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春桃
马松见他手里的竹竿上挂满便壶,“去后院?”
“是。”
头一歪,他拍着小哥的肩膀,“走,正好我要出去透透风。”
小哥受宠若惊的咧嘴笑,“哎呦,后院那味儿,您可受不了,想透透风,您去前门,人来人往的,多热闹啊!”
“我要去方便,顺道。”
开了春,万物复苏,冰冻的土地变软,茅房里的气味越发难闻,马松屏气解了手,匆匆走出茅房,见楼后土房整日关着的门,敞开了条缝。
小哥提着竹竿,到院子一侧,将竹竿抽出来,拿下后门的门闩,敞开两扇门。
马松向对面走去,边走边问道:“那房子是做什么的?”
小哥站直身,皱眉抿嘴,扶着发酸的腰,跟着他走过去,看了看,“以前是柴房,屋子太小,现在就改放便壶了。”
马松走过去,刚把门推开些,一股难闻捂闷的膻骚味扑面而来,熏得他连连后退,险些撞到身后的小哥。
小哥赶紧扶住他,咯咯直笑,“大爷,您这好奇心也太重了。”
马松捂着鼻子,埋怨道:“怎么这么大味儿?!”
小哥笑着解释,“没来得及洗刷的便壶,也都放在那儿,时间长不通风,可不就味儿大么。”
‘辘辘’的声音,四轮车子驶到门口,收粪的骡车赶进了院子,粪夫将大木桶的盖子掀开,熟络的跟小哥摆下手。
“大爷,我去干活了。”
小哥跟马松说了句,便去提起便壶,开始往木桶中倒。
已有前车之鉴,马松头也不回的往里走。
当晚被盯梢的男人,就离开了赌场,马松和手下没敢闭眼,整晚下来,却一无所获。
黎明到来,两人已是哈气连天,手下有些丧气,“大哥,那人今天会来么?”
马松点了根烟,醒醒神,“东西在这儿,由不得他不来。”
这时,门外响起声音,“大爷?”
“唉。”
马松轻车熟路的拿起便壶,撩起帘子,迎面站着位高瘦白净的身影,是个脸生的,他不禁问道:“昨个那小哥没来?”
“没有。”
“你也是大堂打杂的?来顶他的班?”
“不是,我今儿头天上班。”
“他不干了?”
“听头儿说,是家里出了事,要歇几天。”
“哦...”
马松缓缓退回帘后,站在原地沉思不语。
手下见他神情不对,“大哥?怎么了?”
马松摇摇头,“没事...”
接连两天,男人再没有出现,马松越来越心慌,总觉得哪里不对。
慵懒的午后,趁着走廊无人,马松轻手慢脚的进了隔壁,看着五个木箱,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原地,一直惶惶不安的心,算是落了地。
满满五大箱的黄金近在眼前,马松想走,却移不开步,他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上箱子,想打开看看那金灿灿的黄金,错过这次,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在看到了。
他轻缓的掀开木箱,激动的瞪大双眼,准备感受堆金积玉般的震撼,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心口砰砰乱跳,直到箱子被完全打开,亢奋的瞳孔猛然扩大,头似被陡然敲了一棍,发懵发胀,兴奋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惊吓的抽搐。
空荡荡的箱底,萧条落寞,眼前没有出现黄金万两,金光灿烂,他震惊的俯身,抓住箱口,将头伸进箱子,用力摇晃着,不敢相信眼前这黑漆漆的箱里,全部的黄金都不见了!!
马松立刻将五个木箱挨个打开,不出意外,皆是空空荡荡!
他扶住额头,踉跄着撞上隔板,快速眨着眼,惊恐慌乱,为什么!他想不通!看不明!这么多黄金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悄然无息的不见了!!
马松抬腿用力踢向木箱,希望用巨大的撞击声,让自己清醒,奢求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手下听见隔壁剧烈的声响,赶紧跑过来,随即惊慌失措呆愣在门口,映入眼帘五个空箱子,他语无伦次的冲马松问道:“大哥!这……!这...!!金子呢!!”
‘碰!’马松暴怒的踹了箱子一下。
手下抖着手脚,颤巍巍的过来抓住马松的胳膊,“大哥!这......这怎么会不见了呢!”
第855章 偷天换日(二)
手下难以相信,金子就能这么不见了!这指定是障眼法!他将木箱盖上,再打开,又将箱子翻了个,瞧瞧箱子底部,手指用力敲击,‘咚咚!’是实心的,结实完整。
这一系列验证,彻底绝了念头,他无助的向大哥哀嚎,“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是……!”
马松烦躁的敲了下门框,“我他娘的怎么知道!”
“那...那咱们赶紧禀告郭参谋吧!”
“说什么!说黄金不翼而飞了!让他一枪崩了咱们!”
手下脸色苍白,捂着脑袋,急得团团转,“那...那......那可怎么办啊!”
马松抹了下脸,让自己努力冷静下来,他大口吸气、呼气,平复发颤的心跳。
这么多黄金不知去向,他必须要找到线索,不然不光是挨骂、赶出成家,还有可能小命不保!
越想越发慌,马松焦急的像无头苍蝇一样,重复着手下刚才的动作,将木箱挨个盖上,又打开,再将箱子翻个底儿掉,敲敲箱底。
手下将他翻过的木箱,都拿到门口一侧,将地方腾出来,异想天开的想着,会不会都掉在地上了?!
马松越翻找,心里越慌,嘴里不停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凭空消失呢!那么多黄金!”
箱子全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是一无所获。
“啊!不可能!”
马松绝望的把箱子举起来,使劲的摔在地上,“不可能!出来!都他娘的出来!”
他疯了般摔打的木箱,箱子强烈的撞击,发出嘈杂刺耳的声音,砰砰直响!
手下则灰心的瘫软在地,靠在门框上,泪流满面,完了!全完了!
马松发泄够了愤怒,两眼涣散,身体靠在隔板上,无力的滑坐在地,头歪在一侧,死心的等待成家的处置。
无焦距的视线,落在冰凉的石板上,黑小的蚂蚁正顺着整齐的石缝爬行,
一步步慢行,最后消失在石板下...
马松猛然抬起头,贴着石缝,将手伸进去,用尽全力,忽地将一块石板掀了起来!
只见平整的地面竟出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宽不过一尺,不知通往哪里,他将整条胳膊伸到洞里,摸不到底,伸头进去,洞口太窄,根本过不了肩膀。
马松只能努力睁着眼,想看清这条洞穴的结构,可惜漆黑一片,他并不能黑中视物,挣扎半天,待到头晕眼花之际,忽一阵穴风吹来,带着熟悉的恶臭味。
他顿时毛骨悚然,连滚带爬的起身,向后院飞奔。
“大哥!”
手下不知他这是去哪儿,又不敢随意离开,只得守着五个空箱子,等在原地。
后门紧闭,院里安静萧瑟,马松直接跑到那个破旧的草房,抬腿踹开门,同样的恶臭味袭来,但现在已然只有一个念头,想要去确认,对于往日嫌弃至极的气味,顾不上,也闻不到。
他入了魔似的将摆在地上的便壶踢开,便壶七扭八歪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马松将墙根处的便壶,全都扔到一旁,跪在地上,手脚并用的来回摸索,潮湿的泥土沾在裤子、手上,散发着阵阵腥骚,寻找到了最角落,一个便壶,端放在那里。
看着那个角落,心中有种预感,他将便壶拿开,手指贴着墙根,摸到能伸进去的缝隙,一把就将石板子掀了起来,果然还是同样的洞口!
他撅着身子,头朝下,洞口卡住肩膀,马松冲着里面大喊道:“六子!六子!”
不出所料,过了片刻,另一边就响起手下的声音,“大哥?大哥?!”
一切谜团终于解开,马松挣扎的出了洞穴,颓丧的瘫坐在地,他看着满地的便壶,四处滚落,似都在嘲笑他,脑子还不如个便壶管用。
那人每日就明目张胆的在他面前,进进出出,他竟然都没有察觉!
马松看了眼洞口,这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办到的……现在想想那人的踪迹,来这儿不到两个月,明摆着是为了这次赎金,进来做内应的!
在第四次赎金抬进坊里不久,就消失了,等最后一个木箱进来,他又出现,也就是说在四个箱子到来后,他就已经陆续把钱全部转移了出去,那中间消失了一段时间,又是为何?!
消失?转移?
马松赫然站起身,粪车!那辆粪车!他们是一伙的!
六子等了许久,就见大哥跑进来,身上带着泥土,和隐隐的臭骚味,“大哥,你怎么了?!”
马松心急火燎的抓着他的胳膊,“快去找郭参谋!让他去抓每日来这儿的粪夫!.”
瞧着大哥神色焦急,六子不敢再耽搁,赶紧往外走,“唉!我这就去!这就去!”
………………
容城外,一辆车停在一处偏僻的草地里,戴峥从后座拎过一包行李,拿给坐在副驾驶的人。
他嘱咐道:“到了三贤,就安个家吧,主管一城军政的秦团长,会关照你的。”
“明白。”
“还有什么缺的?一气儿说完。”
那人明亮的眼睛,笑成一条缝,调侃道:“戴哥,我想在少帅的未来夫人面前露个脸。”
戴峥失笑的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你小子………,油头滑脑,我看你不该叫耗子,应该叫油子!”
耗子搂着包袱,咯咯直笑,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嘿嘿..……万一得了夫人青眼相看,那我不就飞黄腾达了!”
“唉?拜错了神吧?你不是应该求得少帅赏识么?”
耗子狡猾的眯着眼,戏谑的说道:“别看我长得小,我这双眼睛贼着呢,那天少帅和夫人在那个烟座里……”
说着,把嘴撅的老高,成了个圆形。
戴峥抬手给了他个脑崩,“是,倒斗的眼睛贼,在地洞里都泛着光呢。”
“哈哈……”
“秦医生在军院,暂时没空出不来,秦团长是她弟弟,你在他手底下做好差事,以后有你的好处……”
耗子点头,“明白。”
“成,车票在包里,走吧,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