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哲
沈黎又道了声谢,将手里的糖给了他。
程飞曼从宿舍出来后,恰好瞧见这一幕,她忍不住多看了邱瑾枫几眼。
邱瑾枫没接,只拿了一根棒棒糖,随即冲沈黎挥了挥手,程飞曼戴上了羽绒服后的帽子,遮住了自己的脸,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想看看他是哪个班的男生。谁料,刚走到板报附近,男生就三两下翻到了墙壁上,他坐在墙头没有跳下去,凌厉的目光,朝她扫了过来。
程飞曼身体一僵,掉头就跑开了。
沈黎在操场上转了一圈,才回教室,除了个别回宿舍休息的同学,其他同学都到了教室,顾景渊并不在教室。
沈黎不自觉松口气,她将奶茶递给了陈夕倩,在座位上坐了下来,教室里暖烘烘的,沈黎有些困,刚刷两道题,意识就有些涣散,趴桌上睡着了。
顾景渊一进教室,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女孩趴在手臂上,露出半张泛红的小脸,眼下的黑眼圈也有些明显,他蹙了下眉,轻轻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女孩额头有些烫。
沈黎睡得沉,没察觉到他的动作。
顾景渊眉头拧了起来,拎起外套出了教室,拨通了一个手机号,他再回来时,手里多了把体温枪,还拎着一兜药。
他拿体温枪扫了她一下,38.1,确实有些烧,见她睡得沉,顾景渊暂时没喊她,时不时扫一下她的体温,沈黎睡了半个小时,上课铃声响起时,她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她一坐起,身上属于他的外套掉了下来,顾景渊眼疾手快地捞起,塞到了桌斗里。他拿起体温枪,又扫了一下。
38.3。
他将温度枪放入了抽屉中,将感冒冲剂拆开,倒进了她杯子里,又去后面接了点水,晃动了一下,将杯子推到了她跟前:“早上是不是没好好喝药?先将药喝了。”
沈黎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怔怔看着他,有那么一刻,还以为在做梦。
顾景渊将感冒冲剂的袋子丢到了垃圾桶里,见女孩呆呆的,没有喝药的意思,他略一扬眉:“要我喂你?”
沈黎有些无措,下意识低头喝药,喝完才傻乎乎回神,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药?”
“毒不死你。”
他语气有些凉,沈黎讷讷闭了嘴,鼻子又有些堵,她擦了擦鼻涕,闷闷道了声谢,一时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
说好了要跟他保持距离的,竟是又说话了。
沈黎心中沉甸甸的。
老师走进来时,她听到身边的少年又说了句:“有点烧,实在难受就请假,不用硬撑。”
沈黎这才意识到她真感冒了,不知道昨晚吹了风的缘故,还是撒谎得了报应,她没再道歉,沉默着掏出了课本。
课上到一半,顾景渊又扫了一下她的体温,这次是38.1,沈黎的目光落在了体温枪上,眼神有些复杂,她什么都没说。
体育课,顾景渊替她向体委请了个假,沈黎没下楼,又睡了会儿,教室里仅剩一个人后,她才掏五百块钱,放到他桌斗里。
她这一病,一直反复起烧,晚自习时降下来的温度,又升了上来,沈黎又喝了两包感冒冲剂。
沈曦下午给她打电话,才知道她发烧了,晚上,她来接的沈黎,沈黎坐上车后,沈曦问了一句:“怜怜没一起出来?”
“她有点事,只跟我一起出了校门,一会儿她自己回去,咱们不用等她。”
沈曦没再追问,将车子行驶了出去。
沈黎扭头看向了窗外,台球室对面,顾景渊斜靠在一辆摩托车上,听人说着什么,哪怕女孩的背影一闪而过,沈黎还是认出了她。
他对面的女孩,赫然是表姐。
肯定是给他送礼物吧?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可能是生病有些脆弱,沈黎眼窝猛地一酸,眼泪猝不及防掉了下来,怕姐姐发现,她从头到尾没敢回头,一直静静望着窗外。
晚上沈黎难得没有刷题,被姐姐硬是塞到了被窝里,她有些累,没有过多挣扎,昏昏沉沉闭上了眼睛,半夜她又做了梦,这次梦到的却是表姐发现了她对顾景渊的心思,对上她失望的神情,沈黎再次惊醒了。
她满身是汗,一颗心揪了起来,身上也一阵乏力,刚刚一点多,她再次失眠了。第二天早上来到教室,她找到了班长,提出了想同她换座位的想法。
班长有些诧异:“还有两周就考试了,怎么这个时候换座位?”
“我有点近视,最近几天有些看不清黑板,班长想换吗?如果你想换,我去跟万老师说一下,如果不想换,我再去找旁人。”
面前的女孩神色平静,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班长自然想换。
下了早自习,沈黎跟万老师说了一下这事,万老师一口应了下来,还关心了一下她的眼睛,回到座位后,沈黎不知道该怎么跟顾景渊提起这事,干脆保持了沉默。
和顾景渊成为同桌后的一幕幕,飞快在脑海中闪现着,沈黎越回忆越心惊,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打从第一次见面,在她心中,顾景渊就是最特殊的一个。
他总能吸引她的目光。
不能再这样了。
沈黎将书桌上的课本一一放到了桌斗里。顾景渊看了一早上的书,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她时不时就会收拾一下书桌,他也没在意,拎着水杯出了教室。
班长也收拾了一下东西,她动作很快,沈黎还没收拾好桌子,她已经喊了同桌帮忙,将桌子搬了过来。
沈黎:“我很快就好。”
陈夕倩有些惊讶:“阿黎?你们要换座位?”
沈黎将笔袋也收到了抽屉里,努力说出了自己的借口:“我有些近视,不太能看清黑板,干脆和班长换一下。”
因为心虚,她甚至没敢抬头看她。
教室外,顾景渊也听到了屋里的动静,端着水杯,转过了身,沈黎这会儿已经收拾好了桌子,班长的同桌是个男生,见状主动说:“我帮你搬吧。”
他轻轻松松搬起了桌子,沈黎连忙跟了上去:“太谢谢了,咱俩抬吧,你一个人搬太重了。”
“没事。”他已经将桌子搬到了前面。
沈黎在第二排坐了下来。
顾景渊捏着杯子,没进来,目光仍落在她身上,连一贯活泼的小六都没敢吱声,上课铃响起,他才进教室。
沈黎还是有些低烧,加上没休息好,上课时注意力也不太集中,她捏了好几下手臂,才勉强听完一节课。
一下课,李惠就戳了戳她的背:“你怎么跟班长换座位了?和顾景渊闹矛盾了?就算一时有了矛盾,座位也不能说换就换啊。”
沈黎总觉得她的眼神有种奇怪的恨铁不成钢,她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她皮肤雪白,眼睫又很长,茫然无措的眼神,搞得李惠有些心虚。
她咳了一声,站了起来:“我去接水,你水杯呢,我帮你也接一杯。”
沈黎道了声谢,将水杯递给了她,第二节 课还是有些困,下课后,她去洗手间洗了下脸,刚出来就瞧见了不远处的顾景渊。
少年站在栏杆处,风有些大,他额前的发丝小幅度动了动,遮住了冷冽的眉眼。
第29章 道歉
沈黎心中紧了紧, 她飞快移开了目光,准备越过他回教室,他上前一步, 半挡在她跟前:“下节课搬回来。”
他个子高, 压迫感很强, 沈黎手心微微出了点汗,浑身血液也似冻住了般,她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将打了无数次的腹稿说了出来:“我、我眼睛看不清,板书来不及记。”
哪怕知道这只是她的借口,顾景渊还是没戳穿她, 只忍着脾气说:“我帮你记。”
“都跟老师和班长说好了,反悔不好, 我就坐前面吧。”
她没有停留, 绕过他,打算回教室,小小的背影透着一丝决绝。
顾景渊烦躁地蹙眉, 上前一步, 攥住了她的手腕,入手一阵光滑, 他心中一动, 垂眸时,对上的却是女孩苍白的小脸,粉嫩的唇瓣也被咬得发白。
顾景渊一怔,下意识松了手。
沈黎逃也似的回了教室, 唯恐再待下去, 泄露自己的情绪。
拐角处, 陆怜怜怔怔望着两人的身影,一时有些失神,上课铃声响起后,她才猛地惊醒,浑浑噩噩回了自己的位置。
桌斗里有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是她前几日精心挑选的,顾景渊并没有收,她盯着礼物看了许久,脑海中又回忆起顾景渊和阿黎的对话。
阿黎视力一直很好,不可能突然近视,她之所以换同桌,肯定是因为她吧?顾景渊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为了挽留阿黎,竟然愿意帮她记笔记,肯定很喜欢阿黎吧?
阿黎呢?喜欢他吗?
陆怜怜心中乱成一团,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面对阿黎,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时间,戚小麦过来时,她佯装困倦地趴到了桌子上:“昨天熬夜了,困得要死,我想睡会儿觉,你帮我带点面包就行,我醒后再吃。”
戚小麦点头,来到十班门口后,才发现阿黎去了前排,她也在桌子上趴着,戚小麦走过去喊了她一声。
沈黎脑袋昏昏沉沉的,听到喊声,才抬起头。
戚小麦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呀,怎么这么烫?你又发烧了?”
沈黎头有些疼,她按了几下太阳穴,起身站了起来:“没事,吃完饭,喝点药就行,表姐呢?”
“她昨天熬夜了,想睡觉,不打算吃饭,只让我给她买块面包,外面好冷,你发着烧,也别出去了,我帮你带饭。”
戚小麦又将她按回了座位上,还给她接了杯热水,沈黎身上确实没劲儿,轻轻点了下头,戚小麦离开后,她又趴回了桌上。
戚小麦怕阿黎会饿,也打包了自己的饭,她回到教室后,陆怜怜才知道阿黎还在发烧,她默默接过自己的面包,一时有些难受。
戚小麦边拆包装袋,边对陆怜怜说:“阿黎跑去了前排,都快放假了,不知道怎么又换了座位。”
“估计是不习惯坐后排吧。”
陆怜怜闷声回了句,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好自私,要是不习惯,阿黎肯定早就去了前排,她心里乱糟糟的,手里的面包也没滋没味的,她将面包塞到了桌斗里,趴在了桌上。
沈黎就这么在前排坐了下来,她一连烧了三天,喝完药不久会退烧,药劲儿一过,体温又会上来,嗓子也有些不适,时不时咳一声,一直到周五还没好利索。
周五大课间,轮到了他们这组打扫卫生,她现在的同桌,是个很内向的男生,平日总是独来独往的,也不太爱说话,下课后,他就跟沈黎说了一句话:“一人负责一半吧,教室右边两排我来弄,其他的归你。”
沈黎应了下来,拿起扫帚,从第一排扫了起来,扫到后排,发现顾景渊还在教室,他坐在位置上没动,她没敢看他,余光瞥见他的身影后,一颗心就悬了起来。
他一双腿很长,一只脚踩在秦铭宇凳子上,沈黎眼睫轻颤了一下,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没让他移开,也没搬走凳子,就这么凑合着扫了扫。
扫到他这排,也没让他让开,只扫了一下他后面的位置,她嗓子有些痒,忍不住咳了一声,正想往后继续扫,扫帚却一把被他扯走了。
少年已经站了起来,正居高临下睨着她。
沈黎抬头时,正对上少年硬邦邦的神情,他撇开了目光:“身体不舒服,就别逞能。”
下一刻,他拿起扫帚,扫了起来,沈黎努力忍住了咳嗽,闷声说:“没逞能,给我吧。”
他没理,也没将扫帚给她,扫完,又拿起拖把,拖了一下地,沈黎鼻尖酸酸的,无意识掐了掐掌心,小声说:“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又不会在我表姐跟前说你坏话。”
顾景渊被气笑了,心中也升起一丝荒谬感,他本以为她之所以躲着他,是因为他买药买体温枪的举动,暴露了自己的心意,她一时吓到了,有些不知所措,才逃走。
亏他以为,多给她点时间,她就能接受他,敢情早在她搬走的那一刻,就放弃了他。
他捏紧了手中的拖把,想质问一句,在她这里,他就这么无足轻重?高傲的自尊心阻止了他的质问。
因力气过大,拖把的木棍,硬生生被他捏劈了。
沈黎怔了怔,抬头时对上了他冷冽又失望的神情,她心尖一颤,不等她瞧真切,他已经转身离开了教室。
沈黎待在原地一时没动弹。
明明打定了主意跟他保持距离,也由衷地希望,他别再额外关照她,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时,沈黎还是说不出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