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惘若
孟葭瞪了他一下。她笑着对郑廷说,“这段时间,多亏了主任的照顾。”
郑廷忙推辞,“别这么说,我也没照顾到什么,都是你自己能干。”
钟漱石指了下自己,“我呢?”
她一副不明白的样子,“你什么呀?”
他为自己请功,“我天天送你上班,又等你下班,你就不谢谢我吗?”
孟葭怪声怪气的,“谢谢哦。”
她也在这间大办公室里,洒下了无数辛勤汗水的,好不好?够对得起他了。
钟漱石拍了下她的脸,“今天晚上有个饭局,不用等我,你要是困了就先睡。”
孟葭点下头,“嗯,那我先去学校交材料了,拜拜。”
她刚要走,又被钟漱石拉住手,拽了回来。
郑廷识趣的说,“我还有一份报告没写,什么记性。”
说完火急火燎的走了。
孟葭面上一红,“你看,人都被你吓走了。”
“走了不是正好吗?”
钟漱石的手,堪堪掌在她那一捻细腰上,像把着一柄玉骨扇。
孟葭急得赶紧说,“我跟张院长约了四点,晚了他不会等我的。”
“没有的事,不行我来给他打电话,谁敢不等我们小孟?”
他把人抱起来,放到长办公桌上坐着,一双手撑在她的两侧,圈出很小的一个范围。
“你怎么都还没喝酒,说话就跟醉了一样,糊里糊涂的。”
孟葭动弹不得,她语调清碧碧的,睁圆了一双眼,像诵读一篇法语诗。
钟漱石带着淡淡沉香味的呼吸,游离在她的唇瓣上,“嗯,我一见了你吧,就跟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儿似的。”
她笑着去搂他的脖子,“不许你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吻上她的唇角,“我这人心眼特小,得罪了我,就更别想走了你。”
孟葭呼吸一紧,钟漱石的吻悉数覆压下来,密密麻麻的,让她心跳加速。
他吻得快要擦枪走火,孟葭忙大力拍他后背,让他停。
钟漱石才缓了缓,沿着她的下颌一路吻到耳边,“我好爱你。”
孟葭的心上像被投下一枚乌金坠。
那坠子很重,压得她整颗心都沉到了底,又钝又痛的,喘不上气来。
她惶惶的伸手,抱紧了他,“老钟,我也爱你。”
本来刹住了车的吻,又被她这句话点起来,吻得桌上一片凌乱。
后来,孟葭跳了下来,往他的胳膊底下一钻,才溜走的。
她一边走,一边用手背擦着嘴角的水痕,很快进了电梯。
钟漱石转过头,看着她匆匆逃走的背影,摸了下嘴唇,露出一个浮云吹雪的笑。
他摁了下桌上的电话,让郑廷上来收拾文件。
刚才他一急,拂落了满地。就差敞着门把人要了。
孟葭出了集团大楼,在门口的喷泉池边,遇上了闫宝山。
他被分到董事会,平时见面的次数也不多,闫宝山问,“你就走啊?”
孟葭说,“还有很多事,听说你直接拿下offer了,恭喜。”
闫宝山摸了摸耳朵,“其实你也可以留的,大家都夸你很出色。”
孟葭摇了摇头,“哪里,我不如你那么活泛,好好干。”
他仿佛是为进这里而生的,为人热情,又有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闫宝山看上去憨厚,但一穿上正装,走在几位董事的周边,身上是男精英的爽利。
两个人站了有十多分钟,津津乐道的,聊了一下毕业去向的事。
闫宝山说,其实他们翻译专业的硕士,最后真正完全从事翻译工作的,并不是很多,大部分会跨行业到新媒体。
孟葭很认同,因为他们学院也是一样的情况,在口笔译这一行里深耕细作的,只占少数。
两个年轻人聊得投机,没有注意到,楼上有一道锐利的视线,注意了他们很久。
钟漱石的茶喝得见了底,他看郑廷在忙,自己堵着一口闷气去加。
他边走着,伸出根食指晃了晃,“我现在算知道,为什么天底下那些当爹的,尤其给女儿做牛做马的,都看不惯自个儿家女婿了。你就说那贺沂蒙,长得也就一般般,嚯!没看她爸把她捧的,说赵宴这不妙那不好,就是委屈了他女儿。”
郑廷觉得好笑,“那依您说,是为什么呀?”
钟漱石又喝了口茶降火,“他配不上啊他!自己养大的人千好万好,怎么看都鲜亮,天王老子来了也配不上。”
郑廷捧着一堆材料,往窗外看了眼,立马就明白了原委。
他哂笑一声,“你不如直接说你来气,扯这么老远。”
钟漱石握着杯盖的手,指了下大楼旁的喷泉,“就这种刚出社会的小毛头,我犯得着跟他置气?”
过了会儿,他手肘撑在沙发上,点上烟,突兀的问了句,“他叫什么名字?”
郑廷像早料到他会问,应答如流,“闫宝山,你把他分去董事会的,忘了?”
钟漱石吐口烟,“集团上下那么多人,谁还记得这个。”
郑廷说,“现在你记得了,印象深刻。”
他转了一下指间的烟,缓缓笑了,的确小气得不太像话。
晚上的饭局,是由钟直民唱主角的,捎上儿子,也不过是在为他铺路。
自从上次,父子俩不欢而散以后,钟直民没再提结婚的事。
吵归吵,钟直民也不可能,真就跟自己的亲骨肉生分了,何况儿子那一头,一副随时预备折戟沉沙的架势。
好像前面三十年都是白活,碰到了他的心尖子以后,才找到些意趣。
要是真把他逼急的话,钟漱石要从这位置上下来,损失的毕竟是钟家的力量。
钟漱石下班前,在办公室里换了身西装,衣冠楚楚的,出现在了海棠厅。
他跟各个叔伯问好,仪态从容不迫,身上是经年累月的良好教养。
席间跟钟漱石同辈的不多,只有一个小姑娘,是新进京的袁家的小女儿。
她爸爸从前跟钟直民共过事的。
大概是头一回来这种局,袁雪柔看什么都是天真的样子,被安排坐在钟漱石身边,她红脸也红得大大方方,说,“钟伯伯,您儿子这么好看呀。”
钟漱石端了杯茶,静默着,不置一词。
倒是钟直民替他笑了,“就只剩这张脸了,他话少,你别见怪。”
袁彬夸了一句,“那可不是啊,雪柔,你二哥哥很有才干的,管着一个集团。”
袁雪柔又看一眼钟漱石,面上的眷恋更深一重,举起酒杯来,“我敬二哥哥。”
她就这么顺水推舟的把称呼给定了。
钟漱石举了下茶盏,“对不住,今天嗓子疼,喝不了酒。”
袁雪柔有一瞬的尴尬,很快,就消弭在一个笑里,“没事,都一样,是这个意思。”
他说完,有一道阴恻恻的目光,从后方瞪过来。
钟漱石点了支烟,吁上一口,没去看,不看也知道是他爸。
钟直民借机挨到他耳边,“当着人的面儿,你给我笑一下。”
他转了一下烟,“爸,你笑吧,你笑比我好看。”
早知道钟直民来这手,他根本就懒得出现。
孟葭久不回学校,在导师那里聊了很久,坐到天黑,才让老孔往国贸那边开。
钟灵约了她晚上吃火锅,难得贺沂蒙也在,她最近忙着订婚,昏天黑地的,连会所都不怎么去了。
四个人当中,刘小琳的战斗力算强的,她撑到七分饱,掸眼一看,还有一桌子食材没下锅。
她指了指玩手机的那三个人,“都再吃点儿啊,点的时候你们就一身的劲!”
紧接着,就是著名的分赃场面,钟灵说,“贺沂蒙,那毛肚你点的,还非要三盘儿!你吃。”
贺沂蒙又说,“那黄喉还是孟葭点的,她也不吃。”
孟葭捂着她的胃,“不行,我实在是盛不下,快挤爆了。”
最后都偃旗息鼓,叹一声气,不谋而合的立誓,“下次一定少点!”
刘小琳翻着朋友圈,咦了一句,“这不袁雪柔吗?她去海棠厅了。”
贺沂蒙对这事有所耳闻,她打个嗝,说,“早知道了,她是跟着她爸爸去的。”
钟灵也拿出手机来看,只瞄了一眼,就警觉的揣进怀里,疯狂给刘小琳使眼色。
刘小琳看了眼孟葭,明白了,她忽然问,“沂蒙,你那个、旗袍做好了吗?”
这个话题过渡得十分生硬。孟葭瞥了钟灵一眼,就伸出手,“拿来给我看看。”
钟灵装糊涂,她还俏皮的拍了下孟葭的掌心,“给你什么呀?”
孟葭说,“你那个眼神递的,就差说姓袁的照片有猫腻了,快给我。”
说完,她直接往桌上一摸,输钟灵的生日解了锁,入眼的却是钟漱石。
他靠在座椅上,搭在膝盖的手边,夹立了一支没点的烟,微侧着头,正在跟人说话。
钟漱石意态闲散的,隔着屏幕,身上那种寡淡沉静的气质,孤绝得快要漫出来。
孟葭一直知道,钟先生的好看,是要在人堆里才更瞩目的,就像那年在六榕寺。
一群人簇拥着他下车,人山人海里,她一眼就注意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