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惘若
她散乱着头发,去剥除他领口的扣子,像解开一道尘封的咒语。
施咒的那一个,和她唇齿交缠着,辗转搅动她的舌尖。
等到他松开她的唇,流连吻到耳后去,孟葭喘息了片刻后,才说,“我、我还要回去。”
钟漱石嗅着她面颊上的香气,“不用再去了,有人替了你。”
孟葭的一只脚垂落在榻边,像日暮溪亭里,从树梢坠下的一支白玉兰。
她侧过头,看见早上系来的那条丝巾,被钟漱石灵活的手指挑开,无声无息的飘落在地毯上。
她面上烧起来,雪白光洁的皮肤,酿成渐变的樱粉色。
“老钟,外面还有好多人,你别在......”
孟葭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她近乎崩溃的,小声跟他示弱。
但回答她的,是一阵更深入的吮吻,只留下一段囫囵的尾音。
软而热的两瓣唇,蜿蜒到她耳畔,“就知道顾别人,从来不管我死活。”
孟葭脸上发着烫,不由自主地攀缠上去,“你冤枉我。”
钟漱石缓缓的,怕她真生起气来,“好,算我胡说。”
到后来,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剧烈的震起来,他也蓦地发狠。
钟漱石去吻她的唇,“我上午还有个会,得先走了。”
孟葭一听,立刻觉得他好荒谬,手上没什么力气的,轻捶他一下,“那你还要来。”
钟漱石握住她。他低头,被打湿的额发晃悠悠的,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
他伏到她的耳边,笑说,“不来要出人命啊,小孟。”
孟葭歪在榻上,眼角都染着红晕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笑,像东风吹散的千树繁花。
钟漱石起身,去浴室里快速清理了一下,再出来时,又复了那斯文儒雅的派头。
他边走着,边把西装的纽扣系好,“今天不知道几点散,你晚上先睡。”
孟葭拢了下身上的毯子,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今天是你的生日呀。
他可能都忘了。本来也不是爱搞这些名堂的人。
钟灵说,这两年里,就没见她二哥过生日,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
钟漱石出去的时候,仔细掩好门,手上拨出一个电话,“廷叔,到楼下来接我。”
叶昕收了工,她穿了一身米白的职业装,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看着钟漱石从电梯里出来。
还是那副打扮没变,只是他走路时,仍在系着袖口,显然刚才脱换过了。
在她眼里,钟漱石一直是冷淡矜贵的代名词,是端直君子。
他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不疾不徐的匀缓,有一种慢条斯理的赏心悦目。
就这么一个人,碰上了放在心尖的姑娘,也会变得急色和失控。
叶昕从台里出来前,听主任说,今天上午十一点在Evebrting集团,会举行二把手到任的欢迎仪式。
因为上面的看重,抽调了不少业务骨干,一早过去报道。
对他来说如此郑重的时刻,这么紧张的时间,钟漱石都一定要来这一趟。
他到底把孟葭看得有多重啊。
钟漱石路过前台,看见叶昕恍惚的站在那儿,他略微点了个头。
叶昕回过神,笑着开口,“钟二哥,以后又能在北京见到你了,祝贺。”
他淡淡的,勾了一下唇角,没多说什么。
倒是吩咐前台,“把孟小姐的行李箱,拿到十二层休息室。”
想了想,又特地交代一句,“敲门的时候,声音不要太大了,会吓到她。”
“好的,我们会注意。”
钟漱石抬袖间,叶昕才隐约的闻出来,他的西服上,沾了一道女士香水味。是CELINE的不羁。
刚才在孟葭身上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尾调里,幽微橙花香。
郑廷把车停到门口,打下车窗来,招了招手。
钟漱石对叶昕道声少陪,转身出了酒店。
他上了车,郑廷看了一眼后视镜,“神清气爽啊漱石。”
钟漱石笑笑,没说话,搭着腿,打下一半车窗来,点了一支烟。
郑廷又说,“但愿路上不要堵车,今天你唱主角,迟到了,董事长面上挂不住啊。还以为专门给他个下马威。”
“没事,来的及。”
郑廷转过一个弯,“还是小姑娘有吸引力啊,放着这么大的事儿,都要赶过来看她一眼。这要是被咱钟书记知道,啧,又要掀桌子大骂你荒唐。”
钟直民如今坐镇京中,一双眼睛全盯在儿子身上,风吹草动的,都瞒不过。
他深吸了两口烟,夹在指间,手臂架在膝盖上,一副极闲散的姿态。
白雾袅袅里,钟漱石的唇边,浮起起一个笑,“老了老了,情关反倒难过了。”
孟葭躺着休息了一会儿,听见敲门声,笃的一下,又停几秒钟,让她怀疑是不是幻觉。
她掀开毯子,捡起被撕开的西装裙,勉强遮住一下。
扣子都被他大力扯断,滚落在地毯的各个地方,早找不到了。
孟葭猫着腰,只开了一丝门缝,竟然真的有人在外面,她问什么事。
服务生说,“您的行李,刚才钟先生下楼时,让我来拿上来的。”
“哦,谢谢,”孟葭伸出只细胳膊,别着手拉过来,又提醒她,“你下次敲门,其实可以重一点。”
服务生只好解释,“好的。是钟先生说,要轻一点敲门,怕吓到您。”
孟葭一阵语塞。面上浮起一个不尴不尬的笑。
他还着意交代这种事情给前台,别人会以为她的胆子有多小啊。
她从箱子里找出一套衣服,进浴室里洗个澡,等换好了出来,手机里冒出几个未接来电。
是孔师傅打来的。孟葭一直没删他号码。
她回过去,“孔师傅,我是孟葭,您找我?”
老孔说,“孟小姐,我已经到酒店门口了,钟先生让我来接你。”
孟葭道句好,“你稍微等我一下,很快下楼。”
她把头发重新打散,再盘上去,从包里拿出鲨鱼夹,对着镜子固定住。
孟葭出门时,弯腰拾起地毯上的丝巾,叠三折,重新系在脖子上,好遮住那些红紫瘢痕。
孔师傅接过她的行李箱,说好久不见。
孟葭笑了下,“是,好多年没看过您了。”
坐上这辆黑色顶配的奥迪,孟葭怔怔看眼车顶,顿时生出一种,光阴如百代过客之感。
好像绕了个圈子,她又回到这条路上了,那一年的梨云良夜,醉意横伏间的宛转起笔,又落在了她的雪色眉间。
那这一次,他们会是怎么个收场呢?不知道。
也不是说,两个人坐在同一辆车上,就能够一直同行的。
孟葭的指尖掐着手心,她只希望,这一回她不要再哭了。
到底虚长了几岁,总要有点长进的。钟先生也会担心。
他连敲门声都怕会吓着她。
孔师傅开着车,忽然问,“你大学毕业了吧?”
孟葭点头,“是啊,马上研一开学了,中英口笔译方向,要读三年。”
“蛮好,你读书一直都用功。”
孟葭才想起来问,“钟先生,他是什么时候回京的?”
总不会是今天早上,上面不可能把会议安排的这么匆忙,他一定是提前到了。
孔师傅说,“昨天晚上,他先去了大院里,看老爷子。”
西郊的园子有专人打扫,和她走时似乎没有半点分别,还是云淡尘清的样子。
人工开凿的湖边,几株挪来的苍翠古树,映着远山奇峰,假山畔清泉白石。
就连室外的陈设也未改,湖边一张可供高卧的湘竹榻,栾树上挂着精巧鸟笼。
但里头空空的,本来养在笼内的金丝雀,早被孟葭放走了。
她是出于怜悯,钟漱石听后也没说什么,只告诉她,“你把它们放生到林子里,活不了多久。”
孟葭不相信,过了几天真去山上找,其余几只没有找到。
只有那一只,左腿上缠了金线的,奄奄一息的躺在树底下,眼睛半闭着,一副了无生机的模样。
她生着气回来,春雨打湿了她的发梢,怪钟漱石不早告诉她。
斜风细雨里,钟漱石对她笑,“你自作主张的时候,也没跟我说啊,怎么反过来怪人呢?”
到后来,孟葭已慢慢淡忘了这件,好心办过的错事。
但仍然记得钟漱石那个笑,无可奈何的跟她讲道理时,一点身不由己的溺爱。
是到了某一个深夜,她从百子湾热火朝天的工作室出来,端了杯冰饮,站在凌晨的街道上等车。
孟葭望着枝头朦胧的月影,才想明白他们纠缠许多年,言有穷而情难终的原因。
钟先生是个太温和成熟的爱人。
仔仔细细的算起来,他们甚至,没正经红过一次脸。
孟葭推着行李箱,踱过廊桥曲水,拿老孔给的钥匙开门。
她停下,站在门前望一望,窗槛边前梧后竹,桥畔婆娑树影,筛下一地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