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殊晚
她不允许他总是这么乱自责:“这又不是你的错。”
“怎么不是啊。”
陈泽野把人从桎梏中松开, 双手捧起她白净小巧的脸,小姑娘眼睛哭得通红,鼻尖更红,鸦黑睫毛湿漉漉一片。
指尖落在眼睑,他又帮着她擦了擦眼泪:“让我们安安受了这么大委屈,可不就是我这个男朋友不称职吗。”
“你要是再这么说。”两道秀气的弯眉皱起,祁安鼓了鼓腮,“我才真的会生气。”
“那不说了。”陈泽野蹲下身和她视线平齐,弯唇捏了捏她的脸,“怎么舍得让我宝贝生气啊。”
见她情绪平复下来了,他才继续问:“现在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吗?”
“是谁欺负我们安安了,男朋友帮你去出气。”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祁安手指缠着袖口那一小块布料,声音无端弱了下去,“就是刚刚在这碰见我妈妈了。”
陈泽野嗯了下,脑海中一时闪过无数种不好的可能,呼吸深了深:“然后呢?”
“她是对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还是对你动手了?”
“她莫名其妙发了一通脾气,又说以后都不允许我再来临舟。”
祁安把头埋得更低:“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关心过我,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她这么讨厌。”
“我就是觉得自己一直在被她抛弃,所以心里有点难受。”
陈泽野抓住她的手,抬起眸目光很专注:“安安。”
祁安嗯了下。
“还记不记得那天你对我说过的话?”
祁安发懵地眨眨眼:“什么?”
陈泽野帮着她回忆:“你说,我们以后要一起好好往前走。”
祁安点点头,想起来了:“我记得。”
“所以啊。”陈泽野慢慢和她讲道理,“现在我们才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不是吗?”
“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我还陪在你身边啊。”
他揉揉她的脸:“没什么好难过的。”
“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你了,但是我不会。”
头颈低下的弧度加大,额头几乎
抵在一起,气息纠缠,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陈泽野只会为了你抛弃全世界。”
“明白了吗?”
排了许久的餐号终于叫到他们,陈泽野克制地揉揉她眼尾,仿佛要把她最后一点负面情绪也带走。
手掌向下贴上她校服,陈泽野笑了:“是不是饿坏了。”
“走吧宝宝,别在这继续饿肚子了。”
祁安被他牵着往里面位置走,穿廊空间狭窄,来往行人混乱,陈泽野箍在她腰侧的手臂收紧,小心翼翼让她不受到半点磕碰伤害。
她侧头看向他的背影,脑袋里混混沌沌,心口莫名渗出晦涩。
这几年独自经历了太多糟糕的事,祁安知道自己情绪不够稳定,有时候只是很小一个打击,都会让她莫名脆弱起来。
她像是夹在书本中陈旧的蝴蝶标本,伶仃单薄,满是蒙尘与灰暗,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
可陈泽野总能用最温柔最体贴的方式,将她所有的难过收纳包容,然后再悄无声息地化解。
他蹲在地上将凌乱的碎片拾起,又不厌其烦地重新拼凑。
祁安想起来很久之前在网上看过的一句话,说好的爱人就像是一味良药。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能够一帆风顺地长大,成长路上难免会遇见各种抽筋剥骨的钝痛。
而陈泽野就是她的镇定剂,是她的止痛药。
*
报道时间在下午两点,陈泽野和祁安去的比较早,学校里面的人还不是很多。
从附中转走不过半年的时间,祁安却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变得好陌生。
办完报道手续,接待处老师给他们发了很厚一沓材料,陈泽野把人一直送到宿舍楼下。
“怎么办。”
他缠着她手指不放,垂下头目光很专注:“有点后悔了。”
陆陆续续有学生拖着行李路过,视线或多或少会往他们身上放,祁安面子薄不好意思,伸手没什么力气地推了推他,但却被抱得更紧。
喉咙发干发痒,眼睛眨动的速度加快,祁安小声问他:“后悔什么?”
“不应该同意来住宿舍的。”
祁安咬着唇没接话。
陈泽野晃了晃她胳膊,弓身弧度加大,身影完完全全压下来,存在感强到连空气都变得稀薄:“安安,和我出去住好不好?”
“可、可是......”
祁安不自觉咽了下口水,说出来的话也磕磕巴巴。
“上午刚保证说不能留你一个人待着。”他的话听起来有些挫败,“总不能现在就食言吧。”
“而且——”
“安安不想和我多待一会吗?”
他的左手不太老实贴在她后颈那里,带着粗粝感的指腹来回蹭着,瞳孔一动不动地盯在她身上,连带着眼尾那颗泪痣都跟着蛊惑起来。
祁安最受不了他这个样子,也没法去撒谎:“想啊。”
她手指去抓他的衣角:“但你不是说郊区那离得远么?”
“这有什么难的。”
陈泽野勾唇,把她耳侧散下来的一缕碎发别好,指尖的温度很烫,说出来的话也是。
“去对面开个房不就行了。”
祁安耳根唰一下红了,眼睛微微睁大,琥珀色瞳孔格外无辜:“你能不能别乱用词。”
“有么?”陈泽野觉得她这样实在太可爱,指腹动作由蹭变成揉,“害羞了?”
祁安不说话,他语调拖得更长,下颌线收紧,线条利落分明,坏得也更明显:“这不是早晚的事么。”
祁安偏开头不想理他,转移话题:“我现在要上去了。”
唇角弧度压下,陈泽野敛起笑:“不跟我出去了?”
小姑娘清醒过来不肯上钩:“不去。”
陈泽野哪能这么轻易放过她:“刚刚是安安亲口承认说想和我多待一会的。”
“是吗?”
祁安抬手在鼻尖上蹭蹭,面不改色地装傻:“那是你听错了。”
她趁机从他怀里逃出来,丢下一句拜拜就跑进了女生宿舍楼。
陈泽野看着她背影,小姑娘脚步轻快,长发被风勾着吹起,干而冷燥的空气里多了股很淡的茉莉花香,勾的人浑身发痒。
他重重磨了下牙根,喉咙无奈溢出几个字。
“小骗子。”
和祁安分到同一宿舍的女生叫明语,她是临舟二中上来的,性格有点自来熟,看见新室友进来,抬起手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黎北?”明语嘴里咬着根棒棒糖,字音含糊,“没听过这个地方诶。”
祁安把材料在桌角放好,轻声嗯了下:“一个小镇。”
第一天行程排得并不紧张,下午四点有一个很简短的讲座,其他时间都由他们自己支配。
那晚临舟突然下起了暴雪,温度低得可怕,明语跟朋友约着出去吃饭,祁安怕冷不想动,就窝在宿舍里面刷题。
一直写到十点多她才停笔,见明语还没回来,拿着衣服到浴室里快速洗了个澡。
宿舍里面暖气给得足,脸被热气氤得发红,她擦着头发在书桌前坐下,拿起手机看了眼,居然一条新消息都没有。
唇往内抿了抿,她忍不住点开置顶聊天框:【你在干嘛呀?】
等了几分钟还不见回复,屏幕一点点暗下去,祁安有些不开心。
是去洗澡了吗?
这个解释看起来似乎很合理,祁安放下手机准备再写几道题,屏幕也是在这个时候亮起来的。
陈泽野直接弹了条语音电话过来。
宿舍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但祁安还是手忙脚乱地翻找出耳机,确认插好后才接通。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小气了。
不想让其他人听见陈泽野的声音。
就连房间里的花花草草都不可以。
祁安试探着叫他的名字:“陈泽野?”
很低一声嗯,混着不明显的电流声,然后是窸窸簌簌的脚步声。
安静地等了两秒,祁安又叫了一次:“陈泽野。”
他还是嗯。
祁安拧了拧眉,倏地想到什么:“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怎么这么爱胡思乱想。”陈泽野低声失笑,语气宠溺又纵容,“我哪敢和你生气。”
“那你怎么都不......”
祁安脑袋里乱七八糟的,语言也组织不太清楚,下唇被咬的留下一排齿印,她低头看着衣襟下摆的褶皱,像是委屈地在抱怨:“以前你都会给我发好多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