又回身和陈泽野他们告别:“野哥我先带她回去了。”
“有机会再聚。”
外面的雪还在下,陈泽野把祁安衣领向上拉高,然后牵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往广场方向走。
祁安什么都没有问,就这样乖乖跟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