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惘若
多了几分胆颤,听着比刚才那一句,更怯生生的了。
钟漱石喉头紧绷着,生理性地咽动一下。
片刻后,将站在更上面一格的她,紧紧揉进怀里。
他的气息又重又烫,肆无忌惮的,喷洒在孟葭的颈侧,“在家挨打了是不是?”
孟葭手脚发软,她仓皇着,甚至能感受到指尖的血管在跳动,只剩乖乖点说是的份。
“怪我,怪我考虑不周,”钟漱石说话时,薄唇轻蹭着她的耳廓,晕开一片潮热,“不该那么去找你的。”
这段日子,他变本加厉忙工作,为一点小事动雷霆怒,把整个行政处搞得人心惶惶,送上去签字的文件,检查再检查,连标点都不敢出错,恨不得拿放大镜看。
好几个员工都私下问郑廷,“钟总最近怎么总是申斥人?”
郑廷专会打官腔的,“凡事严格要求,是组织上对各位的爱护。”
他也说不好,是不是因为孟维钧那个伪君子,到丈母娘面前告自己女儿的状。
钟漱石对那晚的事只字不肯提。
“不,是我自己的问题,钟先生来与不来,这顿打都少不了。”
孟葭想要摇头,但他宽大的手掌紧箍在她的后脑上,她动弹不得。
钟漱石埋首在她发间,阖上眼,鼻尖微微转动着,深嗅这道青翠欲滴的芙蕖香,心脏蓬勃地跳动。
这副情形,在梦里出现了很多次,他不愿醒。
因为身处其中,明白的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不想醒来。
可不管是哪一次,他的反应都太过清平,不像现在,真抱了她在怀里,才看清自己有多想她,贴在她腰际的手,一再收紧。
他声音低哑下去,“有什么问题?你没做错任何事。”
“有的。”
孟葭靠伏在他肩头,沉重地闭上眼,盖棺定论似的语气。
不是因为孟维钧多嘴多舌,也不怪钟先生的临时起意。
外婆会打她,是怪她不该动心起念,对钟先生的喜欢,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
钟漱石紊乱的气息,深抵在她耳后,“是什么?告诉我。”
“我不想说。也没有必要说。”
孟葭轻轻推开他,她从他手中拿下手机,迅速跑下楼。
一刻未停的,仿佛后头有猛兽追人,孟葭蹿到了宿舍楼下。她扶着楼下那颗树,大口大口的喘气。
黑夜对她的威慑一下退了后,这么说起来,钟先生比那没人见过的鬼,还要可怕得多。
她在黑暗里束手束脚,至多是一步走不动,在钟先生面前,却是一双手进退不得。
想要回抱他一下,又想起对外婆的保证,吓得她不敢动。
缩回来,他浓郁滚烫的呼吸,耳畔被他带起的、那阵酥酥麻麻的痒,占据了她全部的思绪,叫她管不住自己。
还好楼道里看不清,否则她面上红若霞蔚,哪里还能瞒得住人?
孟葭脚底发虚,一步步扶着栏杆上楼,如同踩在云端,喉咙口干涩着,好像刚生过一场重病。
她茫然地回到寝室,把书扔在桌上,软塌塌的,往椅子上一坐,浑身脱力。
手机响起来,孟葭看也没看,划开接了,“喂?”
谭裕问,“你怎么没等我,自己就走了,到了寝室没有?”
“到了,再见。”
孟葭有气无力,才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没多久,铃声再一次闹她,孟葭发了点脾气,“有完没完?”
对方明显被吓到。他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您是孟小姐吗?孟兆惠女士的女儿。”
孟葭哦了一声,说句不好意思,“我是。”
“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是这样的,你母亲生前那本《浮生偈》,我们出版社希望能够再版,你是孟女士的合法继承人,法律上需要取得你的授权。孟小姐,有时间见面详谈吗?”
孟维钧在她妈妈生前,已经和她办妥离婚手续,自然无权做主。
孟葭说,“好的,麻烦你把地址告诉我,后天方便吗?周六我去出版社找你。”
那位主编报了一个地名给她。
“好的,再见。”
她想要打个电话,给外婆说一声,但看时间太晚,只能作罢。
孟葭扔了手机,边脱下外套,打开柜门,拿出一条白色绵绸睡裙,去冲个凉。
站到洗手间的镜子面前,照见自己的时候,她吓一跳,过了这么久,脸还是红得厉害。
孟葭掬了捧清水,没朝脸来,倒是掩耳盗铃的,浇在了镜子上。
她不想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孟葭洗完澡,顺手把几件衣服洗了,拿着衣撑晾到阳台时,眼角的余光一瞥,楼下空旷的马路上,站了一个男人。
他倚靠着车门,树影撇下一道挺拔身形,清如朗月,指间有星红的火苗跃动。钟先生在抽烟。
钟漱石时不时的,就抬头望一望她的窗子,忽然这一眼,对上了窗边穿白裙的人。
她刚洗过澡,头发柔软地披散开来,隔了一段遥远的距离,仿佛都能闻得见清香。
孟葭知道他看见了她,因为他在笑,钟先生笑起来很好看。
她退回身子,嘭的一声,大力将窗户关上,再拉上窗帘。
他们两个,不是可以在月光里对视的,是只能在没人的、看不清彼此的黑暗里,拥抱那么一小刻的关系。
孟葭在窗边站了很久,也不知道谁在罚她,她就这么笔直的站着。
后来,她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她耳朵竖着,察觉到他已经开走了,才像解了禁,得了赦令般,拿回了身体的支配权。
周六那天,孟葭在图书馆里学到十点,收好课本,拿上包,按照出版社给的位置,转了四站地铁才到。
这家出版社规模很大,孟葭闻名许久,这还是第一次走进来。
她给那位主编打电话,说她到了,问是在哪一间办公室。
宋主编很热情,“你到了?稍等一下,我下来接你。”
孟葭见到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穿夹克衫,戴一副金边眼镜,大约是工作性质的原因,身上文人气质很重。
宋主编引孟葭到办公室里坐。
她一路走过去,看见各个科室都忙得热火朝天,狭长的过道上,几个捧样刊的小姐姐脚步飞快。
孟葭赶忙侧过身体,避了避,生怕影响他们工作。
她在沙发上坐下,放了包,“你们周六这么忙的?”
宋主编给她倒了杯水,“是啊,干我们这一行,没有闲的时候。”
他推了推眼镜,“关于你妈妈生前这部作品,我也问询过你的外婆,她的意思是你成年了,理当全权交托给你处理。你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这是合同。”
孟葭没有当场应下来,她翻了两页,“我年纪还小,这个事情,还要和长辈商量的。这合同我能拿回去看一下吗?”
宋主编点头,“可以,这是我的名片,你考虑好了,随时给我电话。”
孟葭又和宋主编聊了几句,他送了她一本,当年孟兆惠初版的《浮生偈》。上面还有她妈妈的亲笔签名。
她如获至宝,抱在怀里,朝他鞠了一躬,“谢谢。”
外婆怕睹物思人,家里面有关妈妈的东西非常少,仅有的几张照片也被束之高阁。
现在能拿到这本书,孟葭很高兴,走出大楼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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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9
◎不是私生女◎
29
孟葭没有接触过法律上的事务, 这些条款上的字她都认得,但拟的是不是合理、合规或合法,不太清楚。
可惜身边也没有懂行的人。
她走去地铁站的路上, 跟外婆讲电话, 一五一十的, 复述一遍宋主编的话。
黄梧妹听后, 沉默一阵, 她说,“葭葭, 你也大了, 这是你妈妈的心血, 自己拿主意吧。”
“那我就自己做决定了。”
孟葭捧牢了那一本,她妈妈签过名的书。
宋主编很轻便的,把它从书架第三格找出来, 递到她手里时, 说,“我是你妈妈的书迷。”
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仿佛跨越了时空,她和印象里模糊的妈妈, 以另一种方式照了面。
黄梧妹问及她近况,孟葭语调轻快的, “蛮好的呀, 每天都睡得早,三笔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应该没问题。”
除此之外, 任何关于钟先生的话, 她都没有讲。
“那就好, 天气虽然热了,你还是要注意盖被子,别着凉。”
外婆叮嘱她几句,又说了些家长里短,才把电话挂了。
孟葭把合同带回寝室,周六这种消遣日,难得看见刘小琳也在。她在过道里打个招呼,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