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美乐之吻 第18章

作者:脂肪颗粒 标签: 现代言情

  我好想大声问她,你要去的远方会有绿洲吗?我又想恳求她,你回来啊!陪我继续前进好吗?我很害怕一个人走。

  可我不能,我知道她不会回来,所以卑鄙的我只能偷偷怨恨她,说些尖酸恶毒的话戳她伤疤。

  一时间,我觉得自己丑陋至极,捂着脸跳下吧台,想逃出酒馆。

  比尔拦住我说:“你先别走,这样哭哭啼啼地跑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把你怎么了呢。”

  “真厉害啊,莉莉安这妞儿,不但把乔纳森家的男人们迷得神魂颠倒,还让漂亮姑娘为她伤心流泪。”迈克揶揄道。

  “我才没有伤心,她不配让我伤心。”我硬撑着自尊心抽噎道。

  “哦?那你和比尔一定很有共同语言,你们都觉得她不配让你们伤心。”迈克笑道。

  比尔翻了个白眼,对我说:“她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蠢女人,你何必与她置气。”

  我愣住了,忽然间明白他们对我这么热情的原因了,因为他们知道我帮了黑加尔先生一个忙,他们都知道,可是莉莉安不知道。

  迈克笑笑说:“好了,黑加尔先生会斥责她的,你就别哭了。”

  “既然你们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她?如果她知道,就不会跟我生气了。”我恼怒地说。

  迈克耸耸肩:“亲爱的,莉莉安是黑加尔先生的女人,怎么对待她,我们说了可不算。”

  冲动过后,悔恨像潮水似的一波波返回来,泪水无法抑制地涌出,又被用力抹去。

  一直沉默在旁的海涅叹了口气,捏捏眉心说:“你可真有意思,刚才打架的是你,现在替她抱不平的也是你。别为她心烦了,你哭成这个样子,等会儿见了你妈妈,我们可怎么解释呢。”他忽然凑近我,喷笑道,“你还和小时候一样,打完架就哭鼻子,哭完还打嗝。”

  我真的在打嗝,三杯水都没压下去。

  直到妈妈来了,我还嗝个不停。

  “安妮!你回来了!”妈妈一脸兴奋地向我走来。

  她看上去相当不错,脸色红润,脊背挺值,喜上眉梢,曾经那种消沉畏缩的情绪全不见了。

  她走近我,愣了愣说:“你……怎么了?哭过了吗?”

  我摇摇头:“没,嗝!”

  身后传来喷笑声,我暗中白了他们一眼。

  妈妈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一个角落。

  “你来找我?”

  我点点头:“贝拉还好吗?”

  “她上学去了,我们都很想念你,晚上来家里吃顿饭吧。”

  “爸爸让你回家去。”

  妈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沉下脸来说:“我不会回去的。”

  我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说实话,我也不想她们回家,爸爸和哥哥明显还在怨恨着她们。

  妈妈看了看旁边,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怨我,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可我真的不想回去了,我在这里工作,大家都待我很亲切,有人欺负我时,还会帮我说话,对不起安妮,我再也……不想和你父亲生活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就不想想,她十几岁的女儿究竟何德何能,竟然在这样一家酒吧里给她安排了一份工作,欠乔纳森的人情了吗?需不需要还人情呢?

  想到贝拉,我叹了口气,不再劝她。

  这天晚上,父亲大发雷霆,砸了一堆盘子和杯子,要不是威廉拦着,他就要冲出家门,去找母亲算账了。

  我不明白父亲的想法,他们夫妻已经分开这么久了,家里也给他介绍了结婚对象,他为什么不再婚呢?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8月的夜晚,晚风连一丝凉意都没有,窗外传来悠长烦躁的蝉鸣,声嘶力竭仿佛生命中最后的呐喊。

  收拾了餐盘后,我躲进卧室,做贼似地换上了一条裙子。

  那是凯洛琳女士送的一条浅紫色绸缎长裙,裙子很漂亮,灯笼短袖,低胸方领,胸部和腰都收紧了,更能凸显出女性的曲线。

  我把长发散下开,浓密的金色卷发已经垂到了腰际。镜子里,我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昏暗的灯光给镜子里的人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连那双绿色的眼睛都仿佛蒙上了水光。

  我对着镜子看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换回了校服,那肥大保守的校服给我一种安全感,它掩盖了我身上女性的特征,也掩盖了青春期的躁动。

  “安妮?”威廉敲了敲房门,“你睡了吗?”

  “没有。”我打开门,看到了门外一脸局促的威廉。

  他咳嗽一声说:“我想跟你聊聊,能进去吗?”

  “当然。”我让开路说。

  威廉走进卧室,拘谨地坐在床前一张小凳子上。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威廉犹豫半响说:“你知道吗?我工作的肉店被乔纳森家收购了。”他摸摸头,有些感慨,“前两天有人找我谈话,希望我来管理这家店。”

  “你升职了?这太好了!”

  威廉皱起眉头:“可是……海涅·乔纳森提到了你,还说感谢你的帮忙,你们发生了什么吗?”

  我摇摇头说:“别担心,我帮了乔纳森先生一点忙,跟我雇主家有关,总之,他们不想欠人情。”

  “可是我拒绝了。”威廉说。

  “为什么?你是在担心我?”

  “不,我只是……不想再给别人打工了。”威廉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想创业?”我惊讶道。

  “我听广播里说西国和伯纳国向我们国家提供了低息贷款,国家鼓励小商户创业,也许我可以向银行申请贷款。”威廉说。

  “这需要抵押吧?我们的房子可不够,爸爸知道吗?”

  “我还没跟他谈,但我觉得他会泼我冷水。”威廉耸耸肩。

  “你需要多少钱?”

  “至少100金普,这些年我攒了30金普,但跟我预计的还差得远。”威廉说。

  “凯洛林女士一直付我工钱,我有10金普。”

  威廉摇摇头:“我不能拿你的钱,你该给自己买书,买衣服,再说加上你的钱也远远不够。”

  我咬咬嘴唇,拿出了乔纳森先生送我的手镯:“把这个卖了,大概也有10金普。”

  威廉瞪大了眼睛:“老天,这玩意哪儿来的?”

  我抚摸着手镯上的雕花说:“黑加尔·乔纳森先生送的,因为我帮了他。”

  “你究竟帮了什么忙!他不会对你有企图吧!”

  我白了他一眼说:“别开玩笑了,我这种土气的乡下姑娘谁也看不上。”

  威廉按住我的手说:“这个东西最好不要卖,我自己想办法,你就别管了。”

  威廉的衬衫很旧了,领口磨出了细碎的绒线,他穿着爸爸的旧裤子,连双合脚的皮鞋都没有,对他这个年龄的小伙子来说,已经足够节俭了,那30金普也不知道积攒了多久。他坐在我身边,一股浓郁的酸臭味正从他身上传来,那是只在我们这种人身上浸透的,名叫贫穷的味道。

  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那件事告诉他,就把镯子塞到他手里说。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你觉得不妥当,就当我没说过。”

  “什么?”威廉好奇地看着我。

  “今年冬天,羊毛会涨价。”

  “羊毛到了秋冬都涨价,这很正常。”

  “那是往年,今年可能会涨得很高。”我盯着他说,“我雇主聚会时,说了一些事,他们从去年就大量囤积羊毛,工厂日夜加班,产出全送往了外国,好像是某种国债偿还项目,我觉得今年国内的羊毛需求会很紧张。”

  威廉愣了愣,不确定地看向我:“会吗?”

  “我也不敢保证。”我谨慎地说。

  威廉摩挲着镯子,皱眉思索了半响:“我去打听打听,这件事你别和爸爸说。”

  之后,他在外面奔波了三天,回来后悄悄告诉我,他想试试。

  我忍不住问:“要是失败了呢?”

  “做生意总是要冒险的,要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威廉自嘲道。

  他从我这里借了10金普,镯子却没有卖,他说:“我总觉得跟乔纳森家牵扯太深不是好事,他们是一群坏事做绝的恶棍,我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改邪归正,还是装模作样,总之,跟他们来往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威廉说的没错,那个家族与普通人的世界格格不入,还是少接触为妙,我点点头:“别担心,明天我就回学校了。”

  可是第二天,我在车站等公共车的时候,还是看到了海涅·乔纳森。

  他从一辆大得夸张的吉普车上走下来,满含希冀地望着我说:“我送你上学吧。”

  阳光正好,洒在他金色的短发和睫毛上,看上去浅淡得仿若透明,那双深邃的蓝眼睛温和地望着你,像一片安逸的热带海洋。

  我觉得自己的脚有千金重,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别这样,我又不是野兽。”他微笑着替我打开了车门,“只是送你去学校而已,上车吧。”

  我望着他的眼睛,摇摇头,又摇摇头。如果我爱他,也未尝不能坐上他的车,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不爱他。暧昧不清不是我的性格,与其让他继续纠缠,不如说个明白。

  公共汽车来了,等车的人推推搡搡,一窝蜂挤在门口,这个季节,车厢就像个巨大的蒸笼,炎热不说,还混杂着各种恶臭的气味。而且不早点挤上去,连张凳子都抢不到。

  我跑向拥挤的人流,对海涅挥挥手,大声说:“不要再等我了,你走吧。”

  阳光太刺眼了,我看不清海涅的表情,只奋力地拼抢先登上汽车的机会。终于找到一个空位坐下来,有心思看一眼窗外的时候,我才发现渐行渐远的道路尽头,海涅一直站在那里,和散落在空气的扬尘一起变得虚幻飘渺。

  我身边坐着一位满脸大胡子的中年男人,他双手漆黑,穿着泥泞的背带裤,说话粗声粗气,身上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汗臭味,他和几个同样装束的人结伴而行,似乎是工友。

  他跟我打招呼说:“你是新城人?坐车去哪儿?”

  我谨慎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大胡子瞥了眼我背包里的书本,自顾自地说:“还在上学吧,城里就是不一样,女人也上学,我女儿19岁时都是三个孩子的妈了,从没上过学,现在也过得很好。要我说,女人没必要上学,你看过《社会真理报》吗?他们宣传的一些东西很有道理。”

  他取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拉扯两下,递给我:“给你,你读读。”

  我好奇地接过来,发现这是普国社会工人党的党报,上面有各种新闻和社评。

  整个旅途当中,我一直在读这份报纸,我发现编撰这份报纸的主编莫斯利·斯特瑞拉是个指向性非常明显的激进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