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美为患 第153章

作者:朵朵舞 标签: 布衣生活 重生 女扮男装 爽文 现代言情

  卫姌抬起手招了招。

  司马引萱还当她已动了心,笑着凑过来。

  卫姌在她耳边轻语一句,细若蚊吟,只两人能听见。

  司马引萱骤然瞪大眼,神色骤变,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卫姌,随后飞快伸手,在她胸口揉了两把,又贴近在卫姌身上闻了闻,一股女子幽香。

  她缓缓坐回去,双眼还有些失神,久久不语。

  卫姌挺直脊背,郑重做了个礼,道:“胞兄落水不见,母亲又生病,家中没有支撑,我这才冒险行事,并非有意欺瞒。”

  司马引萱方才已是有意勾引。若卫姌瞒着不说,日后身份揭穿,就算司马引萱大度,也不免会感到欺骗与尴尬。卫姌心道,如今知道她身份的人已有不少,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再多一个司马引萱也不算什么。

  司马引萱目光惊奇地看着她,拿酒壶又斟一杯,道:“还当女子之中无人能比我胆大妄为,今天才知是我见识少,你竟扮作郎君将全天下人都骗了。”

  她一边饮酒一边笑道:“你玉郎之名早已传得人尽皆知,难怪桓启拼命拒了我,却又始终说不出个缘由,原来全是为了你。”

  卫姌沉默一瞬,道:“阻碍翁主议亲并非我本意……”

  “自与你无关,我父王与桓家议亲,河东卫氏便是最鼎盛之时也插不了手,”司马引萱道,“我猜定是桓启相中了你,这才一意孤行,大司马对他有所亏欠又要重用他,也奈何不了他。”

  皇亲出身,她对这些权力博弈也不陌生,只两句话就说出关键。

  卫姌想着桓家的事也觉得心烦,偏偏她深陷泥沼,挣脱不出。

  司马引萱又道:“桓启对你痴心一片,那日他与大司马争执不下,听说闹得不成样子,无人敢劝,也是那日之后,桓家忽然对我变了态度,奉了许多金银奇珍劝我回去。还有南康老妇,当初我来的时候就看出她不怀好意,这两日更是话里话外地赶我,无非就怕我留着,事情再起反复。”

  她格格一阵笑道:“她那番打算当谁看不出来呢。”

  卫姌看她脸上笑意没有半点伪饰,叹道:“翁主畅达。”

  司马引萱晃晃酒杯,微醺道:“你对我如此坦诚,我岂能骗你。你不必对我有愧,我对桓启无意,来荆州全是父王安排。我呀,看着风光,可和你们这些女郎有什么区别,最后都是要与门阀士族联姻,不过是门第更高,多几分自由罢了。”

  卫姌举杯与她轻碰,道:“翁主身份尊贵,已胜过其他女郎多矣,我扮作郎君行走这两年,见过不少寒门庶户,更有穷苦人家,处处皆是不易,那等出身之女子,卖入士族富户为奴做婢已是好的,处境艰难过我等百倍千倍的。有时我也曾想,为何尽是不如意,纵然我用尽全力,也难以谋事成功,世道何其不公。”

  司马引萱静静听着。

  卫姌道:“可见多了,才知世事无常,不如人意才是常事。世间比我贫苦艰辛的女子多不胜数,每当遇到愤懑不平之事,想想这些,念着知足两字,心态便能平和些。”

  “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像也舒坦不少。”

  卫姌笑了笑。

  司马引萱笑道:“你既是女郎,生得花容月貌,见了我却没有半点相争之意,看着对桓启倒像是没什么情意。”

  卫姌道:“世事无常罢了。”

  只这一句,司马引萱立刻就懂了,格格一阵笑,“如今桓家势大,你被他瞧上是难以脱身,不过水无常形,人也如此,说不定哪日桓家衰微,你与他和离再嫁就是。你这样样貌,何愁二嫁找不到好夫郎。”

  司马引萱所备皆为烈酒,卫姌才喝几杯,身上就有些飘飘然的感觉。她轻轻一拍掌,笑出声道:“正该如此。”

  司马引萱以往所遇士族女郎,便有交好的,也多少夹杂着家族往来,但与卫姌交浅言深,却抛开那些。她直言道:“原来议亲,我就想着只要生下个孩子,管他外面有多少女子,我也找美貌郎君陪着,只是如今这门亲没谈成,我看着桓启是打定主意非要娶你,不肯罢休的了。日后你可有得受,万一他在外面风流快活,你也别守空房,出去找些乐子就是……”

  卫姌听得直笑。

  这时却听见院子另一头等候的婢女大惊失色喊道:“翁主。”

  卫姌和司马引萱顿时一惊,同时抬起头来。

  汤泉池子以屏风围着,两人身后一块屏风轰然倒下,掀起一股大风。卫姌还有些发怔,屏风后露出桓启的身形。他面带怒色,扫过来的目光让司马引萱都背后都凉了一下,她想着方才说的话,酒都醒了一半,眼珠一转,赶紧捂着头呼疼。

  卫姌见状立刻扶着她起身,道:“翁主身体不适,我先陪她回去。”

  一旁婢女也呼拉拉全涌了过来,七嘴八舌,不是要叫仆从去抬个撵来,就是要叫医师。

  桓启太阳穴都鼓了鼓,他大手一伸,将卫姌拉了出来,“你给我出来。”

  他拉着卫姌大步离开院子,他面色发青,卫姌偷瞥一眼,怀疑他刚才听见了什么。

  等回到院子,空青和石竹迎上来,被桓启呵斥走开,进了屋,桓启甩开了手,居高临下看着她,“你们在说些什么”

  卫姌道:“谈谈字画书法,哪里的绸缎胭脂更好。”

  桓启气得简直要笑了,这是睁眼给他说瞎话呢。

  原来隆儿得了桓启命令,看着卫姌的小院。他是桓启近随,知道他心中最是着紧卫姌,于是便守在外面,直到掌灯时分,各院用饭,他看守半日又饿又渴,便去庖屋找些吃的,才离开片刻功夫,回来便发现卫姌已去院子里散步。

  隆儿追进院子里,正撞见司马引萱的婢女送酒水果子过去,他一打听,心下暗惊,知道差事没办好,也不敢耽搁,赶紧去找桓启禀报。

  桓启闻言脸色顿时便微微一变,骂了一声后放下手中的事朝汤泉池子这里来,他一路行走如风,婚事不成,司马引萱落了脸面,定是要为难卫姌。

  等他赶到,听见屏风另一头传来笑声,丝毫不见剑拔弩张之势,他脚步一缓,站在屏风后正听见司马引萱劝着卫姌“日后你可有得受,万一他在外面风流快活,你也别守空房,出去找些乐子就是……”

  桓启听得火冒三丈,一脚就将屏风踢翻,将卫姌拉了过来,要问个清楚。

  哪知卫姌开口说什么绸缎胭脂的,他气极,反倒笑了一声,“当我是傻的,说的难道不是找乐子。”

  卫姌心道果然被听见了,心咚咚一跳,若是实话实说惹出他脾气来难以收场,便装糊涂道:“都是翁主说的,我也没听清呢,你就来了。”

  桓启低头看着卫姌,心想这些日子她总是冷着不给一个好脸,眼下才算是多说几句,口气也软和,不是心虚是什么。桓启方才听见司马引萱说的话,恨不得立刻就将她赶出去,省得带坏了卫姌。此时他拉着一张脸道:“司马引萱放浪形骸,行事无顾忌,她说什么你都别听。”

  卫姌心中自有判断,也不想与他分辩,“也没说什么。”

  桓启一手抬起她下巴,盯着她乌黑明亮的一双眼看着,心中蓦然有些发软,似乎是想说什么。他心想,说什么找乐子,全是因那句“万一他在外面风流快活”所起,他有心说两句安她的心。实际上自从知晓卫姌女郎身份,他心思全扑在她身上,后院再也没添过人。

  卫姌忽然打了个嗝,推开桓启,手捂在腹上,蹙眉露出难受的神情。

  桓启将人搂进怀里,眉头紧拧,“司马引萱的酒是好喝的她向来喜欢烈酒,你敢和她对饮,不知死活。”

  卫姌胃中翻江倒海似的,闭上眼长长歇了一口气,脸上通红。桓启叫仆从赶紧去找医师,又叫婢女进来伺候,没过一会儿,医师还未到,倒是司马引萱的婢女先来,说奉翁主之命送来独有的解酒丸药。

  桓启拿着药还有些不放心,把亲兵叫来吩咐两句,过了小半时辰,亲兵复命。他这才将丸药喂给卫姌吃下,很快就起效,卫姌身上舒坦,睡了过去。

  第二日桓启原本要带卫姌出去游玩,但昨夜卫姌昨夜才闹不舒服,只能留在庄子里休养。管事倒是准备了不少新鲜果子时蔬,又让仆役将公鸡放出,在院子里玩了一场斗鸡。几个年轻仆役左支右绌,满院子追着扑腾的飞鸡,将围观的人逗乐。

  司马引萱带着婢女也来凑热闹,脸上没断过笑,等看完斗鸡,她朝卫姌走来,不顾一旁桓启神色冷淡,笑盈盈道:“许久没见过这种把戏,笑得我肚子疼。昨日与卫郎君喝一场酒,解了我心头忧愁,明日是该走了。”

  卫姌与她话别,两人寒暄几句,虽说的不多,却见诚挚。

  司马引萱眨了眨眼,道:“莫忘了喝酒时与你说的,人生几何,唯有饮乐。”

  桓启听了不像样,开口道:“翁主此行仓促,我派人护送翁主出城。”

  司马引萱笑着点头,她带的人不少,大部分是婢仆,若有桓家的兵护送,一路必是坦荡无阻。

  她扶着婢女的手正要走,忽然想起一事,又扭过头来,道:“说来有件趣事,前些日子,桓将军后院妾室,托人给我身边婢子送礼,说将军现在好龙阳不好脂粉,还让婢女特意在我面前提卫郎君来庄子上的事。”说完她又是一笑,扭身便走了。

  桓启面无表情。卫姌只当不知。

  第二日大早司马引萱便带着人起行,卫姌送了一副字画。司马引萱坐牛车上,与她隔帘相望,“玉朗亲笔所书,足见心意,我会好好珍藏。”

  卫姌道了声珍重,看着一行人往官道上去,渐行渐远。

  她转身正要回去,却见侍卫牵了匹马来,桓启抱着她的腰放到马上,自己也翻身上去,将人揽在身前,道:“听管事说附近有片林子,走,今天就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第240章 二三九章 见微

  桓启低头看了看卫姌发顶的小冠, 一夹马腹,朝着庄外田野山道而去。跟着的侍卫识得眼色,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耳畔的风呼呼作响, 卫姌脸上被吹得冰冷一片, 忍了片刻,她不由侧过脸朝后避了避。桓启感觉她主动靠过来, 心里有片刻欢喜,手上松了些辔绳,又缓了些速度。

  一路无话,很快来到密林山道, 才是初春,树梢枝丫间已冒出绿意,显得生机勃勃。桓启并未深入林中,骑马来到坡上,正瞧见日出一片红光,云蒸霞蔚,将远处近处的山峰都笼罩其中。

  卫姌被他扶下马, 看着眼前景色怔了一怔。

  桓启也不说话, 让她静静观赏。片刻过后,他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都冻冷了怎么不说”

  卫姌道:“就吹了些风, 缓缓就好了。”

  桓启眉心一紧,他早就发觉,卫家人体弱的毛病卫姌是一样没落, 平日需精细保养身体, 稍有疏忽头疼脑热就少不了。他想着这事, 便道:“这两日正要给江夏去信, 正好将惠媪叫来,照顾你的身子。”

  卫姌抬起眼,看向他,“我可以给家中写信”

  桓启道:“有何不可,也没拘着你。”才说这一句,他就见卫姌微微撇了下嘴,他走到马鞍旁,从侧囊袋里取出一封书信,长臂一伸递了过来。卫姌接过展开一看,里面竟是母亲杨氏的亲笔,赶紧看起来。等逐字逐句全部看完,她垂着头默然不语。

  桓启带着卫姌来庄子,今日又赶早来山上观景,全为了让她散散心。杨氏的来信正巧是昨日到的,趁现在拿出来,便是有意讨个好。他见卫姌看了信就不说话,请捏着她下巴抬起脸来,只见她眼眶已是红了,心下一紧,绷着脸道:“上面也没说什么,哭什么”

  卫姌将信收起。听桓启这一句,就知道他已看过来信内容,江夏来信都由卫申派人送出,杨氏的夹在其中,他看过也不奇怪。

  杨氏信里说已知她来荆州,又说桓启是卫氏养大,人品信得过,当初他带走她,留了婚书。杨氏道,如今朝廷偏安一隅,北方虎视眈眈,时有兵乱,遇着灾慌还有流民四处为祸,卫氏这样人丁稀少的地方士族,与高门两姓联姻,良缘永结才是依靠。

  卫姌鼻子泛酸,看到杨氏提到流民更是心惊胆战,想起前世家中遭受的横祸。她默然不语。母亲年轻时就已丧夫守寡,一门心思照顾她和兄长。后来兄长落水不见,母亲一时想不开得了癔症,现在神志恢复了些,所思所想全为她余生考虑,士族联姻历来讲究家世,在杨氏眼中,桓启这个曾经的侄子人品不错,与卫氏的关系密切,年纪不大就已手握重权,这份富贵至少能保几十年不衰。

  卫姌心中五味陈杂,有些发愣。

  桓启见她不语,心里有些急,面上却不显,道:“我已叫人收了上好的药材送去江夏,日后得了闲,就带你回江夏见你母亲。”

  卫姌撇开脸,知道他说的得了闲,至少要等这一趟出兵之后,她撇开脸,定了定神,又道:“伯父的信呢”

  桓启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自然,道:“也没说什么。行了,出来好一会儿,该回去了。”说着将马牵来,抱着卫姌坐上去。

  他上马之后,将大氅拉开,将卫姌裹了进去。

  卫姌不情愿,衣服夹杂着他身上甘松,沉香和一股浓烈男性气息,但他动作强硬,将她搂住,轻声道:“乱动什么,仔细回去再吹冻着。”

  回去的时候比来时放慢了些,桓启想着这趟来庄子真是做对了。卫姌瞧着就比在家时态度缓和许多,也肯与他说几句话。就是她刚才问卫申的信,他却不好回答,自从离开江夏,卫申就接连来了好几封信,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前几日更直接给桓温送去信件,斥责他未加管束,纵子掳人,把桓温气个倒仰,却也只能忍着。

  桓启没叫她看卫申的信,生怕又让她生出气性。

  来时天色尚早,路上没什么人,此时沿途已有赶路的行人。见到桓启俊伟高大,不远处又有侍卫跟着,路人都有意远远避开。这时路过一处宽阔平地,卫姌看见一对老年夫妇带着个童子坐在路边歇息,老媪从布包里掏出两张干饼,一张给了童子,另一张则撕作两半,自己留下小半张,剩大半的递给一旁老者。老者嚼着饼,剩下一点又塞回老媪手中。

  桓启也看见了,从三人褴褛衣衫举止言行猜测应是从北地而来,他停马驻立,问老夫妇两人从何处来,要去何处等问题。两人都是畏畏缩缩,听桓启问的都一五一十作答,不敢有丝毫隐瞒。

  等问完话,桓启目光一遛,倒是注意到老者留了口吃的给老媪。他心中突然一动,少见的生出一丝恻隐之心,扬手叫侍卫过来,让人把随身带着的干粮分了些给两老。两老带着童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桓启若有所思,骑马走了一段,忽然问卫姌道:“可是见着刚才夫妇相依,心生怜悯”

  这些日子他除了公务忙碌,就想着与卫姌的事,他早已许诺妻位,又百般讨好,未曾酒醉冲动行事之前,卫姌也表现冷淡,似不曾意动过。那日司马引萱说的那话虽然刺耳,却也给他提了个醒,许是从前留下的风流名声有碍。

  刚才那对夫妇贫苦相依,桓启想着女子见了容易心软,便起话头逗卫姌开口。

  卫姌犹豫片刻,道:“我看符健已有所准备,这一仗可不好打。”

  桓启猛地一拉辔绳,骤然停下,脱口而出道:“如何猜到的”

  卫姌道:“你刚才问他们北地粮价几何,乡里青壮去了何处,不正是探听北方是否有准备。百姓最惜乡土,若非察觉到有兵祸生死之难,两位老人又何必带着孙儿奔走千里。”

  桓启眼里全是诧异,早知道玉度与寻常士族女郎不同,却不想她这份能耐还是让他意外至极。他手臂收紧了些,把卫姌整个儿搂在怀里,沉默片刻,才又重新催马前行。

  回到庄子里,桓启让仆从婢女收拾行礼,用过午饭就带着人匆匆往回赶。

  石竹与空青觉得奇怪,私下还偷偷向卫姌打听是不是家中出了事。卫姌轻轻摇头,让两人不要胡乱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