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棋
突地。
一段痛哭流涕的对话打断了她的臆想。
那是住她对门的佚?邻居,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平常和她年幼的孙女住在一起,子女在外打工。
宋舞飞快转过身,只见老人正对着一道满是黑灰,像是从炉灰里挖出来的人用她那僵硬而削薄的腰脊,激动地不断做出下跪的架势,朝男人鞠躬,“谢谢谢谢,……”
宋舞拖着沉重的脚步超前挪动。
似是若有所觉,背对她的身影猛地扭头,二人视线如电光火石擦碰那一刻,天地间仿佛除了对方所有声音都听不见。
宋舞松了口气。
从刚才起就重重压在她胸口的巨石,如同被大力抽走般,令她浑身一轻。
下一刻,宋舞被狠狠撞进一面坚硬宽阔的胸膛,空气中荡起难闻的黑灰,那是第二次,男人闷重而压抑地发出一道凶狠且微小的哽咽。
起初她还以为听错了。
可陡然湿热起来的肩膀让宋舞相信那是真的,她无措地不知道怎么该安慰突然变成这样的季骁虞,她想他刚历经生死,应该心惊后怕实属正常。
可是在几秒后,一道声音委屈而低沉地说:“我低头还不行吗……”
“我向你一辈子低头,你别吓我了。”
如果感情是场较量,双方手执刀刃相见,那么在虚惊一场后,季骁虞愿意将尖刃对准自己,亦或是抛下武器。
宋舞浑身上下都能感觉到男人死死抱紧她的力气,勒得她全身发疼,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连手都没放到他身上,对方却好像吓破胆一样,魂飞魄散到身体在微微颤抖。
最让她感到震撼的是季骁虞紧紧抱着她贴在耳朵上说:“我都想好了,把那小孩送出去,我就再进来,我担心你一个人在那屋子里,要死我都陪你一块死。”
宋舞艰难地回应,“什么死不死,没有这个必要……”
好不容易听见这样一句话,季骁虞跟重新活过来般血液沸腾,他直接打断宋舞,斩钉截铁答道:“有。以前,没能救得了你,这回再救不了,我就跟你去。”
宋舞彻底怔然。
季骁虞紧扣着她肩,布满血丝的双眼因外部刺痛的原因不受控制地流下透明的泪痕,“别想再抛下我。”
“答不答应?”
“伤员,伤员……抬上,送去医院!”不远处组织救援的喇叭喊道。
很快周围涌出两个医护,在指挥下将毫无防备的两人分开。
宋舞看着季骁虞一脸错愕的被人压上担架,失魂落魄又黢黑狼狈的样子像头失意的大黑熊。
“等等,宋舞。”他朝她的方向伸出手,想过来,被接连几个援救的人员拉住。
季骁虞:“操,放开我,宋舞!!”
“答应我!!”
静静望了会男人宛如困兽,做着徒劳争斗的笨拙画面,宋舞选择默默背过身,“再说吧。”
她和季骁虞的开场总是不可理喻,明明是两个成年人,在感情中却总像未长大的小孩,踉踉跄跄,固执又不讲道理。
如果说感情不是非黑即白,伴侣也不是生来就适合彼此,经历打磨才能真正心意相通,那么就让时间来证明他们是否还能继续下去。
爱人的路上皆是荆棘,也许下次,会开出鲜艳的花呢。
—— 终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结束,he内容在番外。
下一篇开古言《厌春花》,有兴趣可收藏。
感谢一路支持,番外再见。
第76章
◎可以向你讨一个吻吗。◎
房子被烧后, 梅鹤年打来电话确认宋舞安危,语气中满是庆幸,“还好你在这帮忙, 回去得晚,真是老天保佑, 不幸中的万幸。”
“对啦, 那你现在有地方住没有?”
宋舞余光瞄着浴室的门口,一道被熏得漆黑的身影脱衣服的同时不断走进走出,像生怕她会跑似的,过个一二十秒就要来来回回确认她是不是还在。
“你电话讲了好久。”委屈又显沉闷的控诉响起, 宋舞来不及捂住手机,就被那头的梅鹤年听了去,“谁啊, 怎么有男人在说话?宋舞,你在哪。”
男人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幽邃的目光紧盯着她,上衣脱得一干二净, 露出健硕的胸膛,下-身只剩一条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裤子, 连鞋都没穿, 光着脚就出来了。
不过除了表达刚才的不满, 暂时没有其他让人不舒服的举动。
宋舞稍稍舒展了蹙紧的眉头, 跟一无所知的梅鹤年道:“我刚到酒店, 一个人正在办理入住手续, 您不用担心我。”
她没提被季骁虞打岔的事, 梅鹤年便以为刚才出现的声音和她没关系。
等通话结束, 季骁虞双手环抱, 居高临下地审视宋舞,“你撒谎。”
“你明明跟我在一起,为什么不告诉别人。”
季骁虞因救人最晚从火场里出来,本该是被救护车带去医院治疗的,但犟不住他奋力反抗强力要求,半路跑了回来。
路上遇见被政府安排去酒店暂住的宋舞,死也要跟着她,由于外形看起来灰扑扑的,被酒店和随行人员误以为纠缠宋舞的流浪汉,还遭到了驱赶。
什么话都没说的季骁虞既不解释,也不吭声的瞪了眼反对他进店的其他人,默默看向袖手旁观中的宋舞,直到太久眼睛红了,气势没了,像条丧家犬转身要走时,被人叫住。
于是成功跟着大部队住进酒店。
“那你的房间明明在隔壁,为什么偏要跑到我这里。”宋舞避而不答,转移话题。
季骁虞眼神锐利,语气不慌,“因为那间房的浴室的出水口坏了,不能洗澡。”
宋舞理解地点头,“你可以让酒店的工作人员帮你维修,或者再帮你换间房,不需要一直待在我这受委屈。”
季骁虞瞪她,“总之,你就是不想让你姨婆知道我是谁,跟我待在一块让你感到浑身上下都难受,是吧?”
啊,不小心把说出来了……
宋舞看着后悔一时把话说得那么明白的季骁虞,他似乎懊恼的余光瞥了眼他处,又难以估摸宋舞的回应是什么,怕将事态搞砸了,只不过片刻便扭开脸,“我去洗澡,你答应会帮我上药的。”
不得不说苦肉计虽是下下策,关键时刻救场是真好用。
至少,即便想要拒绝的宋舞,这种时刻也不好再赶人走了。
但谁能想到,季骁虞话说得再凶,行为上还是表里不一的,他直接将浴室门打开了,也不看宋舞将最后一条裤子丢在地上,便大刺刺地走进去淋浴,很快室内室外都被蔓延出来的热气白雾包围了。
“宋舞。”过了会,他在里头喊。
在查租房信息的宋舞不知道他在闹什么幺蛾子,放下手机应了声,“在,什么事。”
浴室里除了水声悄无声息。
宋舞莫名其妙地收回视线,等她将重新将目光挪到手机上时,喊魂的又来了。
“宋舞。”
“我在。”
“宋舞。”
“嗯?”
“宋舞。”
“你到底有什么事?”
大概是语气稍微有些不耐,以至于里面的人内心受伤了,关了花洒,敏感而低沉地问:“你,可不可以别那么不耐烦,我没想惹你不高兴。”
没想过这种情况的宋舞表情愕然,忽然间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就爱吃软不吃硬。
她开始反省自己刚才的态度是不是真的很过分,连神情都有所收敛,“我不是这种意思,我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你老不说正题……”
下一刻。
过了三十岁的男人依旧幼稚不已,一改闷闷不乐的态度,狡猾又得意气人的回道:“我没有正题,我就是洗澡无聊了想叫叫你。”
宋舞:“……”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季骁虞从浴室里出来。
他衣服没穿,只拿了条浴巾将腰胯的位置围住,经过一番清洗灰烬除尽,全身清清爽爽,向宋舞展示着他修长发达的四肢,那上面的肌肉线条分明,一看就知道这人肯定有浑身满满和使不完的力气,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穿衣的败类和脱衣的禽兽。
“你怎么不穿衣服。”
“我衣服烂掉了。”
季骁虞回得理所当然,明明只是脏了……宋舞在他走近后,只觉得对方带来了一股未全部散去的温热水汽,扑了她满身,空气中还冒出一股沐浴露的芳香和刮胡水的味道。
“你……干什么,别凑这么近。”
季骁虞这人要怪只怪他家把他生得过于好了,才会在落到现在这种境地以后,身上还残存着原生家庭培养出的傲气。
他在宋舞跟前俯身,眼对眼,面对面的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帮我上药。”
“你先回你房间去,我把手头上的忙完了就……”宋舞看好了一处房源,正好中介的电话过来了。
她本来想先忽略过去,然而不小心瞥见了季骁虞身上的伤,有几处看似不大却很严重的伤口,分散在肩头、手臂、侧腰、腿部位置,有烧红的有破皮的,还有烫出来的血泡,触目惊心头皮发麻。
得多疼啊……然而他脸上一派平静若无其事,目光灼灼,仿佛所有心思都汇集在她着,就算疼也不会声张。
“现在呢?”
“可是……”
宋舞手腕被季骁虞突然握住,他捏着她的手背贴上自己的脸颊,是宋舞意料不到的那种,像变了个人,温顺得如同一只大狗,脸在宋舞手背上蹭了蹭,“可以吗。”
宋舞:“……”
不说话就算是默认了,季骁虞慢慢将她从沙发上拉走,他让她坐在床上,自己则半蹲在宋舞身前,把那线条流畅很好看的背部裸-露出来给她,“你的伤不是在前面吗。”
“后面也有。”
季骁虞抬了抬身体,为了让宋舞看得更清楚,他直接改蹲为跪着,嘴里不忘不可一世地嘟囔,“男儿膝下有黄金,黄金全都送给你。”
季骁虞自嘲的轻嗤,“业务不熟,好久没跪了。”
天知道堂堂季总前半生下跪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祭祖跪长辈跪父母,给外人的,只有面对宋舞的寥寥几次。
一次是在医院,他诚心认错,一次就是在这,放下身段,博个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