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美为患 第158章

作者:朵朵舞 标签: 布衣生活 重生 女扮男装 爽文 现代言情

  太子看苻谏不顺眼,私下常找他麻烦。幸而北秦之主苻健并不偏私,对侄子也同样重用,但自从去年苻健病重,太子随时都有可能继位,苻谏日子却有些难过起来。

  大半年前就有风声传来,桓温有意北伐。北秦这些年大小战事经历不少,才算平定北方,这时若与晋交战极为不利。苻谏有意避开太子锋芒,想着要弄清桓温出兵布置,他乔装打扮,带着随从侍卫来到汉水以南。

  苻谏年轻意气,心中对南方早有好奇,又想探明军情回去领功,这才冒险来了一趟。哪知南北两边消息有误,桓家提前发兵,他才到漳口,发觉情况不对,正打算要撤,通往汉水的路被牢牢看守起来。

  苻谏脸上不显,实则心中也有一丝悔意,此时多想无益,还是想想该如何脱身。

  他思索片刻道:“我们一行太过显眼,必须分散开来,你们几个,速去找些流民衣裳,跟着去县城,其他几个也去找些布衣,扮作农户。”

  侍卫几个没有动,而是道:“我等若散开,如何保护殿下”

  苻谏道:“大军就停驻不远,暴露身份,你们能抵千军此时反倒是城中还安全些,别再啰嗦,赶紧散了,到城中再约定会合。”

  他板着脸,侍卫几个听命行事,只留了一个机灵的随从跟着苻谏。

  两人等侍卫全走了,又等了许久,才从林间走出。苻谏沉着脸,又将身上衣服检查了一遍,确定并无差错,让随从将包袱中准备的一盒脂粉拿出。随从脸色变幻不定,道:“殿下真要如此行事男子敷粉,实在是难以入眼。”

  苻谏道:“此处士族之风就是如此,入乡随俗才不引人怀疑。”

  他来到这里也不会全无准备,原就备了山阴士族的身份蒙混过关,只是他身边所带随从侍卫都是精锐,容易让人看出问题,刚才这才命他们散开。

  城门来往远不如平日热闹,苻谏与随从经过的时候,守城兵士问了一句,苻谏一口洛阳腔,脸上敷着细白一层粉,正附和士族行径。兵士听说是山阴张氏族人,也不多问就放人入城。

  苻谏走入城中,四处打量,脑中想的都是该怎样避开桓家大军,从汉水回北地去。

  他要抢在大军之前把消息传到。

  ……

  卫姌来时一路跟着行军,劳顿辛苦,在这处宅子里休息了两日才缓过来,她将家中内外全走了一圈,觉得这里与建康安置的小宅子有几分相似,倒勾起了建康的回忆来。这日她在家中闲坐,门外传来动静,不一会儿,石竹与空青从外走进来,在堂前行礼。

  卫姌露出意外的表情。

  石竹道:“小郎君走的那日我们收拾了行礼也出发了,不过小郎君随军,我们坐牛车一路过来的,慢了两日。”

  空青又补充道:“将军怕小郎君身边没妥帖人照顾,才做此番安排。”

  卫姌心里也有几分高兴,身边留着熟悉的人她也自在,毕竟这两个婢女知道她真实身份,没有什么忌讳,还能让她们代为掩饰。

  两婢拿着东西进去收拾过后再出来,很快就接手内院中的事,将卫姌照顾得十分周到。

  卫姌知道桓启城外大军还在,也不知这一场仗要打过多长时间。宅子是新赁的,笔墨纸砚等物都没有。卫姌闲了两天,便觉得有些无聊,她有习字看书的习惯,如今身边却并无书籍字帖。

  石竹猜出她心思,便道:“听说县里也有士族文士,小郎君何不写个帖子去借两本来。”

  卫姌想着该添置些文房之物,也想出去走走,来时桓启一路疾驰,她根本没看清城中是什么模样。如今也不知要在这里住多久,她便想熟悉了解一下环境。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难压回去,她让石竹叫人准备牛车,换了身外出的衣裳,带着石竹外出,留空青看着家中。

  杨昀立刻跟了过来,桓启临走前的严令就是保护卫姌安全,杨昀不敢怠慢,又是第一回 出去,便亲自带着两个侍卫随行。

  城中气氛有些紧张,但百姓生活如常,并无妨碍。此处只是临近汉水的小城,不及豫章江陵等地热闹,往来行人大多身着粗布衣裳,十分朴素。卫姌在车上朝外张望时,忽然瞧见一个颀长身形的男子,她不禁微微蹙眉。

第249章 二四八章 树上

  离开建康之后, 卫姌已是许久没见脸上敷粉的士子,刚才一眼瞥见路上有个青年,生得武威高壮, 不知是不是迎合时下阴柔之美, 面上一层粉白,那个别扭模样让卫姌见了眼皮都不禁跳了跳, 赶紧让石竹将帷帘放下。

  苻谏闲庭信步在街边走着,一路打量着周围铺子和宅院,他感识敏锐,忽然察觉背后似乎有视线, 他不动声色,目光慢慢四下一扫,行人稀少,偶有几个路过的,见他衣裳和打扮就知不是普通人家,也没有靠近。苻谏看见一辆牛车带着侍卫远去,瞄了两眼也就放过。他来到城西, 等了许久, 乔装打扮零星进城的侍卫一个不落地来了。

  “方才我把匕首藏在腰上,若是被看穿就搏命一击,哪知城门口也没有查些什么, 这就进来了。”

  几个侍卫纷纷说着进城的事,“都说晋人荒唐纵意,所言倒是不假。”

  苻谏道:“别太大意, 此时入城防备少, 但要去汉水, 沿途都有严查, 休想轻易蒙混过去。”

  桓家比预想提早发兵,桓启严守着去汉水的路,就是防止消息传到北方去,现在内松而外紧,由北而来的流民还能走动,想要往北去可就完全不同了。苻谏想到桓启,目光渐渐有些阴翳。两年前殷浩就带兵北伐过一次,先头攻下山桑的是卫钊。南北消息往来不便,传递的慢,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当初的卫钊就是桓启。

  苻谏心里清楚,晋国朝廷真能带兵北上的人没几个,桓家先有桓温桓冲,如今又多了一个桓启。

  他自幼就比别的孩子生得高壮,力气也大,于习武练兵上有长才,朝里内外都夸他为苻家狮儿,不想在晋廷这种追求阴柔靡靡成风的地方,还能有桓启这样能与他相当的人物。

  侍卫几个都等着苻谏拿主意。苻谏将进城来所见所闻想了又想,决定冒险以山阴张氏的身份去接触城中士族。他们这样一行人要混迹在百姓之中实在太难,若要前往汉水,还需借助本地士族之力。

  近随听了慌忙道:“殿下太过冒险,若让人看穿,难以脱身。”他说得委婉,实则被人发现他们的身份,必然是死路一条。

  苻谏轻轻摇头,“此地与山阴相隔甚远,身份不易被揭穿,如今大军就在城外,随时就要起兵,我已是等不起了,这个险必须得冒。”

  拿定主意,苻谏立刻就带着随从前往本城一户丁姓士族家中,递上拜帖,假借山阴士族身份求见。丁家见他言行举止,就知是富贵出身,家中两位郎君出来相见。苻谏推说是去山中拜访名士,出来时走错了方向,来到此处。

  丁家郎君笑道:“张兄雅人高致,不拘俗礼,既来了此处,就住我家中,万莫推辞。”说着就叫来仆役收拾别院。

  苻谏淡淡笑着道了声谢。

  丁家郎君与他谈了一会儿,只觉得苻谏见识广博,谈吐不凡,越发热络起来。丁家在漳水只是下品士族,而会稽山阴等地高门士族众多,虽说张家声名不显,他也有拉拢些关系的意思。

  苻谏见聊得多了,便问起城外大军的事。

  丁家郎君道:“桓家将要起兵北伐,前两日就到了,张兄不知,这里离汉水近,所以大军必须从这儿过,不过桓家治军严,不会入城来,等几日大司马到了他们就该走了。”

  苻谏道:“实不相瞒,山阴那里几十年未见战事,我还是头一回见这般阵仗。”

  丁家郎君笑道:“江南之地太平安宁,确实与我们这儿不同。”

  苻谏不着痕迹又问了些桓家带兵是谁,带兵多少等话。

  丁家郎君半点没有起疑,便是他们私下也会议论桓家这次出兵的事,山阴来的士族从未见过大军行进,有好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丁家郎君所知也不多,只能将听说的桓家私事说给苻谏听。无非是大司马桓温似有意换世子,倚重桓启等传闻。

  苻谏没听见军情,也不觉失望,听了一脑门桓家的事,把桓熙桓启之争记在心中。

  这时又听丁家郎君道:“对了,桓将军将他表弟也带来了,就住在城里。”

  苻谏眼中幽光一闪,“桓将军表弟”

  “江夏卫氏子弟,卫琮之名你可听过”

  苻谏根本没听说过,听丁家郎君口气竟是名气不小,他做出思索的模样,“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

  丁家郎君嘿嘿一笑道:“人称玉郎,这一年名声大噪,都说他是当世少有的美郎君。”

  苻谏一听,与战事无关,便不在意。又与丁家郎君聊了一阵,这才去休息。

  这夜苻谏躺在床上,将丁家郎君安排服侍暖床的美婢遣走,他身处晋地,不敢放纵,万一睡着时呓语暴露身份就会惹来杀生之祸。苻谏瞧着魁梧健壮,实则极是心细如发,如今又格外谨慎。

  如此过了一夜,第二日丁家郎君便带着苻谏在城中逛了一圈,又说过几日出城去游玩。

  苻谏说既来了兴致,何不这两日就出发。

  丁家郎君道:“家中长辈多有嘱咐,这几日不妥,还是等桓家带兵走了再说。”

  苻谏心下微微一沉,道:“何不相邀卫家郎君”

  “张兄说得是,他一来我就想去邀他出来喝酒饮乐,我们士族子弟不都如此交往。可听说桓将军极是爱护这个兄弟,走到哪带到哪,也不许旁人带歪了他,还是等些日子再看看吧,我也想瞧瞧,这难得一见的美郎君到底是何模样。”

  苻谏眸色暗了暗,翌日又虚度一天,丁家郎君叫了人出来饮酒。苻谏酒量极好,这日却装作不胜酒力,等随从将他从宴客的堂屋扶出来。苻谏在屋中猛然睁开眼,目光刀一般犀利。他招手让随从上前,低语几句。

  随从点头,很快找了一身玄色出来。

  苻谏为不惹人疑,只带了随从和两个侍卫来丁家,其余人还留在城西。他在丁家两日,发现丁家这样的下品士族根本帮不上忙,今日他撺掇丁家将卫琮约出来,丁家也是不敢,话里话外都是等桓家起兵离开之后再去联络。

  苻谏腹诽这些晋国士族庸碌无能,整日饮酒作乐,对城外大军的情况半点不知,着实一群酒囊饭袋。他心头不屑,想着日后秦地修养民生,迟早渡江而过,吞并这里。

  但眼下这种种凶狠的念头都要按下,苻谏今晚要去一趟卫琮家中。

  依丁家郎君所说的,桓启对这个表弟极为爱护,若他想办法挟持了他去,以卫家郎君之名,能不能去到汉水。

  苻谏很快翻墙离开丁家,白天已探知卫琮所住宅子就在不远处。他对地势路径向来过目不忘,穿行过两条暗巷,很快来到一处宅子后面,他见院内有一株树极高,攀上墙头,趁黑又爬到树上。

  他刚要从树干滑下去院中一探究竟的时候,忽然看见两个侍卫从院门外进来,在花园中巡视。苻谏伏在树上不动,等人走后,他也没有立刻就动,想着这里的府卫有多少人,他若真要动手,有多大机会成事。

  虽没有见过,但桓启这样几乎与桓温相似的性子,挟持卫琮能否一路抵达汉水,他心下存疑,但听丁家郎君所言,桓启对卫琮比亲兄弟还好。

  事关重大,苻谏一时举棋不定,难以决断。

  过了片刻,又有侍卫巡视路过院子。

  苻谏皱眉,丁家人丁不少,可府中也没有这么森严,由此可见桓启对这个兄弟的确是不一般。这时忽间有间屋子门打开,从中走出个身影,正缓缓走进花园。苻谏紧贴在树上,凝目向下望去。正看见那人走近,是个少年郎君,身量纤细,唇红齿白。

  苻谏听丁家郎君说什么美郎君,还不以为然,这一眼看见卫姌不由怔了怔。他美人见多了,眼前郎君姿容如此美丽,把以往所见女子都压下去的,这真是头一个。

  苻谏将她从头至脚来回看了两圈,心下啧啧称奇。

  卫姌刚写了一篇字,出来散散活动手脚就要回去歇息,来到院中,她深呼吸两口,伸手在肩上轻轻按了两下,她走了一圈正要走,夜风袭来,吹在脸上有些凉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头无意间一抬,目光扫到树上。

  苻谏看见卫姌抬头,手已按在腰间匕首上。

  天色昏暗,有枝桠遮挡,卫姌目光一掠而过,又打个小喷嚏,将衣襟拉拢些,她便转身回屋去了。

  苻谏盯着卫姌的背影,见她走地不疾不徐,皱起眉头,等她快要走远,心中突然喝了一声“不好”。

  卫姌走到院门,已看见前面走来的侍卫,飞快朝身后树上一指,喊道:“有贼。”

  侍卫大惊,拔剑而出,立刻朝树奔去。

  石竹与空青听到声音也齐齐跑出来,赶紧过来左右扶着卫姌往屋里走。

  其他几个侍卫也闻声而动,等来到树下,抬头一看,树干上空荡荡,并无人影。

  杨昀面色难看,让人立刻出去宅子外面查看,巷子里空荡荡,也不见人。当下侍卫把府里内外全搜了个遍。

  苻谏一路疾奔,很快回到丁家,在屋里换了一身衣裳,他立刻躺下装作酒醉睡觉,回想刚才卫姌的确是看到了他,却佯装无事,在她有意缓步往回走的时候,他直觉不对,若是受冷要回屋,脚步也该快一些。

  没想到他苻谏终日打雁,倒叫雁啄了眼,差点载在这么一个柔弱无用的郎君手里。

  作者有话说:

第250章 二四九章 上门

  石竹散开卫姌的发, 拿篦梳一下又一下轻柔顺发,空青则端了一盆热水进来,为卫姌擦脸拭手。

  “小郎君放心, 内外都看了, 没有人在,”空青道, “夜里风大,吹得树枝乱晃,我走夜路的时候也时常被花枝草丛的动静吓到,回头院里多点些灯就好了。”

  石竹道:“便是有流民入城, 去的也是城西城北,绝没有胆子敢到这儿来偷盗寻事。”

  刚才杨昀已回禀过,两个婢女怕卫姌受惊,服侍她梳洗的时候仍是温柔劝慰。石竹给她梳了发,又给她按了回头,这才和空青离去。

  卫姌躺下之后,看着床帐难以入睡, 方才院中匆匆一瞥, 树上黑黢黢一团影,似乎是个人靠在树干上,刹那间她汗毛直竖, 硬是忍着假装无事,等走开一段才喊人,一路到屋里没回过头, 听侍卫婢女都说树上无人, 此时再回想起来, 心头仍有不安, 更多了一丝疑惑,莫非真是天色暗花了眼

  夜里闹了这么一回,第二日起侍卫巡视院子更勤了些。如此平静过了两三日,卫姌心中那点不安慢慢散了去。这日仆从将一张拜帖送了进来,是本城士族丁家的邀约。卫姌拿着帖子略沉吟,看上面相邀品茶,又在午后,她在此地不知要住多久,与本地士族交往少不了,不说深交,认识一下也是应该,这就答应下来。

  翌日卫姌按时到了城东一处别院,丁家郎君出来相迎,此人性情疏朗好客,为卫姌介绍家中客人山阴张氏郎君。卫姌目光一转,不由一怔,原来那日看见街上敷粉少年,就是这位张氏郎君。

  张氏郎君正是苻谏,他脸上含笑,眼里藏着几许让人看不透的暗色,看了她两眼,称呼一声卫郎君,也不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