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朵朵舞
桓启蹙眉,很快又舒展开,反而嘴角微弯,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来。
谢宣刚才快马而过,见到官道边上有一队人在,气势不凡,他匆忙目光扫过,一眼就看见了卫姌。他急忙赶了过来,再一看卫姌与桓启同骑马上,且桓启按辔,动作像是虚环着卫姌。这个姿势旁人瞧着没什么,谢宣却很清楚卫姌身份,脸色顷刻就变了。
他不断看向卫姌和桓启的手,开口寒暄道:“原来是桓将军,江州一别已有大半年未见,不知将军怎在此处”
桓启仿佛没看见谢宣多次打量的目光,淡淡笑道:“自然是有事前来,倒是谢家郎君,出行这般行头着实惊人,莫非是觉得建康城内凶险”
谢宣还未授官,虽然有品级在身,带着三百军士却是太过扎眼。
“桓将军误会了,我也只是代人办事。”谢宣含糊解释一句,又看向卫姌,“玉度,你身子弱,骑马颠簸,城郊有几户人家颇为殷实,可以借到牛车……”
不等他说完,桓启就打断道:“不劳谢家郎君费心,我会带玉度回去。”
谢宣紧紧抿了一下唇,眸光已冷了下来,别说桓启与卫姌并非什么兄妹,就算真有血缘关系,这样共骑也是不妥。
他皱紧眉头,“玉度”
卫姌感到桓启双臂收紧,几乎将她搂个实在,她手肘朝后一顶,若无其事对谢宣道:“你还是去忙正事罢。”
谢宣面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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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一八一章 宅子
他看着卫姌, 眸光微动,若是卫姌出言求助,就算与桓家撕破脸皮, 他也敢争上一争。可她神色冷淡, 说了一句后就不做理会。
侍卫提马上前,在谢宣身旁低语几句。
谢宣脸色沉肃, 飞快又看了卫姌一眼,很快收敛了情绪,拱手道:“城中还有事,我先走了, 过几日再与你叙旧。”说完拨转马头,很快带着侍卫离去。
很快三百余骑已逼近建康城门。
谢宣自从见了卫姌桓启,眉心紧拧没有松展,侍卫见状提醒正事,“刘将军说庾氏不足为惧,只左卫一军困守宫掖,萧展也是个外强中干不顶用的, 只需带两三百兵来就能解建康之困, 郎君你还真就只带三百,会不会太托大了”
谢宣轻轻摇头,“道坚擅兵, 素有将才,识人用人眼光极准,我信他。”
快马加鞭来到建康城下, 门前守卫森严, 进出城门的人却不少, 井然有序, 不见慌乱。
谢宣见状着实诧异,命人前去打探消息,很快得知庾氏之乱已被平定,陛下驾崩,太后与朝臣已议定,由琅琊王司马邳继位为帝。
这些消息都是今日清晨才从宫中传出,还未向外扩散。其实这些日来,知道庾氏所为的也只是建康的高门大阀。谢宣能赶到建康,全赖王致之将庾氏动手的事传回家中,王谢两家这些年交好,又事关庾氏不会隐瞒,谢宣得知庾氏在宫掖中动手,与刘道坚商量过后,当即决定带兵来解司马邳之困。
此时一听原来解了宫中之难的就是桓启,谢宣沉默不语。路上遇到卫姌,他乱了心神,又见桓启并未带多少人,并未将他与建康城中的事想到一处。
侍卫讶然,“听说桓将军只带两百亲兵就将北卫军全部拿下,和刘将军预料的情况倒是不差。”
谢宣喟叹一声,若是事后再论成败功过,人人都能说出一番理来。难就难在料敌于先,刘道坚有这份眼力,桓启更是直接动手,先困住庾家,再攻西掖门,行事之果决狠辣,令谢宣不由心生警惕防备。
卫姌和桓启在官道旁,看着谢宣一行尘土相送地离开。
桓启一抽辔绳,马蹄嗒嗒就快跑了起来,卫姌猝不及防,被颠得往后靠在他的怀里。
一众侍卫也要快行跟上,桓启转头喝道:“离远些。”
他与卫姌一骑单独走在前头,只听他极轻地笑了一声,道:“谢宣知晓你身份了”
卫姌微怔,还未想好怎么说。又听桓启道:“自然是知道了,都回去求着家里要悔婚,若不是知道你的身份,他又是图什么。”
卫姌嘴唇微张,露出吃惊的神色。
“他又哭又跪闹了一阵,谢家也没能同意,”桓启低头看了一眼卫姌,道,“谢安还放下话,就算是卫家女郎活着回来,也不能将泰山羊氏的婚退了,谢宣这一遭是白忙了,还弄了个里外不是人。”
卫姌听他戏谑的口气,蹙眉不语。
桓启一路都注意着她,见她露出不悦的神色,他哼了一声道:“怎么是不是还挺惋惜”
卫姌道:“谢卫绝不可能再提联姻了,你心里清楚。”
桓启自然知道这一点,可心里那阵不舒服仍在,在江州听到谢宣要退婚的消息时就让他火冒三丈,前几建康日事多顾不上,如今想起那股火又烧了起来,他口气硬邦邦地问道:“谢宣在广陵,怎会突然知道了你的身份”
卫姌没想到他竟如此心细犀利,便道:“许是哪里露了破绽让他知道。”
桓启忽然一拉辔绳,马扬蹄停住。他一手抬起卫姌的下巴,目光锐利,“破绽什么破绽”
卫姌却别开脸,眼角余光看到侍卫快马追了上来,顿时脸色涨得通红,“我哪里知道他是怎么得知的。”
谢宣在牛车上逾矩的事她不敢提,以桓启的脾气,只怕立刻就要暴怒。
桓启看着她,怒火更炽,心道这里面肯定是有些什么,他就要问个明白。这时蒋蛰带着侍卫赶到,在后面问了声出了什么事。桓启乜着眼瞧了卫姌片刻,打马道了一声走,一行人朝着建康而去。
进城之时守门将士恭敬告知桓启,司马邳召他入宫。
桓启微微点了下头,先行下马将卫姌抱了下来,叫蒋蛰过来把人送回去。城内上下已知陛下驾崩的消息,各处都用了丧仪。桓启嘱咐了几句,看见卫姌离得远远的,他大步过去,硬是把人拉到面前,语气略有些生硬道:“姓谢的小子还嫩着呢,家中的事他都摆不平,还能做成什么大事。”
卫姌忍不住白他一眼,心想谁不受家族束缚,这也拿出来说道。
桓启也不知她听进去没有,眼看天色将晚,转身往宫中去了。路上行人极少,越是靠近宫掖越是冷清,他干脆纵马狂奔,心中却仍是想着刚才的事。
他说谢宣还嫩着,倒也并非虚言。就拿刚才遇着的事来说,若换做是桓启,二话不说先将人抢过来再说,何必讲究那么多道理,总要占着理才敢做事,肯定要吃亏些的。谢宣要退婚没办成,也正是因为顾虑太多,瞻前顾后。依桓启判断,谢宣还需在官场历练打磨几年,才能成气候。
不过今儿个打个照面,谢宣带着三百军士赶赴健康,让桓启有些刮目相看,时机,人数都选的恰到好处,若非他先来了,这个功劳还真有可能落谢宣身上去。他若有所思,问身旁侍卫,去广陵探路的人可有回来。侍卫摇头说还没有,桓启颔首,眼看台城高墙已在眼前,将刚才思索的念头压了下去,神色一敛,下马朝西掖门走去。
卫姌来到家门前,回头看向蒋蛰,道:“你也瞧见我家中不大,安顿不了你们。”
蒋蛰刚才一眼就看到这个宅院大小,脸上也露出为难的神色。刚才桓启拨了十二个侍卫过来,却根本住不进去。
卫姌道:“你们跟着二……他出生入死,也不能委屈你们,这里住不下就去别处吧。桓家在建康应该有宅子才对。”
蒋蛰道:“那是大司马的宅子,不是我们将军的,小郎君不必忧心,我来安排。”说着他就将其余几人叫来,议论好一阵子。
卫姌不去理他,进了家门,惠娘赶紧让仆从打水,让卫姌沐浴洗发,去除了一身风尘仆仆。惠娘拿了帕子在房中为卫姌绞发,问她这些日子去了哪里。卫姌说路上遇着桓启。惠娘闻言手顿了顿,叹气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
婢女送了热汤和一小碗面食进来,卫姌吃了东西,身上暖融融的,疲惫也消除许多。
这时蒋蛰又带了人进来,这回连他在内一共四个侍卫,在家中也能住下。剩下的人去了哪里,蒋蛰只说另有了安排。
快入夜了,卫姌有些打盹,撑着没去睡,拿了一本书正看着。这时外面一阵喧哗热闹,桓启的声音清晰传来,“怎么住这么小的地方”
他进得房来,惠娘和婢女拦不住他,跟在后面神情紧张。
卫姌放下书,平静道:“你们下去吧,我和二哥有话说。”
婢女躬身离去,惠娘却瞧了瞧两人,心下担忧,对着桓启行了一礼道:“桓郎君,我家小郎君体弱,受不得惊吓。”
桓启一摆手,“我怎会惊吓她。”
惠娘又看向卫姌,见她微微颔首,这才离开。
桓启环顾一圈房中摆设,这里按卫姌喜好布置,与江夏和豫章的都相差不多,只是小了一些。他道:“这里太小了些,仆从也没几个,明儿个我就让蒋蛰去找个大点的宅子。”
桓启今天进宫,司马邳有意封赏,要将庾家的宅子给他,桓启未受,庾氏再不济,也是四姓之一,当日有庾家中人拒绝与庾胥一起进宫,更是断绝关系,司马邳刚继位,不想大动干戈,只能默认那些未曾参与的庾氏支系保存下来,不予降罪。
桓启心里明白,司马邳这是有意让庾氏记恨上他,虽说如今庾氏遭受重创,已大不如前,但到底曾是四姓之一,他也不想再沾惹麻烦,于是便拒了那座宅子。
卫姌没有和他议论宅子,微微一笑,语气平静地开口:“二哥,我已说过绝不为妾,无论是诸侯王公,还是世族门阀,若非以势压人,我也只能决绝应对。”
桓启浓眉拧起,凝视她片刻,嘴角挑动一下,道:“真遇着了,莫非你要寻死觅活”
卫姌冷笑,“这话好笑,凭什么是我去觅死,日子长着呢,便是老虎都有个打盹的时候,谁能一辈子强盛不露弱处”
作者有话说:
五一快乐!
第183章 一八二章 婚事
这话说的刺耳, 桓启登时脸色就有些发沉,他揉了揉额角,刚才在宫里和一群老少狐狸斗心眼, 上下周旋, 耗神费力,新帝登基的事还没议完, 他在殿内却已经魂游天外,归心似箭,就想着赶回来见卫姌。可到了家,她没给个好脸色, 说的这番话分明意有所指。
桓启凝视着她,少许沉吟,忽然笑出声道:“不就是正妻之位,我许你。”
卫姌暗暗一惊,连忙道:“你与引萱翁主的婚事已定,岂是能随意更改的。”
桓启眸中掠过一道精芒,“尚无媒聘定礼, 不算已经定下, 怎么样,是不是安心了”
卫姌哪里是安心,简直是惊心, 抬头看了眼桓启,心下疑惑。离开豫章时常山王与桓家已有意定下婚事,大半年过去, 竟然六礼还未完成。至于桓启说的是真是假, 她倒从无怀疑, 他这样的霸道性子, 不会在这事上撒谎。
桓启伸手在她下巴一捏,不轻也不重,“欢喜坏了我妻位空悬,你只愿为正妻,如此说来,我们正是绝配。”
卫姌嘴唇微微翕动,犹豫了一下,说道:“常山王与大司马商议的婚事,怎会轻易不成”
桓启眯了眯眼,嗤笑道:“我可不是谢宣,不愿意做的事没人能强迫。”
听他说得如此肯定,眉宇间透出一股凶悍果决,不容置喙。
卫姌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原本想趁此机会做个了断,没想到他居然直接给了许诺,让她准备的许多话都不能出口。
桓启脸上仍是带着笑,双臂一展伸了个懒腰,刚才允诺婚事仿佛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他站起身道:“叫人准备些吃食来,你这处宅子太小了,这几个仆从全都傻不溜丢的,瞧着就不堪大用。”
卫姌神色犹豫不定,桓启侧过脸来,瞥了一眼,道:“怎么高兴傻了”顿了顿,他脸色冷了几分,“婚事都答应你了,莫非玉度还另有打算”
卫姌朝外招呼一声,惠娘就守在门外,提醒吊胆过了一会儿,听见屋里要吃食,立刻松了口气,赶紧让仆从准备。
没一会儿,几道小菜和面饼就送了来,卫姌平日胃口不大,庖屋准备的也不多,还是惠娘特意吩咐,这才加了两个小菜。桓启吃得快,卫姌坐在一侧,偶尔看向他,闭了闭眼,将千头万绪难以理清的想法压了下去。
桓启吃完,用帕子擦干净手,叫侍卫将这两日的书信公文拿来,看模样是要留下处理。
卫姌赶紧道:“时辰已晚,外面天黑路不好走。”
“和外面的路有何关系,此处虽小,倒也还能安身,”桓启道,“方才已定下婚事,我留着也是应当,莫非你刚才全是敷衍应付我的”
卫姌被他锐利平静的目光盯着,心头凛然。只见桓启又理所当然笑道,“对外人来说,你我还算兄弟,住在一处有什么问题”
惠娘端着茶水进来,听到这一句,手里的托盘晃了一下,很快又镇定下来,笑道:“家里还有个厢房,收拾了正好可以住人,就是委屈了桓郎君。”
桓启低头去看公文,所需什么就吩咐一声身边,安之若素的模样让卫姌说不出话来。
她隐隐感觉到桓启脸上虽然是个笑模样,但实则藏着一股锐气,让她暗自不安。
桓启看了几封书信,眉心紧皱,脸色也越发难看。他将一张信笺重重拍在案几上,怒喝一声“好个狗东西”。卫姌正看书,心事重重也看不进去,被桓启一声爆喝喊回了神,吃惊地看着他。也不知谁得罪了他,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桓启叫来蒋蛰,低语吩咐几声,将书信全收了起来。
惠娘趁着这时赶紧说了一声厢房收拾好了。
桓启转头看了看卫姌,起身朝外走去。他刚才生怒,脸上戾气还未收敛,门外侍卫婢女都不敢吭声。到了院中,桓启回头看了眼,心头燥意有增无减。刚才卫姌是什么意思他清楚的很,无非是想以妻位为借口拒绝罢了。他偏偏不如她的意。
当初为着她郎君身份,他就挣扎耽误许多时日,如今又怎能轻易退缩。以他的身份,娶个高门贵妻自是助力,但若没有,桓启也并不十分可惜,历来这些外在助力都是双刃剑,他本就是在血雨腥风里淌出来的权力地位,已独镇一方,又何必再去看别人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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