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阳光、云影、楼前树上的落花一起洒在她漫画的书页上,风吹起了她的碎发。
班级传来困倦的读书声。
祁星牧一直跟着家教上课,不习惯人多的上课环境,思绪很快游离到窗外。
颂颂挽起的丸子头在窗台上露出了一个乌黑的尖尖,俏皮可爱。
她头顶似乎长着眼睛,从窗台外伸出一只莹白的小拳头,威胁似的朝他挥了挥。
祁星牧弯起唇角,低头看书。
放学铃声响了三遍。
校门口停满了来接孩子的私家车。
学生们有的涌向门外迎接的父母,有的三两结伴,去坐公交。
颂颂脱下食堂工作服,换了条明黄色的短裙,白皙纤细的双腿被黄昏的日色镀了一层温柔的光。
祁星牧走出来,她站在对街的花树下朝他招手,递给他一个纸袋。
祁星牧接过:“什么?”
颂颂笑着说:“给你买的,尝尝。”
袋子里装着卤鸭头,他孩子气地皱眉:“这东西能吃吗?”
颂颂:“是我喜欢吃的,就想分享给你。”
他皱着的眉舒展开了一点:“特意买给我的?谢谢。可是边走边吃真的好傻,我才不会做这种唔——”
颂颂把鸭头塞到他嘴边,堵住他的话。
她扯着他的书包带,走去夕阳下热闹的夜市。
人头攒动,油烟袅袅,这是他从不曾踏足的世界。
换作平时,不说人挤人,光是油烟味都会呛死矫情的殿下。可此刻融入其中,街上的大家都在边走边吃,羊肉串、烤鱿鱼、活珠子、烧猪脚……空气中弥漫着有形与无形的烟火气。
颂颂蹦蹦跳跳去买炸丸子。
少年站在她身边,比她高出大半个头。
他一手拿着食物的纸袋,另只手抬起,从背后为她挡住了汹涌的人潮。
“颂颂。”他脸有些红,“你晚上住哪里?”
不等颂颂开口,他不自然地说:“我家可以借宿。”
祁霖在外工作,家里照旧冷清。
祁星牧放下超市的购物袋,拿出给颂颂买的拖鞋和洗漱用品。
“那边是爸爸的卧室,你睡我房间。”
颂颂瞪圆了眼,他立刻解释:“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我去睡沙发!”
颂颂在他房间转了转。
少年祁星牧的爱好和成年后没什么不同。
一样喜欢收集手办,衣柜里也都是卡通图案的睡衣。
他找了一套干净的睡衣给颂颂:“去洗澡。”
颂颂洗完澡出来,他已经煮好了饭。
那是是两碗面,荷包蛋颜色鲜亮,青菜翠绿,鲜虾也被干干净净剥掉了壳,去掉了须,和颂颂的酱油面简直天差地别。
颂颂坐到桌边吃饭:“你爸爸呢?”
“不知道,也许在工作,也可能去参加活动了。”祁星牧散漫地说,“平时会有很多户外活动邀请他。”
颂颂咬断一根青菜:“家长会的事,你不问问他吗?”
他淡淡地说:“他没工作会自己回来的,不回来就是在忙,男人之间不需要问太多。”
“真别扭啊。”颂颂笑他,“明明你也很想要他去的吧?”
“我才没有。”他说。
颂颂:“不把自己的需求说出口,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就算是爸爸,也不一定能猜到你心里的想法啊。还是说你在怕?因为从小在林夫人处碰壁了太多回,所以不敢对亲人伸出触角。”
“闭嘴啊!”他不耐烦道,“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吗?”
颂颂把手机推到他面前:“我说错了吗?那你现在就打给他,问问他有没有空来参加你的家长会。”
祁星牧一脸烦躁地盯着手机,门锁里忽然传来插动的声音。
——是祁霖。
外出工作半个月,却在今天回来了。
颂颂身上还穿着祁星牧的睡衣,她反应很快,跳起来就往浴室跑。
祁星牧拽住她:“你做什么?”
“放开我放开我!”颂颂挣扎,“这事我超有经验,你先把我藏到浴室,然后借口把你爸支开,我会牢牢把握机会并伺机溜走,绝对不会留下一丝痕迹让他察觉——”
祁星牧:“……”
祁霖进屋,祁星牧把颂颂拉到身后:“老实待着。”
男人身材高大,十分英俊,皮肤是健康的麦色。
他目光沉稳,看了眼屋内的两人,也许是不想他们尴尬,静了几秒,转身朝外走。
“爸——”祁星牧喊住他。
祁霖回头,是很利落的性格:“我回宿舍睡,你们别玩太晚,注意安全。”
这句“安全”略有深意,少年的脸微微发红:“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颂颂在背后戳他,他硬着头皮:“老师说,明天是家长会。”
“知道了。”祁霖应了声,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颂颂从祁星牧背后探出脑袋:“叔叔好。”
祁霖和她打了招呼,离开了家,把屋子留给了两人。
颂颂:“他的意思去还是不去?”
“我不知道。”少年淡淡地回道,而后用探究的目光盯住了她,“刚才你说自己很有经验?”
颂颂:“……”
他冷漠地问:“这种事情,你哪里来的经验?”
颂颂:“……”
有点解释不清了。
雨季连绵,纵使一日放晴,雨水依然会在某一刻卷土重来。
风声很大,夹杂着大雨拍得窗户簌簌作响。
颂颂躺在他卧室的床上,透过老房子的玻璃去看天上模糊的月亮。
“祁星牧,我渴了。”
少年从沙发上爬起来,端了一杯水给她。
“祁星牧,风吹进来有点冷。”
少年又给她加了一条薄被。
过了会儿,颂颂又在床上翻来翻去:“祁星牧,我睡不着,你能给我讲个笑话吗?”
少年站在床前,朦胧的月光笼住了他挺拔的身躯,他垂着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颂颂没心没肺地笑:“我就是需要你嘛。”
她的笑如电流般从心尖滋滋而过。
有点糟糕。
他此刻像极了一条蛇,被她牢牢卡住七寸,言语、心跳、灵魂都随她而摇摆起来。
老房子并没有带给他想要热闹与温暖,带来一切的是她。
当她笑,当她用撒娇的语气说出“需要你”,祁星牧产生了一种窗外的雨季已然停歇,世界灿烂而柔软的错觉。
“如果明天他不去。”颂颂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笑,“我就假扮成你的姐姐,给你去开家长会。”
天空又放晴了,校园喧哗。
颂颂和一堆家长站在走廊。
别人问她,她就厚着脸皮说自己是祁星牧的姐姐。
下课了,学生出来,正在颂颂要进去的时候,祁霖沿楼梯走上来,常年锻炼使他的身材非常好,脸上也没有四十岁男人该有的痕迹,他帅得像从前港片里的男星,家长和学生纷纷侧目,就连年轻的班主任老师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没来晚吧?”祁霖问。
祁星牧别扭地把头转到一边,去看外面的天:“我以为你不会来。”
“为什么不来?”祁霖沉声说,“下次提前两天告诉我,不是每次都刚好休息。”
祁星牧嗯了一声,望着父亲的背影走进教室。
家长们进去了。
几个男生围在一起大声议论:
“那是他爸吗?”
“一定是请来的假爸爸。”
“为什么这样说?”
为首的男生嘲弄道:“因为少爷看上去像是没有父母的样子啊。”
祁星牧靠在墙上玩手机,闻言抬起了头。
他按灭屏幕,神情阴郁就要发作,颂颂拉住他:“不要打人。”
她走到为首的男生面前:“你的位置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