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脂肪颗粒
我回头看他,发现他沉默地盯着地面,许久后他哼了一声,又仿佛自嘲般地笑了笑,脸上的表情也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我们挽着手臂,安静地行走在热闹的人群中,很久以后,比尔又停下脚步,面对着我问:“你不打算报复她吗?”
自从绑架事件过后,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我想了很多,想那个我憧憬过、嫉妒过、憎恨过的女孩。
小时候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因为我和她手牵手回家,年幼的我以为这就是朋友了,可很快我意识到,她只是被其他女孩排斥,所以不得不像牵着一条小狗一样牵着我。
殪崋后来她排斥我像她一样认真学习,不但嘲讽我的努力,还骗我拉丁语书是父亲的珍藏,所以不能外借。
再后来我们就没什么瓜葛了,可我仍然很在意她,因为我以为她是懂我的人,而我也是懂她的人,我们是漫漫荒漠中的伙伴啊,这让我生出了无限的欢喜,因为有她在,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挣扎前行。
可再后来,她的行为越来越让我迷惑,她让我怀疑自己的努力是不是白费力气,反正靠男人获得成功和靠自己获得成功,都一样是成功,有什么区别呢?
我在迷惘中倔强地前行,直到进入大学。然后我遇到了同样出身卑微,却不卑不亢,正义勇敢的杰西卡;遇到了出身富裕,却抛弃一切,去追逐医生梦想的詹妮弗;还有单纯赤诚地热爱数学,就专注地走在这条路上的海伦娜。
她们是我从未遇见过的风景,每个人都比我优秀,比我强大,跟在她们身后,我觉得自己好像在仰望着巍峨的高山,这时候我才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自己真正想要,而从前却说不明白的东西。
原来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光鲜亮丽的结果。
我想像杰西卡、詹妮弗、海伦娜一样,拥有一条坚实而有力的人生之路。
而莉莉安,她只是我幻想中的明灯,是我追逐过的泡影。
这次的事情,更像是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我的脸上,它让我彻底明白,我们想要的东西,原来从头到尾都不同。
杀人……
她还能做出什么呢?
几年前,她用10个金币卖了自己,而几年后,她在乔纳森的泥潭里,把自己染成了跟他们同一种颜色。
我曾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心想再见到她的时候,我要当面质问她为什么那么狠毒,然后揭穿她!报复她!
可是一顿咬牙切齿后,又忽然觉得很累,很无力。因为她变成了一头狰狞可怕的怪物,为了满足原始的私欲厮杀搏斗,而我却不想参与其中。
想到这里,我长叹了口气,望着比尔说:“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莉莉安了,对我而言,她已经死了。”
如果这个世上有谁能明白我对莉莉安的感受,那么非比尔莫属了,我从路过服务生的托盘里拿下了两杯香槟,给比尔一杯说:“让我们来干一杯,与过去说再见。”
他愣愣地接过酒杯,我主动碰了他一下,然后仰头一干而尽。
喝完,我呛得直咳嗽,还咳出了眼泪。
见比尔还举着杯子,我催促道:“你怎么不喝?”
比尔脸色变了变,有些奇怪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也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皱眉道:“你果然很有意思,难怪海涅这些年对你念念不忘。”
我被自己口水呛到,又咳嗽起来,严肃地阻止道:“你别胡说八道,海涅已经结婚了,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结婚又怎么了……”比尔冷哼了一声说,“我这个兄弟跟我可不一样,我们长得像,但性格天差地别。”
他感慨地说起了一件事:“小时候,哥哥叫我们在拳击场收赌资,那阵子新城来了一个魔术师,总在街头表演,我和海涅都很喜欢看,于是放下手头的正事,偷偷溜出去玩。后来大人们发现了,责备了我们一顿,我老实了两天后,又继续溜出去玩,而海涅却安安稳稳地留在了赌场里,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攒了一堆钱,然后让魔术师把那些戏法的原理都告诉了他,他回来又告诉了我,从此我失去了看魔术表演的兴趣,只留在拳击场收钱,而他呢?他欢欢喜喜地跑去看魔术了,看了一整个夏天。”比尔摇摇头说,“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我顿了顿,打岔道:“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他好笑地看了我一眼:“那走吧。”
一转身,我看到了一个熟人。
他穿着黑色燕尾服,挽着一位十分漂亮的女士,正远远地看着我,见我发现了他,他向我举了举酒杯,那人正是哲学系的格林·休斯顿先生。
“嘁,是那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比尔面带微笑,嘴里却刻薄地说,“看到这些家伙我就犯恶心。”
“你认识他?”我好奇地问。
“哼!不过是些墙头草,他们的党派快倒台了,现在正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钻营呢。”
“他也去拜见黑加尔先生了吗?”
“是的,我见过他几次。”
我心头微跳,没来由地感到慌乱。
宴会大厅里熙熙攘攘,宾客们杯酒相碰,轻声笑语,女士们裙摆翩跹,珠宝饰品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丝毫特别之处。
忽然间,大厅里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大厅正门处。
卡梅伦先生和他的妻子、儿子、莉莉安四人出现在了那里,人群沸腾起来,许多人试图挤过去向卡梅伦先生问好。他路过的地方,宾客自动退让,还有人凑上去与之握手,抢着寒暄一两句。这颇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仿佛他才是宴会的主角。
莉莉安穿着一条浅金色的丝绸长裙,领口开得很低,露出里面晒得很漂亮的蜜色肌肤,胸前搭着一条璀璨粗大到让人瞠目结舌的钻石项链。那浓密的棕色卷发也被一张钻石发网包裹,披散在身后。她高抬着下巴,脸上挂着自信满意的笑容,连旁边的未婚夫都仿佛变成了一件让她得意万分的饰品,被她自豪地挎在手臂上。
这一家人来到黑加尔先生面前,卡梅伦先生热情地拥抱了他一下,扬声道:“抱歉,我来晚了。”
“欢迎您。”黑加尔先生愉快地说。
“实在是公务繁忙,直到现在才有喘息的时间。”卡梅伦歉意地说。
“您能赏光过来,已经是我的荣幸了。”黑加尔道。
“宴会开始很久了吗?我们错过什么精彩的没有?”
“当然没有,一切才正要开始呢。”黑加尔先生拍拍手,面向所有宾客,朗声道:“容我介绍一下我的未婚妻。”
他把手伸向楼梯口,而那里正站着一位华服美人。
第63章 第五十七章
她从铺着红地毯的长廊上一步步走下来,荷叶状的裙摆让她每一步都走出摇曳的姿态,那雪白的肌肤映衬着鲜艳的红裙,像极地北方冻结在冰雪中的满地红叶,有种渗透着寒气的,让人颤栗的美感。对比莉莉安的珠光宝气,这位小姐只用红色搭配,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饰品,仿佛在宣告着她本身就是最名贵的珠宝。
吸引了全场目光的美人牵住了黑加尔先生的手,她的红唇带着温柔的笑意,比盛开的玫瑰更鲜艳。
黑加尔先生蓝色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未婚妻,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身,对宾客们说:“欢迎爱米莉·法洛伦斯小姐。”
宴会大厅里响起了掌声,但也响起了某种躁动声,人们嗡嗡地讨论着什么。
且不提卡梅伦夫妇勃然改变的脸色,莉莉安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强行保持着笑容,但脸上的肌肉却格外僵硬,我觉得她站在法洛伦斯小姐面前时,甚至有种手足无措的慌乱感,仿佛只是站在那里就耗光了她全身的力气。只有休伯特·卡梅伦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好像很看不起这场闹剧。
“我很感谢法洛伦斯大人同意了我和令爱的婚事。”黑加尔先生笑盈盈地向宾客中的一位先生举杯。
那位先生个子矮小,头发稀疏,穿着样式简单的黑色燕尾服,然而他腰身挺直,举止优雅自然,很有风度翩翩的老贵族的味道。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然后给了卡梅伦先生一个尽在不言中的眼神。
卡梅伦先生一直肃着脸,此时微微一笑,握住黑加尔先生的手说:“祝贺你们,你们非常般配的一对。”
“谢谢。”黑加尔先生又温柔地看向自己的未婚妻,轻声道,“我们来开场吧,客人们要等急了。”
爱米莉小姐略带羞涩地点了点头,随未婚夫走入舞池。
宴会大厅璀璨的水晶吊灯下,悠扬的乐曲声中,他们在所有宾客的注目下开始领舞,二人的目光缠绵交织,像是一对真正情意绵长的恋人。
“她会带着10万金普嫁过来。”比尔低声在我耳边说,“你能想象吗?这些贵族老头真是该死的有钱,嫁个女儿都可以组建一支军队了。”
这并不是嫁女儿吧,我心想,这是两个势力的结合,老派贵族倒向了新兴起的葳蕤党高官。
我还记得几年前第一次在宴会上见到爱米莉小姐,她被许多年轻男士包围着,连丹尼哥哥也凑上去恭维她,而她不屑一顾,只等着休伯特·卡梅伦的邀请,因为他出生最高,还是大银行家的儿子,与她门当户对。而现在她又带着10万金普的嫁妆,嫁给了黑加尔先生,一个几年前还是新城乡下混混头子的人。
人世间变化无常,莫过如此。
透过舞池中的黑加尔先生和爱米莉小姐,我还看到了对面的莉莉安,一个恍惚间,她仿佛也看到了我,因为她脸色煞白地垂下了头,再也没有刚进场时那么义气风发了。
“你跳舞吗?”比尔问。
我看到宾客们都纷纷进入了舞池,摇摇头说:“我要找莉莉安说几句话。”
“你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还说什么?”比尔不屑地说。
“因为她要杀我,我总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那我就不奉陪了,现在看到那个女人我就恶心。”比尔说。
我离开比尔,径直穿过人群,向卡梅伦一家走去。
而这时,黑加尔先生已经领完了舞,也带着未婚妻走向卡梅伦,我只得先后退一步等在旁边。
“您不去跳舞吗?”黑加尔问卡梅伦先生。
“那是年轻人的玩意儿,让他们去吧。”卡梅伦笑道,“我就在这里和几位先生聊聊天吧。”
他身边早就站了一堆人,众星拱月般环绕着他。
“说起来我真得很惊讶,您竟然会和法洛伦斯联姻。”卡梅伦玩味地对黑加尔说。
“承蒙法洛伦斯大人不弃。”
“是啊,法罗伦斯也是着急了,无处投身,以至于把女儿都卖了,也许把女儿送给乡下暴发户是种新流行,有一天他的女儿可以去酒吧当个老板娘。”旁边有人嗤笑道。
周围的先生们都笑了,卡梅伦先生没有笑,但也没有阻止任何嘲讽,他只是淡定地望着黑加尔。
爱米莉小姐气得脸色煞白,正要上前争辩几句,却被黑加尔先生拦住了,他幽幽地说:“我永远都不会忘了卡梅伦先生的帮助,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您和我坐在同一张吧台上,我们快活地聊着枪支和狩猎。”
“在墨尼本的度假酒店。”卡梅伦点点头,“我也记得一清二楚。”
“有件事情您一定不知道,我是特意在那里等您的,因为一位小姐告诉我,卡梅伦先生对葳蕤党有好感,我可以向您寻求帮助,她还说您喜欢在那里独酌,喜欢枪支和狩猎。”黑加尔先生忽然看向站在角落里的我,“我发现她今晚恰巧在这里,安妮小姐,您可以过来一下吗?”
我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更没想到他会注意到我,还叫到了我的名字。
“过来。”黑加尔先生向我伸出手,虽然是邀请,脸上却带着不容人拒绝的神情。
我不敢去看别人是什么脸色,低着头走过去,站在黑加尔先生身边。
“她那时读中学,为了上学寄居在一户有钱人家做保姆,当时与您住同一家度假酒店,就是她向我推荐了你。”黑加尔先生说。
“原来如此。”卡梅伦先生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真是太巧了,那我也要多谢这位小姐的引荐了。”
“时光易逝,那时候乡下出生,做着保姆的小女孩,如今已经成为了我们家乡的第一个女大学生,我很为她骄傲,同时也感慨世事变化无常,曾经只有贵族能上的大学,现在却连一个乡下小女孩都能进去了,大学这种地方真是堕落了,不是吗?”黑加尔先生用嘲弄的口吻说。
“也许吧。”有人傲慢地哼了一声。
黑加尔先生叹了口气说:“我也一样,以前不过是新城乡下给人倒酒的小人物,而现在我不但迎娶了这样高贵美丽的新娘,还能和诸位先生们把酒言欢,也许是时代变了,像我这样的人竟然站在这里,将来还会发生什么更令人惊奇的事呢?”
气氛寂静了片刻,卡梅伦先生哈哈大笑道:“我的朋友,你太妄自菲薄了,你是一位很杰出的青年,好好工作,珍惜你现在的地位,我会像以前一样重用你。”然后他又意味深长地说,“就像我们初遇时曾探讨过的捕猎话题一样,每一个优秀的猎人都要有一把好猎枪和一条好猎狗,您说对吗?”
黑加尔先生微笑着欠身道:“我万分赞同。”
卡梅伦拍了拍黑加尔的肩膀,拿着一杯酒走上楼梯,他在高处轻敲酒杯,吸引全场宾客们的注意。
“尊敬的诸位来宾,请允许我向黑加尔先生和他的未婚妻送上祝福,他们是天造地合的一对儿。”卡梅伦先生高高举起酒杯,“也向我们的总理大人,兰斯特·希尔顿先生送上祝福,希尔顿万岁。”
下方的宾客们也跟着呼唤道:“希尔顿万岁!”
话音一落,宴会大厅的正门‘砰’的一声开了,一队扛枪的士兵冲进来,直接冲散了人群,涌到了卡梅伦所站的楼梯下。
“你们是什么人?”卡梅伦先生皱起眉头说。
为首的军官仰头望了望卡梅伦,掏出一纸军令,冷声道:“曼谷斯特·卡梅伦先生,您受到了贪污受贿、背叛国家、私通敌国的指控,我们奉总理的命令来逮捕您,请下来吧,跟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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