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朵朵舞
席间伎子歌舞作陪,已有些人酒后露出放纵姿态,桓启见卫姌脸上没有半点脂粉,微微泛红,不知是吃了酒醉的,还是因为那几个大胆放浪之人害羞。他四下一扫,心想卫姌到底是个女郎,如何能叫她看这些场面,便点头放行,却又不放心,嘱咐道:“出去把蒋蛰叫上。”
卫姌满口答应,走出内堂,到了院中,她站定等着,桓温既然说了放她走的话,应该不会食言。
才站了一小会儿,从院外走来一个侍卫,到了跟前问:“可是卫郎君当下”
卫姌点头。
侍卫拱手道:“大司马命我送郎君出去。”
卫姌道:“领路。”
侍卫带着她在院子小径中穿行。卫姌有些放心不下,问道:“就这样出去会不会让人瞧见”
实则她要防备的就是桓启所带亲兵,蒋蛰灵活机警,更把桓启的话奉为纶音。前些日子何翰之已从豫章赶来,桓启便让蒋蛰看着她,没有丝毫懈怠放松。
侍卫道:“不走正门,府里采买进出还有个侧院,从那出去不会撞着人。”
卫姌心下稍定。
今日刺史府内酒宴热闹,仆从婢女忙忙碌碌,侍卫听从上面吩咐,虽不知就里,却竭力避开人,在院里绕着路走。
还没走出花园,小路对面走来几人,居中女子挺着肚儿,扶着婢女,身侧还跟着个沉稳的老媪,此时老媪正劝着:“娘子身子重,让人冲撞了不好,何必去凑那热闹。”
侍卫刚才听见来人声音已停住脚,回头询问。
卫姌远远就认出那是沂婴,上一回不过碰了个面就惹来麻烦,她当然不想招惹,示意一下,和侍卫两个往假山石后避让。
沂婴走了一路,被老媪拦下,她是世子桓熙派来照顾沂婴身子,颇有些身份,行事有魄力,沂婴也不能完全无视,原来这两日她听婢女议论司马翁主生得天仙般,是一等一的美貌,心中便起了争胜之心。她自幼美貌出众,从没被哪个女子比下去过,这才想趁着酒宴偷偷看一眼翁主是否真如婢女所说那么美丽。
老媪又是哄又是吓,这才把人劝了回去。
卫姌与侍卫从山石后出来,正要继续往前,忽然听见一道声音喝道:“谁在那鬼鬼祟祟”
侍卫转身,看清发声之人,脸上戒备神情一收,作礼道:“歆郎君。”
桓歆从旁走出,目光狐疑,视线从侍卫身上划过后落到卫姌身上,顿了一顿,道:“你怎么到此处来了”
卫姌一阵头大,先是沂婴后是桓歆,一路走得都不顺畅。
“喝多了出来散散。”卫姌淡淡说了句,朝侍卫示意这就走。
桓歆眯了下眼,眸中闪过精芒。这两年他领着差事专门打探消息处理桓氏族中事务,手里握着一支专司的护卫,家中风吹草动都知道一些。
刚才在内堂吃酒,一是嫌弃吵闹,二是如今形势不明,连二哥桓祎都来暗示他该选边站。身为高门大族子弟,历来争斗都不是稀罕事,像他这样根本没有继承家业希望的子弟来说,选择就极为重要,他冷眼旁观,觉得还没到时候,便不想掺和,趁着方便出来散酒。在僻静处走了走,没想到看见一前一后两道人影在小路里走,他疑心颇重,便上前来查看,没想到拦住的竟然是卫姌。
桓歆看着她有些发怔,心一下轻一下重地跳着。卫姌瞧着比在江州时稍高了一些,身子依旧单薄,只站在灯光昏暗的山石旁,也如光华暗蕴的脂白宝玉。
作者有话说:
第231章 二三零章 无题
他稍稍出神, 卫姌却觉得与他没什么可多说的,两人并无交情,过往还曾有过冲突矛盾, 能招呼一声已是足够, 便和侍卫往前走。
桓歆盯着两人背影瞧了片刻,转身也要回内堂, 才走两步,脚步再次停住。刚才他只看着卫姌,现在突然想起来,那侍卫有些眼熟, 略作思索,他想起来那是父亲桓温的亲兵。他不由诧异,亲兵只奉主之命,旁人差使不动,父亲又怎会在酒宴的日子特意安排人来找卫姌。
桓歆心中起了一丝疑,事关卫姌,他有刹那的心乱, 过去那么久, 当年在江州所做的荒唐事已渐渐淡忘模糊,但一看见卫姌,他脚挪不动, 犹如生了根似的。
左思右想,沉吟良久,他心头一阵一阵地躁动, 终于还是没忍住, 转身走小路跟了上去。
内堂中, 司马兴男已离席。伎子欢歌乐舞, 有胆大的人敢伸手去摸上两把。蓄养家伎盛行已久,桓府养着的几个都是美人,除了歌舞,坐下还能陪客人谈笑喝酒。此时便有两个楼着伎子咂嘴渡酒,也不避人。
桓启刚才被几人过来敬酒,刚歇了一刻,桓熙忽然举着酒杯走过来,站到他的桌前,拱手道:“敬道,这些日子军务繁忙,我们兄弟趁此机会好好喝一杯。”
桓家人都是身量高大,他稍瘦一些,此时站着也颇有些威势和贵气。
桓启嘴角噙笑,跪着的婢女早就已经将酒杯斟满。他举杯起身,说了一声“兄长客气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桓熙也将酒饮完,故作豪爽地拍了拍桓启的肩膀,“有你在,替为兄分担不少,这次出兵,必是大胜。”
北伐之事还未对外公布,桓温与将康来往公文书信皆是保密,幸好今日赴宴都是荆州官员,倒没有什么意外的表示。听桓熙说出兵大胜,众人也跟着饮酒。心里却对眼前这幕“兄友弟恭”各有所思。
桓启连喝两杯,腻歪至极,桓熙要做这些表面功夫他也奉陪,心里却颇不以为然,桓熙城府不够,嘴上说得好听,但无论是姿态还是说话,分明是意有所指。
桓启在建康朝廷面应付一群老狐狸都能游刃有余,对空有名头却没什么长才的桓熙更是不在话下,懒洋洋一笑道:“兄长放心,在家等着捷报就是。”
桓熙心中一凛,脸上笑意稍淡了些。
两人当着众人面着实展现兄弟情谊。桓温始终含笑看着,气定神闲的样子像是瞧不出这其中的暗潮汹涌,其他人见他对两个儿子没有偏颇,也乐得装糊涂,场面倒是分外热络。
酒宴没人谈论公事,又有伎子婢女作陪,自然是谈笑调情更多,有官员早就听说桓启风流,把话题往风月上引,说起荆州的一些美人名妓。桓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也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来,身体渐渐有些发热。
婢子又将杯子满上,桓启推开酒杯站起来,对左右道:“我去更衣,稍等就回。”
众人笑着答应,桓启走到外面,有仆从跟上来,领路往西阁去。桓启缓步走着,吹着夜里的冷风,内堂里丝竹嬉笑声从身后传来,他身上总觉得隐隐燥热。等方便出来要回内堂,想着卫姌也该回去了,桓启稍稍走快了些。忽然有个婢女手里端着盘从小径走来,埋着头脚步匆匆,昏黄的灯光下也没看清前面,径直撞到桓启身上。
端着的糕点酒水洒了一地,婢女抬起脸来,生得一双杏眼,唇略丰泽,瞧过来的目光带着慌张,极有风情,才刚入春,她衣裳已比旁人轻薄一些,腰间勒紧,胸部鼓囊,糕点洒落在衣裳,她在胸前拍了两下,越发勾人。
此女正是引萱翁主带来的美婢之一,叫做馥儿,在王府时就知自己到翁主身边是为了笼络未来的夫君。上回在亭中见到桓启,她就大为动心,位高年轻,还生得如此伟岸英俊。反正翁主喜欢年少美郎君,她亲近桓启,倒是替翁主解忧。
馥儿在桓府中打听了不少消息,知道大司马比世子更看重桓启,她本就在王府见惯贵人风月,早早就萌动春心,也曾与来王府的俊彦打情骂俏眉目传情,自觉对男女之事也擅长。前几日听桓府婢女说翁主这门婚事悬而未定,馥儿知道翁主背地里还真不想要这门婚事,她心下便有些急,又被婢女奉承美貌风情,心下一热,便趁着宴会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遇上了。
她心直跳,抽出身上的丝帕,往桓启身上擦去,“都是婢子不小心,脏了郎君的衣裳,还是赶紧找个地方换一身。”她欲说还羞,手里捏着帕子,先是慌乱在桓启胸前擦拭,随后脸一红,身子大胆往前贴近,隔着衣裳下摆,感觉到桓启雄壮的那处。
桓启久经风月,几个动作就看出这婢子是有意来勾他的,乍一眼看去还有些眼熟,他一晃神的功夫,婢女就大胆试探。
桓启自把卫姌带在身边,一门心思想着求娶,也不知怎么的,就连黄氏和佩兰这些姬妾已来到府里,他都未曾去亲近过。今晚不知是不是酒喝得多了,浑身燥热,他拉开馥儿的手,没有立刻松开,身上经不起撩拨,已起了些变化。
馥儿暗自得意,往前倾了倾,柔软的-胸轻触桓启手臂,娇滴滴唤了一声“郎君”。
桓启头有些涨,认出她是跟着司马引萱的婢女,他本就想着要与司马引萱划清楚道,哪里会去碰她带来的人。手上用力,把她从身前拉开,面无表情道:“翁主叫你来的”
馥儿犹豫了一下,含羞点头。
桓启甩开手,馥儿蹬蹬几步后退。
“长得是有几分姿色,就是粗鄙不懂规矩。”他嗤笑一声道,掸了一下衣服,抬脚就走。
馥儿愣在原地,咬着唇,心下着急,却又不敢追上去。
桓启被这一闹,越发心浮气躁,突然又想起卫姌来,招手让仆从过来,叫他进内堂把卫姌喊过来。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我怀疑会被锁……所以需要好好琢磨尺度,在那根生死线上疯狂蹦跶 感谢在2023-06-27 18:54:22~2023-06-28 22:5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32章 二三已章 犯浑
桓启站在院子里站了片刻。那婢女独具风情, 不是不美,可刚才那一瞬间,他脑里突然就想起卫姌来。
桓启心思浮动, 生出一股强烈的意愿, 避开内堂的应酬热闹,和卫姌单独相处一会儿, 只看着她的脸,听她的声音,也叫他心里欢喜,心里暖洋洋的。
仆从不一会儿就跑回来, 见他身后没有人,桓启已是拧起眉头。仆从垂着脸道没在内堂找着卫郎君。
桓启眯了眯眼,面无表情。
仆从不由咽下口水,站着不敢动。
桓启道:“去把蒋蛰叫来。”
仆从忙不迭跑着去了,不到片刻功夫,蒋蛰就来了,府中酒宴, 他们这些亲兵近随在外院也摆了几桌吃食水酒, 他向来警醒,只沾了两口,没敢多喝, 此时听到传召跑来,身上没有酒气,十分精神。
桓启问道:“玉度没叫你”
蒋蛰摇头, 就见桓启神色乍然一变, 眉宇间透出厉色。
“叫人去把前后进出的门都守住, ”桓启脸色紧绷, 怒火在胸膛里灼灼燃烧,刚才还有几分酒意的双眼变得深沉阴狠,“已有些时候了,不光是门,把路前后通行的路也给看住了。”
蒋蛰吓了一跳,暗自叫苦,心里已猜到什么,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今日来的都是荆州官员,若真有人要走,难道还要拦下查”
桓启吐出一口气,狠狠道:“查,若真是没什么,改日我一一上门赔罪。”
蒋蛰领命去了。
桓启也没回内堂,把亲兵叫进来,将刚才进出院子的仆役全叫来问话。
这事动静不小,宾客还没发现异常,就有人偷偷去告诉桓温。他脸色一黑,又佯作无事,从内堂出来,去院子中找到桓启。
看见仆从胆颤心惊站在一处,在找见着卫姌之人,桓温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走来。他身后随从见状不好,挥退所有人,自己和侍卫也走地远远的。
桓温眉头竖起,勃然怒道:“你在做什么为着个女人要把荆州翻过来”
桓启脸色比他还难看几分,一身戾气,桓温见着了都心头一跳。
“好好的人在刺史府都能不见,不能查”桓启压着火,声音冰冷,“万一真查出是有人背后使坏,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桓温怒喝,“你敢!”
桓启没说话,背脊笔挺站在那就透着一股迫人的压力,沉默的态度已经回答了敢不敢。
桓温瞪着他,两人僵持片刻,却让院子周围守着的人噤若寒蝉。有酒醉的宾客从内堂出来,路过此处院子,远远瞧见人影还想要招呼,离得稍近一看,吓得酒都醒了,转头就跑。
桓启朝院外看了两眼,神色不耐,眼底更是藏着急,“有什么话等我找着人再说。”
桓温板着脸还要训,但这个儿子与其他几个不同,性情桀骜,何况今夜举宴,内堂有各路宾客,他没想到桓启发现得那么快,行动又如此果决,也不怕得罪人。桓温沉默片刻,倒有些后悔今夜的安排。
桓启听侍卫回话并没找着人,唇紧抿着,看了桓温一眼,冷笑道:“能在府里做的滴水不漏,只有她了吧”
桓温一听他口气是疑心到司马兴男身上,不由长长一叹,心中已有了决断,“与她无关,是我安排的。”
桓启一怔。
桓温道:“本来就是你把人从卫家强带出来,她也不乐意,留着才是碍事……”
桓启根本不想听下去,打断道:“现在人在哪”
桓温说了安排。桓启拔腿带着侍卫就走,直冲着仆役所住的院子而去。
……
卫姌跟着侍卫七拐八弯,避开人来到角落院子,府里热闹,此处却只留着几个看院子的,院里也摆上小酒和瓜果点心,都是前面剩下的,一瞧见有桓温身边亲兵来,几个仆役也不敢多问,匆忙收拾了,便带着侍卫与卫姌去角门,用钥匙打开锁,推门放他们出去。
卫姌看见外面果然停着一辆牛车,高高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刚走出门要上车。
从角门里又走出桓歆,他快步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去哪里”
卫姌没想到他竟跟了上来,眼见牛车就在面前,她不乐意地看了他一眼,心道多管闲事,耐着脾气道:“我要回家去,你别挡着。”
桓歆只觉得这事处处透着古怪,回家何必要在酒宴一半的时候走,还有意躲着人,最奇怪的这事居然是父亲桓温安排的。此刻桓歆该当作不知,转头走的,可他看着卫姌,脑子就有点发昏,有意要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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