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脂肪颗粒
“是我这个会长没做好。”格林轻轻叹了口气,“我也经历过那段时光,所以很明白,他们都是7、8岁就进入了管理严苛的私立中学,每天早起晚睡,辛苦读书,过着犹如军人般的生活,进入大学后忽然没人管他们了,所以便放浪形骸,但很快他们就会明白过来,这种放纵是空虚的,也就不会再轻易放纵自己。所以如果他们有冒犯你们的地方,我在这里恳请你们原谅。”
“这不是您的错啊。”明妮客气地说。
“管好他们本就是我的职责,都怪我一直不在大学里。”格林微笑着说。
“您快要毕业了吗?”
“今年就毕业了。”
我愣愣地盯着他们,心想这个叫格林的人好厉害,才三两句话就把原本陌生的关系拉得这么亲近,于是插嘴道:“你刚才说他们放纵自己,他们都做了什么放纵的事情呢?”
“至少不再像中学时代那么严格地要求自己了。”格林殷勤地笑着,却回避了话题:“小姐们大概想象不到那种艰苦。”
“我哥哥说冬天连热水澡都没有,这是真的吗?”明妮好奇地问。
“为了锻炼坚韧的体魄,所以一年四季都用冷水。”
“好可怜啊。”
“那是一段充实的生活,除了读书锻炼,还要洗衣叠被,打扫管理。”他开着玩笑说,“我比仆人都要擅长这些事,我擦的皮鞋光可照人。”
他掌握着闲谈的节奏,一直把我们送到女生宿舍附近。
“我该回去了。”他向我们点头,“祝二位心情愉快。”
我忙脱下外套,可对方已经转身了。
“格林先生,您的衣服……”我喊道。
明妮捂住我的嘴,夺下衣服说:“你急什么,过两天我叫邮差送还给他。”
“你喜欢他吗?他不是好人。”我急躁地说,“他和凯蒂是一伙的,这个男人是来包庇那些坏蛋们的。”
夕阳已经把大地染成了橘黄色,远处的天际传来候鸟群的鸣叫声,咿呀咿呀。
明妮白了我一眼说:“我拿这件外套在宿舍炫耀一下而已,那些女人肯定羡慕我。至于他……别说他根本就不是我能肖想的结婚对象,就是能肖想,我也不会嫁给他。瞧瞧他体贴入微,万事周到的样子,一看就对女人很有一套。我来大学是找丈夫的,又不找情夫。”
听她这么说,我松了口气。
“不过今天的事情……”明妮忽然很严肃地看向我,压低声音说:“你就忘掉吧,不要再提起了,他特意跑来解释,就是跟我们示好,你要是抓着不放,惹出风言风语,吃亏的永远是你。”
示好?
杀人者被制止了犯罪行为,就不再是谋杀者了吗?可以因为两句示好而抵消一切罪孽?
见我沉默,明妮叹了口气说:“虽然你不愿意听,可他这种地位的人,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本可以不插手的,可他制止了他们不是吗?还特意来告诉你,他‘约束’了他们,请你放心。他不想事情闹大,因为闹大了不光他们没法收场,你也一样。”明妮展开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外套说,“这种人太厉害了,如果他真心追求我,我一定扛不住,说不定情妇也愿意当,因为他做什么都让人心里熨帖,唉!我还是在梦里肖想他吧。”
我垂下头,失落地应了声:“我知道了。”
“别失望了,我们可以找凯蒂那个贱人的麻烦,给你报仇雪恨。”明妮安慰道。
可是当晚凯蒂没有回来,以后也没有,像直接消失了一样。
“我还没给父亲写信呢,她就主动退学了,真是便宜她了。”明妮气哼哼地说。
……
我们每天都在排演《蓝色湖》,可矛盾却越来越多。
珍妮小姐总想改剧本,今天给这个人压缩一下对白,明天把那个人的出场删了,这种矛盾在演出当天达到了顶峰,她和一位学姐在后台吵了起来。
“你打扮成这样想干什么!”珍妮怒视着对方,气到连声音都变调了。
那位饰演村妇的学姐穿着华丽的丝绸长裙,画着精致的妆容,简直像一位要赶赴约会的贵妇人,她冷哼了一声说:“演出而已,我穿好看点不行吗?谁也没规定村妇必须又老又丑啊。”
“你是个连孩子都饿死了的穷寡妇,穷寡妇能穿这么奢侈的裙子?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珍妮一怒之下,口不择言。
最近对珍妮小姐明嘲暗讽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都说她脾气暴躁,固执己见,容不得别人有半点反对意见。很多人在家里都是大小姐,住在宿舍里连女仆都不能带,也许一时都彬彬有礼,维持着体面,可相处久了,矛盾就越来越深。
“你管得也太多了,这是我的事。”学姐嚷嚷道。
本来就吵得不可开交,还有人火上浇油道:“对啊,我们洗干净脸而已,也值得你大呼小叫。原著里女主角也灰头土脸的,怎么不见你画花自己的脸?”
“你们!早知道这样,我是不会让你们上台的!”珍妮暴躁地说,“既然如此,你们不用上台了!没有你们,戏也照样演!”
“凭什么听你的?”学姐抱着胳膊冷笑,“以前的女学生会长可没你这么霸道,因为你是女主角,所以你漂漂亮亮的,而别人都是乞丐,你以为这是在你家啊,除了你都是女仆?”
“说的太对了,我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你管不着!”
台下已经坐满了黑压压的人,从教授到学生都在等待开场,她们却在后台越吵越凶了。
最后,演男人的都摘了胡子,演乞丐的都洗了脸,演女性的,连饰演老婆婆的人都给自己补了个青春靓丽的妆。
等真正上台时,更是完全走样。
有人擅自更改对白,比如邪恶的镇长。
“真是个美丽的女人啊!”镇长余韵悠长地说。
“是啊老爷,她真是个美丽的女人。”我说。
“怎么不见了?她人呢?”镇长左顾右盼。
我瞥向她……没这句台词啊……
“去找她,一定就在附近!”于是本应立即退场的镇长硬是在场上溜达了两圈,还做出各种张望的姿势。
我也只好跟着溜达,一同张望……
可这根本不算什么,连女主角的戏份都被抢了。
作为一个老乞丐,明妮不但在女主角欢歌跳舞的时候,擅自加入进去又蹦又跳,还把本应是女主角的台词统统抢光了,虽然对剧情影响不大,但心地善良的女主角只能黑着脸强颜欢笑。
大家演得乱七八糟,但好歹维持到了结尾,镇长被女主角杀害的场景。
当勇敢无畏的女主角高唱着“我将生命化作利剑”冲过来时,不知怎么的,珍妮小姐身体一歪,没有冲向邪恶的镇长,而是冲向了站在镇长身边的我。
变故发生在转瞬间,我被她扑倒在地,嘴上“咯噔”一下,牙齿一阵巨疼。
我忙捂住了嘴,而珍妮小姐也捂着嘴从我身上爬起来,她脸涨得通红,眼睛里泪光闪烁,连剩下的台词都不说了,扭头奔下了舞台。
台下哄堂大笑,笑声经久不止。
我也捂着嘴站起来,悄悄舔了舔牙齿,发现门牙虽然有点松动,但幸好还在,没有磕断,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忙粘好胡子,准备念台词。
台下的笑声太吵,我脸涨得通红,好不容易想起了台词,指着前方说:“都……都跟我追上去……”
观众席上却传来调侃:“嘿?那是你的初吻吗?”
“爱上她了吗?”
“快去追啊!”
那笑声简直要突破天际。
我手足无措,羞耻万分,也挡着脸奔下了舞台。
而后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珍妮小姐嚎啕大哭,嘴唇上鲜血淋漓,滴滴答答落满了裙子。
可她不忙着止血,却忙着跟一位学姐打架。
“是你绊倒我的!”她疯狂地又捶又打。
“谁绊倒你?是你跑得太慢,踩了我的脚!”
两个姑娘撕扯着头发,互相扭打,直到两位先生强行分开她们,这才说服了已经血流成河的珍妮小姐先去卫生室止血。
这一幕真是惊得我目瞪口呆,我还以为只有新城乡下的泼妇才会厮打成这样呢。
台上还有很多人正在表演,根本不知道后台已经失去了女主角。
“现在怎么办?没了女主角,后面怎么演?”
“找人替她吧。”有人建议道。
“她还有好长一段戏呢,谁能唱啊?”
“不如宣布出现意外,不演了?”
“安妮,你能唱吗?”明妮看向我。
我摇摇头,捂着嘴说:“这部戏是珍妮小姐改编的,台词不一样。”犹豫了一下,我又担心地说:“明妮,我刚才磕到门牙了,感觉有点晃,会不会掉啊?”
明妮却无视了我关于门牙的发言。
“虽然不一样,但也差不多,女主角杀掉镇长后,就只有一段在丈夫坟前哭泣的剧情了,歌曲是一样的,台词也不多。都演到这里了,就坚持到结尾吧,我们可是慈善义演呢,已经联系好受捐赠的孤儿院了,半途而废还怎么发动别人捐钱。也没时间让你换裙子了,摘了胡子和假发,直接上场吧。”她拍板说。
于是上个场景还是镇长狗腿子的我,这个场景直接替代了女主角,连戏服都没换。
我以女主角的身份一开口,台下就响起了骚乱,还有人高呼,怎么换女主角了?
早点唱完,早点结束吧,我心里想着。
“沙拉·杨杀死了我的丈夫,就在紫藤树下!杜鹃泣血之夜!”
一开始我还担心观众们会发出嘘声呢,毕竟都演到结尾了,却突然换了主角。
我台词说得磕磕绊绊,还胡编乱造了很多对白,好在主要内容是演唱,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演唱完最后一句歌词时,我大大松了口气,可台下却安安静静的,我忽然有些心慌,不由地看了明妮一眼。
她显然也有点发愣,咳嗽了一声,招呼大家:“谢幕,快谢幕。”
随着我们的谢幕礼,台下终于响起了掌声,还有热情的欢呼和口哨声。
而我此时唯一的想法是。
如果门牙磕掉了,我就再也不见人了。
第56章 番外五
从小我就觉得哲学晦涩难懂,记得最初阅读康德中世纪式的形而上学时,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力。那时候哲学给我一种印象,它是用一套费解困难的词汇形成的味同嚼蜡的理论,是以非常讨厌上哲学课。
长大后,当我渐渐读懂了那些深奥的词汇和繁琐的逻辑,并渐渐喜欢上哲学时,才发现研究哲学不仅需要智慧,还需要孤独,需要水晶一样纯净的人格。
所以当我见识到哲学系里都是怎样一群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时,内心深处的讽刺就别提了。
这个世界总是变化无常又充满着各种巧合,就像充斥着贵族少爷们的大学哲学系,以及昨天还期盼着能加入秘社,而今天就要亲自来递交辞呈。
我在门口听到了激烈的争执声。
“你们的脑子里除了女人和酒,还剩下什么!”格林·休斯顿学长的声音清醒又冰冷。
我对他并不陌生,我们从同一所私立学校毕业,他出身很高,直到毕业前都一直是年级长,学生会长。这家伙简直是教科书里走出来的贵族继承人,有学识,有修养,外表风度翩翩,做事细致到位,说话滴水不漏。在我的记忆里,他总是沉稳优雅地笑着,发脾气的时候绝无仅有。
上一篇:烟雨街
下一篇:甜欲!被病娇影帝撩哄得脸红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