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棋
她想季骁虞可能不知道陈演说的话有多难听。
宋舞没有多加工，她以为自己不会诉苦的，没想到季骁虞一问她，宋舞就克制不住这种冲动了。
这是曾经，只有面对梅鹤年跟宋鸿芸时，才有过的心情。
宋舞：“秦老师是成年人，她无论多大都不是理由跟借口，而如果因此做了违法的事，连累到家里人，也不是我的责任。我跟她家里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如果说要为家人着想，也应该是她才对。”
季骁虞盯着她的眼神渐渐少了许多玩味，他这时候没有打断宋舞的话。
因为她仿佛是在借助他，在内心中与软弱的天性做斗争。
宋舞说这话时诚惶诚恐，面色赧然，“一开始，我确实有些动摇，那位陈先生差点用家人的理由说服我了。一直以来，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什么事都太计较，会不会显得自己不够大度，会不会自己也变得自私，会不会时间久了，万一哪天，自己的样貌也会变得可恶？”
季骁虞果断回应道：“为什么要大度，过度的宽容对你有什么好处。”
宋舞：“或许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开阔天空？”
季骁虞因为她直白到近乎单蠢的处世理念而发笑，是很不屑一顾的笑，他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把宋舞养成这种样子的。
宋鸿芸？那个女人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市侩极了，那么精明，应该不至于这么蠢。
那就是宋舞那个所谓的姨婆？
季骁虞：“让你忍一时，没让你忍到死。一时已经过了，之后就用不着忍。”
他陡然明白，席岳为什么会将人金屋藏娇般的，私养在澜庭那座房子里。
其实在哪都无所谓，只要能把这个愚笨的像只鸟一样的人困住，那就不用担心那些是是非非能伤害到她。
宋舞已经不是善良了，而是懦弱、愚笨。
没人照看着，她怎么活？
宋舞听懂了季骁虞话里的意思，因为从小处于非议当中，宋舞难免会格外在意旁人对她的看法，她跟向来自我的季骁虞全然不同。
但这次，她像取经似的，向季骁虞红着脸询问：“这样可以吗。”
她还在担忧，违背从小到大的处世理念后，她会不会变坏呀。
季骁虞教唆道：“为什么不可以？你还是别学什么体术自保了，先过了你内心那关，别什么事都往好处想。把人、把事想得坏点又怎样？”
“变坏点，宋舞，跟你的娇气一样。”
“无论做什么，我都能为你撑腰。”
闻言，宋舞怔然良久，直到被季骁虞从地毯上拉起来，在张嫂的呼声中，带她去吃晚饭。
她发现，季骁虞一直攥着她的手，宋舞心情如潮涌般，剧烈起伏。
下楼过程中，宋舞忽然说：“要是不会怎么办，万一我做不到……”
她话音颤了，有了一丝退怯之意。
季骁虞很快察觉，犀利无比的睇来目光，“怕什么，我教你。”
第48章
宋舞给陈演回了条消息, 她没有说谎，如实的告诉了陈演。
说她不会帮秦绌这个忙，并且季骁虞已经知道了他来找过她的事。
陈演回复了她一句：[你告诉他的？]
宋舞没有再回应, 已不在意陈演误会，其实她说不说又有什么要紧, 反正季骁虞总是会从其他人那知道。
年关，季骁虞是真的忙过了，他被人约着去酒庄打牌，宋舞这头正接到机构人事电话。
不是以前的人事主管，以前那个听周采采说已经被调走了。
现在的是被提拔的新主管, 电话里对宋舞相当客气, 问她假期够不够用，不够还可以再稍后一个星期。
当然如果她想回去上班也行，保证现在的同事都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她说三道四了。
宋舞下意识寻求季骁虞的意见，“我要回去吗，还是换一份工作？”
她现在稍有些犹豫不决，就会听听季骁虞怎么说。
这变化不可谓不大, 而季骁虞看上去似乎对她工不工作都无所谓的态度, “你想回去吗。”
宋舞的回答是“不想”。
但她一开始是想过的，在刚开始休假的时候, 宋舞会想手头上的工作, 她还不怎么习惯一下空闲下来。
可人事的电话提醒了她，曾经机构里发生过什么。
她出事的时候，除了周采采，几乎没有人替她说话。
就连共事好些年的人事主管都误会她, 宋舞失落之余, 不免觉得自己不被需要, 同时又觉得自己好像没必要强留在那家公司。
季骁虞眼神闪烁，仿佛别有算计地道：“那就换一份别的工作。”
宋舞没有留意，倒是把季骁虞的话听进了耳朵了。
季骁虞这头还没完，他一脸不屑地说：“我早就说过，让你别在那破地方待了。”
开始宋舞出事，被秦绌针对，机构想辞退她。
季骁虞说该走的不是她，是因为想替宋舞出口恶气，现在这口恶气出了，有什么必要留下吗。
宋舞喃喃问：“那我找什么工作呢。”
季骁虞似笑非笑地拍了拍她的臀，“去找何同，就说你要应聘我的助理。”
宋舞吓了一跳，她再怎么想，都没朝季骁虞身边思考过。
她这副模样，被季骁虞认为是在排斥，笑容渐渐就淡了下来。
宋舞确实不想给他做什么助理，专业不对口，而且大公司，宋舞也不习惯，她私心里，当然还是想干老本行。
知道拒绝季骁虞的事，让他不大高兴，宋舞凑上去，主动亲了亲季骁虞的脸颊，“对不起，是我胸无大志，没有太高的理想，你让我自己再看看其他的吧。”
季骁虞深沉的脸色一点点好转，然而还不够。
不过对宋舞来说这其实算好了，这是她近些天新学到的招数，是季骁虞说她可以娇气点的，而所谓娇气是不是就是让她任性一些？
既然是他许诺的，那么宋舞未尝不能用于实践。
好在季骁虞没有发火，他现在就像是被安抚好的野兽，正处于一种虚假的温顺期。
季骁虞：“你慢慢想。”
他推了宋舞一把，很轻，只是示意，“去换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周夜行打了两三道电话过来，让他节前聚聚。
季骁虞答应了，刚刚因为宋舞的问话一直没提，这时候已经打算带她出去玩了。
这还是第一次，宋舞被他公开带进他所在的圈子。
季骁虞空闲了下来，年尾年后都无需他再忙碌什么，而他从未公开带宋舞出去玩过，这还是第一次，季骁虞带她进入他圈子里的视野。
私人酒庄。
来找乐子的人不少，有人在这里办沙龙，有人在房间里打牌。而周夜行是这里的老板头子，他特意让人空出一个地方，等季骁虞过来一起玩。
刚好，他们这边人已经齐了，就差那位祖宗现身。
没想到他来就来了，还带了个女伴。
惊闻消息的熟人飞奔下楼。
宋舞挎着季骁虞的手臂，同他出现在酒庄里，那张秾艳姝色的小脸，被大伙盯着，肉眼可见地升起两团玫瑰似的红晕。
于是不由自主地将他的手挽得更紧，怯生生的。
看上去好像与季骁虞以往身边的人都有不同，书卷气很重，说是弱不禁风，更像是被囚于他身边的娇鸟，捏着手心都怕弄疼似的，担心她会飞走了。
季骁虞垂眸扫了眼不适应的宋舞，从环着她的腰到当众揽住她的肩膀，这样仿佛好了很多，一下目光就分散了一部分到他这边。
“周夜行呢。”
“楼上呢。”
此时，康毅昆率先从人堆里挤进来，面露红光，兴奋地打招呼，“哥，这谁啊，女朋友啊？从前都没见过，真……”
他想说真“极品”，就被季骁虞眼神瞪住了。
而宋舞也感觉到看她的人越来越多，明里暗里似乎都有。
她不由得把季骁虞的衣袖都捏皱了，显现出站立不安的反应。
季骁虞察觉到了，他没正面回答康毅昆到底是不是女朋友，而是说：“少管闲事。”
“关心一下嘛。”康毅昆朝宋舞伸手，结果被季骁虞挡了回去，“她胆小，第一次来，你别吓着她。”
这是连动手动脚的机会都不给。
康毅昆又不是有眼无珠的人，男性之间更能感觉到同类的敌意。
见宋舞样子好像是真的胆子有点小，他悻悻而又失落地收回手。
很快周夜行出现在楼梯上，他对着楼下喊：“傻站那干吗，还不快来，就差你们了。”
康毅昆：“哥，走吧，我们过去吧。”
他女朋友过来找他，康毅昆眼巴巴地望着季骁虞，又看看刚刚不明情况认生的宋舞，说：“哥，让你女朋友跟我女朋友一起玩呗。”
“不然光看咱们打牌多无聊啊，女孩子得跟女孩子在一块。”
康毅昆是女朋友是个大学生，家庭条件跟他相当，年轻安分，就是年纪小了点。
不过让宋舞过去，还不知道谁照顾谁。
季骁虞瞥了一眼，就拒绝了，“熟了再说，她今天只在我身边待着。”
女朋友吐着舌头感叹：“独占欲要不要这么强哦。”
康毅昆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而季骁虞恍若未闻。
他倒还算民主，看向宋舞，“你想自己去玩吗。”
康毅昆哪见过他这么照顾人的，跟女朋友盯着宋舞跟季骁虞，一副津津有味的表情。
“酒庄很大的，后边还有个马场呢。”女朋友小声撺掇跟她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