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哲
沈黎想伸手抢回自己的手机,他直接将手机揣到了兜里,沈黎想掏出来,少年直接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压回了沙发上。
他居高临下望着她,对上女孩倔强的神情,语气略放软了些:“你是学生,乖乖学你的习就行,其他的有警察,我知道你担心柯淼,想尽快弄清真相,但是你得相信警察叔叔,他们正在为此努力,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个结果,纸终究包不住火,正义也不会缺席。”
他声音坚定,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力量,沈黎的眼眶微微红了:“都已经一个月了,能查的到吗?淼淼被撞成那样,我真的怕,怕……她再也醒不过来,也怕坏人会逍遥法外。”
淼淼才十七岁,为什么出事的是她,不是娄岑,也不是撞她的人?她又想起了护士们的私下议论:“她伤得这么重,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算什么万幸,她脑干受损,迟迟无法醒来,说不准会成为植物人,要是一辈子不醒,还不如直接走了得好,一年下来花多少钱暂且不提,家人得多遭罪。”
“她可不止是脑干受损,两条腿都是陈医生好不容易缝合的,迟迟不醒,也没法进行下一步检查,复健如果不及时,就算她侥幸醒来,估计也得瘫一辈子。”
……
沈黎越想越难受,说到最后,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还那么年轻,为了考上大学,那么努力,她不该承受这些,坏人也不该逍遥法外。
顾景渊摸了摸她的脑袋,神情无比认真:“不会,就算不相信我,你也应该相信小六的堂哥,他是刑警大队的队长,立过很多功,为了缉毒,甚至卧底过好几年,他办过不少案子,也为很多人讨回了公道,他正在认真调查,也有了线索,只不过不便给咱们透漏,相信他成吗?”
沈黎攥住了他的手臂:“真的有线索了?”
顾景渊确实知道一点,怕她又去冒险,干脆告诉了她:“是,还记得撞了柯淼的那个酒驾司机吗?他们应该是查到了关键性证据,能证明柯淼的车祸不是意外,不然前两天警察也不会突然派人暗中保护柯淼。”
只不过这些证据,不足以指向娄岑。
沈黎听到这话,瞳孔不由睁大了些,哪怕早就有了猜测,见这场车祸真的出自人为,沈黎还是觉得胆战心惊,他们怎么敢?
究竟将人命当成了什么?
她又生气又后怕,浑身不自觉轻颤着,顾景渊有些心疼,一时没忍住,将女孩拥入了怀中,他上下顺了顺她的背:“不怕,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顾景渊始终相信这一点,不止是相信小六的堂哥,更相信所有的真相都会大白,没人逃得过法律的制裁。
当初他妈妈的死同样不是意外,他爸他叔他爷爷都从政,老爷子还身居要职,他爸爸年纪轻轻就干了不少实事,也有望成为老爷子的接班人。哪怕顾景渊觉得他不是个好父亲,不是个好丈夫,也清楚他曾是个好官,他一心为人民做事,动了不少人的利益,就有人盯上了他。
他妈妈的死只是旁人的蓄意报复。
那些做了坏事的人,全部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因为经过悲痛,顾景渊才明白她此刻的痛苦。他一下又一下顺着她的背,动作无比温柔。
沈黎身上逐渐有了点力气,她正想坐直身体,从他怀中退出来时,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他推门的动作不算小,沈黎和顾景渊都听到了动静,两人还维持着拥抱的动作。
瞥见门口的人,沈黎脸一白,下意识推了顾景渊一下。
为了方便安慰她,顾景渊本就没坐好,被她一推,身体往后歪了歪,他抓住了沙发,才勉强稳住身体。
沈黎的注意力全落在了门口。
进来的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他一身黑色西装,五官硬朗,哪怕脸上添了皱纹,也难掩英俊的相貌,沈黎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她曾在新闻联播上,见到过他,舅舅还曾夸过他,他确实姓顾,沈黎从未想到,顾景渊和他是一家人。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整个人又羞又窘,瓷白的小脸毫无血色。
顾父今日过来,是特意过来看他来了,他听说月考顾景渊考了六百多分,心中高兴,就亲自来了一趟,想缓和一下父子矛盾。
谁料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抱成一团,顾父眉心跳了跳,都不知道,他竟然胆敢早恋。
早恋也就算了,还将一个女孩带回家,他今日要是不过来,他还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顾虑沈黎在,才没立刻发飙,只是冷冷看了顾景渊一眼,忍着怒火对沈黎说:“你们才上高中,这位同学,以后还是别来这里了,你先回去吧,我有话跟我儿子说。”
沈黎小脸惨白,指尖都在颤,父母走得早,奶奶又不喜欢她,沈黎从小就会察言观色,她自然感受到了顾父的怒火。
怕他教训顾景渊,她白着脸解释了一句:“叔叔,我们、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景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望着顾父的目光也有些冷:“这里是我家,你有什么资格赶她走,该走的人是你。”
顾父恼他有些没大没小:“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顾景渊轻哂了一声:“长辈?你配吗?”
这话令顾父浑身一震。
顾景渊从小就有些怨他,怪他没能护好妈妈,也怨他眼中从始至终只有工作,妈妈因为他早早去了,奶奶生病在手术室,等着他归来时,他因为视察工作,去了外地,当时叶女士也跟着他一起去的外地,因为叶女士有些水土不服,住了院,他一直在照顾她,没能第一时间赶回来,奶奶咽气的那一刻,还巴巴望着门外,顾景渊甚至觉得,他不配为人子。
奶奶走时,顾景渊高中刚开学,因为奶奶的去世,他月考考得很差,那是他第一次没考好,顾父却以为他是故意的,还站在长辈的立场教训他。
那一天,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顾景渊很少见到他失态,正是那一天,他才知道,自己的成绩糟糕时,他会动怒会着急,会气急败坏。就仿佛他的儿子,只能像他一样优秀,根本不允许失败。
顾景渊已经懒得再跟他纠缠下去,他声音很淡:“没尽到长辈的义务,就少在这儿指手画脚,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沈黎听得胆战心惊的。
手心里也满是汗,害怕、紧张,却抵不上对他的心疼,她想象不出,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对自己的父亲,说出这样的话。
她反握住了顾景渊的手,像是在努力给他一点温度。
顾父闻言身体晃了晃。
作者有话说:
明晚见比心
——
第37章 心动
他涨红了脸, 难堪瞬间将他淹没,哪怕心里清楚,儿子对他一直有怨, 他也万万没想到, 在他心中, 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成了指手画脚。
他甚至认为自己不配当父亲。
他手抖得厉害,死死抓住了门把,才勉强站稳:“你、你是这么认为的?”
他尾音不自觉有些颤。
清楚他一时半会儿不会走, 顾景渊心中一阵厌烦,他不想让沈黎瞧见他们针锋相对的一面,推了推她的肩, 声音也放轻了些:“你先上楼。”
沈黎站着没动。
顾景渊压下了心中的烦躁,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 “听话, 嗯?”
顾言振的目光落在了两人身上,瞥见顾景渊对女孩的维护,他一阵恍惚。记忆中的少年, 越来越叛逆。浑身扎满了刺, 不服输,不低头, 何曾这般温柔过?
沈黎一时有些踟蹰, 很怕自己离开后,他们万一打起来,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心中却很酸涩, 这一瞬间, 脑海中闪过很多东西, 望着顾景渊的目光,也满是心疼。
顾言振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他心中竟无端涌起一股悲哀来,就仿佛,自己才是无礼的闯入者。
他承认,他确实一直忙于工作,疏于对他的照顾,可他在外拼搏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给他一个良好的条件。
心中有个声音,却在告诉他,不是,他那点工资,又哪里养得起家,实际上,顾景渊花的全是他妈妈留下来的钱,他给的十分有限。
他整日在外奔波,说的好听点是为人民做事。
实际上呢?他不过是在逃避罢了,逃避妻子的死,不敢面对儿子指责的眼神,更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误。
他整日沉溺于工作,花了十多年,才走出来,却忘了当年事情发生时,儿子才不过六岁,他令他失去了妈妈,也没能尽到父亲的责任。
唯一疼爱他的奶奶去世时,他身为儿子,还没能第一时间赶回来。顾言振动了动唇,想开口解释什么,临到嘴边,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合该恨他。
是他没有当好父亲,他之前又哪来的资格责骂他?哪怕是担心他的学习,他也不该端着长辈的架子教训他。
之前没有他的管教,他一直那么优秀不是吗?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突然愿意好好学了,都与他无关。
顾言振突然说不出的颓败,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里。他走得匆忙,整个人也失魂落魄的,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背有些佝偻,脚步也有些踉跄。
沈黎无端从他的背影,感受到一股悲凉,她忍不住看了眼顾景渊,少年也盯着他的背影,眉头微蹙,眸中的情绪复杂难辨,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揉了下太阳穴,对沈黎说:“饿了没?”
沈黎还真有些饿了,大概是瞧出了他的疲倦,她轻轻摇头:“不饿,陈姨做了饭,我到家再吃,你休息会儿吧,不用送我。”
她说完,就要去背自己的箜篌。
“别走。”
沈黎脚步一顿。
少年已经窝进了沙发里,声音很低:“一起吃吧。”
他低头扒拉着手机,额前的发丝垂了下来,让人一时难以去分辨他眸中的情绪,纵使如此,沈黎也感受到了他的孤寂。
她像被人施了咒,不想离开,也舍不得离开,刚刚还被他爸爸那样误会,她于情于理都不该留下,这一刻,她却舍不得丢下他。
她甚至大着胆子朝他走了去,直接在他身侧坐了下来,声音软软的:“那我们吃什么呀?我给你煮碗面?再炒个菜?”
顾景渊不想让她碰刀,他也不想做,干脆摸出了手机,根据她的口味,点了外卖。
点完外卖,他将手机丢到了茶几上,哪怕之前他也没说话,此刻,她却因为他的沉默有些难受,她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干脆起身站了起来,冲他伸出了手:“顾景渊,带我参观一下你家好不好?来了好几次了,一次都没有参观过。”
顾景渊:“有什么好参观的?”
“我想多了解你。”
她声音软,说起来很像撒娇,顾景渊耳朵有些痒,没能顶住她的目光,他冲她伸出了手,姿态懒散,动作矜贵。
沈黎怔了一下,才好笑地伸出手,将他拉了起来,双手触碰到一起,一颗心又怦怦跳了起来,沈黎耳尖悄悄红了。
顾景渊带着她进了自己的卧室,灯一打开,沈黎就瞧见了床上的被子,这次被子没叠,比起上次,好似多了丝人气。
沈黎的脸又有些热,她、她不过想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才提起参观他家,他怎么就将她领来了他房间呢?
沈黎心跳好快,目光一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顾景渊走到了书桌前,沈黎这才发现,他书架上摆了不少书,除了书,还有相册,她上次来,没敢多看,根本不知道,这里有相册。
顾景渊简单介绍了一下:“这里是我的卧室,书架上是这两年买的书,以前我住在奶奶那儿,高一才搬来这里。”
这个房子是顾景渊的妈妈留给他的,是她婚前独立购买的,没花老爷子一分钱,全是她自己赚来的。
顾景渊小时候还和妈妈一起来过这里。她还带着他来过这个卧室,言语里满是戏谑:“这里采光最好,卧室还大,以后就给小景渊当婚房好不好?”
顾景渊早熟,读书也多,四岁的他已经明白了什么是结婚,也清楚婚房意味着什么,那个时候的他就像个小大人,很不喜欢妈妈逗他,别开小脸,回了一句:“我才不要婚房。”
妈妈笑眯眯撸了撸他的小脑袋,继续逗他:“没有婚房可没法结婚,小景渊不想娶个漂漂亮亮的媳妇吗?你们班是不是就有喜欢你的小女生呀?”
小家伙抿着唇,不太高兴地喊了一声:“妈妈。”
她这才笑嘻嘻地说:“好好好,我们景渊不稀罕结婚,那就不当婚房了,反正妈妈的房子就是你的,你想要就要,想什么时候搬来就什么时候搬来。”
奶奶去世后,顾景渊就搬了过来,他的目光落在了相册上,眸中含着一丝怀念,这张照片,是他五岁那年和妈妈一起在海边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