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叹西茶
许苑摇头,谢景聿没回应,周与森就当他也没去过,兴冲冲地说:“找个时间我们去南山镇玩一玩啊,顺道去找林粟。”
林粟眉间微紧,对她来说,那个所谓的家是个脓疮,她并不想暴露在别人眼前。
“后面有人。”谢景聿瞥了周与森一眼,突然说。
周与森停下脚步,转过身却没看到人影,立刻知道自己被戏弄了。他“啧”了声,挤到谢景聿身旁,冷飕飕地看着他,“耍我呢?”
谢景聿表情不变,“刚才真的有人。”
“你别不是大白天撞鬼了。”周与森拿肩头撞了下谢景聿,轻哼一声嘚瑟说:“是不是上一回打球输给我了你不甘心,存心打击报复我?”
“最后的三分球我进了,是你输了。”谢景聿不急不躁地说。
“嘿,那是有人叫我,我走神了才让你有机可趁,不算。”
“输了就耍赖。”
周与森来劲了,马上下战帖,说:“谁耍赖,是你打得不光彩,不服,我们一会儿再比一场。”
“可以。”
“这次我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别每次只是嘴上说说。”
……
他们两个你一嘴我一句的,谁都不服输。
许苑无奈地摇摇头,对林粟说:“他们经常这样,是不是很幼稚?”
幼稚?林粟看向谢景聿。
他会幼稚吗?可能只是在周与森和许苑面前才会这样。
不过多亏了他,周与森已经将要去南山镇的事抛在了脑后。
女生宿舍男生止步,许苑说要帮林粟把书搬上去,林粟觉得搬书爬楼太累了,便谢绝了她的好意,只让谢景聿和周与森把书放在了宿舍入口处的接待室里。
“你自己能搬得上去吗?”周与森问。
“可以。”林粟说:“我分几次就能搬上楼。”
周与森点了点头,又问:“考完试了,我们打算出去聚餐,你要一起来吗?”
一起吃饭这件事,林粟已经拒绝过周与森很多回了,但是他始终坚持不懈,隔段时间就要问一次,就好像多问几回,早晚她就会答应一样。
这回林粟还是拒绝了,她说:“我要回去收拾东西。”
“那好吧。”
林粟觉得话说到这儿就算是结束了,她客套地说了句“再见”,转身要进宿舍楼,又被喊住了。
“林粟,领成绩单那天你回校吗?”周与森问。
林粟想了下,回道:“可能不回来了。”
她是想来学校的,但一旦回到茶岭,就身不由己了。
“啊?为什么?”
林粟不好说明林永田和孙玉芬对自己人身自由的限制,便含糊地说:“太远了。”
周与森挠了下脑袋,觉得就这么告别,可能再见就要到下学期了。他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问:“林粟,你有Q.Q吗?”
林粟有Q.Q,上回李爱苹来临云市找她,看到周爱华给她的手机里有Q.Q软件,就打给运营商查询了下,发现办的套餐里有赠送一百兆流量,就帮她申请了个号,说是方便聊天。
申请了Q.Q号之后,李爱苹帮她添加了一些初中同学,但林粟从没和他们聊过天。她很少登Q.Q,偶尔几回登录也是李爱苹给她发短信,说给她留言了,让她去看看。
想到这儿,林粟犹豫了下,说:“有。”
周与森一听,立刻从兜里掏出手机,说:“我们加个好友吧,这样我寒假的时候还能找你聊天。”
“我很少在线。”林粟说。
“没关系,我可以给你留言,你有看到回我就成。”
林粟踟蹰了下,最后还是给了Q.Q号。
许苑也拿出手机,笑着说:“我也加一个。”
周与森回头喊谢景聿:“你也加一个啊。”
“手机没电了。”谢景聿不为所动。
“今天一天都在考试,你的手机怎么会没电?”周与森问。
谢景聿淡定地回:“昨晚没充。”
“你这家伙,指定复习到忘我了。”周与森打趣了句,随后又说:“没事,到时候我拉个群,我们可以在群里聊天。”
谢景聿:“……”
加完好友,周与森粲笑着说:“林粟,你回去记得通过我们的请求。”
林粟点了下头。
许苑看了眼时间,扯了下周与森的衣角,说:“好啦,林粟要收拾东西,我们别耽误她时间了,走吧。”
周与森见天色不早,便不再拉着林粟说话,他和谢景聿许苑从宿舍楼前离开,走了几步转过身挥手,喊道:“林粟,下学期见。”
许苑闻言,也转过身抬起手愉快地挥了挥,“下学期见。”
谢景聿始终没有回头。
暮色中他们仨的身影渐行渐远,林粟心头莫名一动,在分别的这一瞬间忽然感受到了高中的美妙。
第18章
林粟下午才搭车回南山镇。
从镇上的汽车站出来,抬头就能看到茶岭那几座连绵的青山,像一道道天然的屏障,阻断了南山镇的视野。
爬上山,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林永田和孙玉芬不在家,林粟猜他们应该都在镇上的制茶厂里。
茶园里的茶树冬天需要休生养息,每年最冷的几个月,采茶工们不再需要去茶园里采茶,很多人都会去镇上的工厂干点零活儿,包装茶叶、打包快递之类的。
林粟回到房间,把自己的东西放好,她看了眼空荡荡的床板,转身去了厨房,淘了米蒸饭,又拿冰箱里还剩下的食材煮菜。
六点半左右,林永田骑着摩托载着孙玉芬回来了,林粟远远的听到熟悉的摩托车引擎声,下意识地就绷紧了神经。
孙玉芬进了屋,看到林粟,先是一愣,随后打量了她几眼,很陌生似的。
“妈。”林粟先开口喊了声。
孙玉芬瞟她,“哟,这不是我们家的高中生吗?你还知道回来啊?”
林粟抿嘴不答。
“谁让你把头发剪了?”孙玉芬走过去,扯了下林粟的短发,尖着嗓子问。
林粟歪了下头,木着脸说:“学校吹头发要钱,就剪了。”
“我当一中多好呢,吹个头发还要收钱。”孙玉芬一脸嫌弃地看着林粟,嘟囔了句:“早知道开学前就拉你去绞了,还能卖一笔钱。”
这时林永田从外头走进来,林粟看到他,身体微微一颤,这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林永田是那种很典型的专.制大家长,他会打孩子,有时候还会打老婆。
“爸。”她喊。
林永田脸色阴沉,看她一眼,没好气道:“不是让你早点回来?”
“车票紧张,我只抢到了下午的。”林粟说。
林永田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临云市哪有那么多人来南山镇。”
“这两天市里的中学放假,很多人回南川县。”
林永田盯着林粟,林粟绷直了后背,强自镇静,说:“我做了饭。”
林永田和孙玉芬干了一天的活,早饿了,此时见林粟去市里读了一学期的书,回来还和以前一样听话勤快,就放了心,催她把饭菜端上桌,
桌上,林永田抿了口白酒,龇了下牙,放下杯子后看向林粟问:“那个谢老板,每个月给你多少生活费?”
这个问题林永田之前在电话里问过,林粟都用“刚好够花”含糊带过去,但她知道现在已经糊弄不过去了,便说出早已想好的答案。
“每个月500。”
“才500?”林永田看着林粟,眼神怀疑,“他一个大老板,这么抠门,就给这么点?低保每个月都不止这么点钱。”
林粟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谢成康好心好意资助她上学,每个月给一千的生活费,最后还落个“抠门”的评价。但她不能说实话,如果把生活费的数额如实告诉林永田和孙玉芬,他们一定会打这笔钱的主意。
林粟垂下眼,略作拘谨地说:“这笔钱就刚刚好够我吃饭,有时候班上要交一些班费,我就得省出来。”
“爸妈,你们下学期能不能给我一些生活费?不用很多,每个月100就好,这样学校要交钱的时候,我不至于拿不出来。”她抬起头看向林永田和孙玉芬,哀求似的问。
孙玉芬一听要钱,立刻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磕,说:“你去一中读书,不能帮家里赚钱,还想和我们拿钱,当我们是冤大头啊?”
“要我看,你干脆辍学回家帮忙算了。”
林粟含胸,老实乖巧地坐着,低声说:“之前周老师带我去和徐雅恩的爸爸还有那个谢叔叔一起吃饭,那个谢叔叔让我要好好学习。”
孙玉芬的表情一僵。
徐家福和谢成康都不是她能得罪的主儿,一个不小心,活儿就没了。
“谢叔叔谢叔叔,他有能耐,让你读书,你就去找他要钱去!”林永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恶道。
林永田也不敢开罪两个老板,他的社会地位不如他们,只能在家里逞凶,像是要找回在外头没有的脸面一样。
“就是。”孙玉芬附和了句,随后又和林永田说起谢成康,她说现在的老板,越有钱越抠搜。
林粟低下头,暗松一口气,知道今晚算是应付过去了。
晚上,林粟洗了澡回到房间,林有为正躺在床上看漫画,笑声嘲哳。她拉上中间的隔帘,铺好床,从书包里拿出下学期的课本,专心预习。
到了点,孙玉芬进来,让他们早点睡,别点着灯浪费电。
灯一关,山里的夜就漫进了屋里。
林粟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接着看书,直到夜深了,旁边床林有为的鼾声响起,她才关了手电筒,把书本收好。
冬天山里更冷,她裹紧被子靠在床头,一点睡意都没有。
在学校宿舍不过才住了一个学期,回到从小睡到大的地方,居然会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