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景戈
吴轻掏出手机,准备开始转账,“程医生我加你微信啊。”
程珩一漫不经心地说:“不用,钱都转给岑眠。”
闻言,牌桌上的其他三人皆是一怔。
第38章 白夜
岑眠光顾着看牌, 没注意听他们讲话。
吴轻的眼珠子在岑眠和程珩一之间打了打转。
这是老板赢钱,老板娘收钱?
她懂了。
牌桌上的其他两个人也懂了,默默把钱转账给了岑眠。
岑眠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三下。
她拿出手机, 发现吴轻拉了一个群, 陈甫舟和周宇一起,发起了指定她收取的转账。
一共三笔转账, 每笔一千。
岑眠疑惑问:“为什么转账给我?”
吴轻笑说:“你赢的钱呀, 刚那一把,程医生不是替你打的嘛。”
岑眠摆摆手,不肯收, “算啦, 不用给,都是打着玩的。”
她跟除了吴轻以外的另外两位医生也不算熟,哪好意思上来就赚别人一笔钱。
想到这里, 岑眠不甚满意看了眼程珩一。
打牌打那么大, 真好意思。
吴轻坚持:“不行, 要给的,打麻将就是这样的,输输赢赢, 一次输不起赖掉了,以后这牌都打不成啦。”
“老板娘快收账。”她笑嘻嘻催。
岑眠还在犹豫, 不肯收。
程珩一靠在椅子里,“不用跟他们客气。”
陈甫舟翻一个白眼。
“没事, 以后再打麻将, 你再输回来。”
只不过下次再叫程珩一他是狗, 陈甫舟心想。
见大家都那么说,岑眠也不好意思再矫情, 收了钱。
“那等不忙了,我请你们吃饭吧。”
周宇拍拍肚子,“好啊,土家菜肯定很香吧,顺便叫程珩一带我们上镇里去逛逛。”
打完麻将,时间不早了,第二天医疗队还有工作,余姐在宅子里走了一圈,提醒大家早点休息。
岑眠和程珩一也回了老屋。
原本天气预报说夜里还要下的雨,闷了一个晚上也没有下。
空气憋闷,老屋没有空调,老电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岑眠一晚上没怎么睡着,快天亮了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早上,程珩一来敲门叫她起床。
岑眠之前答应了刘校长要去白溪塘学校代课,要比平时早起许多,程珩一知道岑眠赖床厉害,怕她起不来,特意来喊她。
岑眠睡得浑浑噩噩,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早饭在灶里热着,你记得吃。”程珩一的嗓音低缓徐徐,从门外穿透进来。
耳朵眼里变得痒痒的,岑眠蜷缩一团,将被子裹得更紧,小声呢喃:“知道啦。”
“嗯,那我走了。”
“……”岑眠睁开眼,没吭声了。
她感觉到程珩一在外面站了一会,见她没有应答,才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岑眠像是一只躲在壳里的乌龟,才慢吞吞从被子里爬了出来。
她盘腿坐在书桌前,目光远眺,看见程珩一推开院子的栅栏出门,他的手臂上搭了一件白大褂,随着晨风飘动。
岑眠盯着他的背影,一直到消失在小路的尽头,回过神来时,她目光移到桌子上的小台镜。
镜子里,她的眼尾泛红,脸颊也是红的,像是初绽的绯色桃花。
半晌。
岑眠将镜子盖住,懊恼地嘟囔:“没出息。”
大清早就定力不足。
在家里吃过早饭,岑眠比上课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到学校,以前她上学都没那么早到过。
岑眠从小性子就懒散,爱睡懒觉。沈镌白又惯着,甚至帮她跟老师打了个招呼,不用去上早读课,就这样,她还常常赶不上第一节 课。
后来是程珩一每天来叫她一起上学,岑眠才稍稍收敛一些。
岑眠以为学校里就只有她一个语文老师的话,应该要教许多的班,问了刘校长才知道,初中就只有一个初二班,不到十个学生。
初三班因为上个月中考刚刚结束,没人来上学了。
岑眠好奇问:“为什么没有初一?”
刘校长无奈摇摇头:“没人送小孩来了,现在条件好了,有能力的,都给小孩送镇上去读,嫌我们村里老师教的不好。”
他颇有些怨念,“其实村里老师跟镇里老师差的哪有那么多嘛。”
刘校长叹气:“明年这个学校办不办的下去,都不一定。”
岑眠望着白溪塘学校,两层楼的建筑,墙皮脱落破败,大多数的教室都是空的。
早读时间,从教室里传出来的早读声,稀稀落落,仿佛那声音随时要消失一般,连带着学校一起。
她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安慰刘校长。
岑眠一二节课在老师办公室里,又看了一遍昨天写的教案,请教了刘校长一些要注意的问题。
刘校长摆摆手:“没什么要注意的,谁上课要是捣蛋,你就喊我去,揍一顿就老实了。”
“……”岑眠不可置信,“老师能打学生吗?”
她上学的时候,别说打学生了,就连对学生说重话,老师都得小心家长和学生的投诉,一旦学校接到对老师的投诉,就会开展调查,为了给家长交待,把老师开除都有可能。
“怎么不能打了,家长把小孩送到学校里,就是要我们帮忙收拾的,这些小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岑眠对此不知道作何评价,没有再吭声。
上午三四节课是初二年级的语文课。
岑眠上课的时候,算是明白了刘校长的意思。
她原本期待的热情友好的课堂氛围并不存在。
从岑眠自我介绍的时候,就没有人在听,睡觉的睡觉,搞小动作的搞小动作,丢纸条的丢纸条。
她扯了扯嘴角,很快就接受了,毕竟她以前也是这样的。
岑眠推己及人,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自顾自地讲课,也不管下面听不听。
甚至还有学生,在第四节 课开始的时候,才珊珊来迟。
迟到的学生是一个黑黑瘦瘦的男生,从教室后门静悄悄的进来,在最后一排空着的座位坐下。
外头阳光灼热,将他的脸晒得通红,满头大汗,洗得泛旧的T恤,后背湿了一大片,不知道跑去做了什么,汗成这样。
男生抬起头,看见讲台上的岑眠,表情疑惑,又很快恢复如常。
岑眠自己以前也是迟到专业户,她没做好的事,现在也不会要求其他人做到。
她看见迟到的男生从抽屉里拿出书,来回翻,于是出声提醒:“大家把书翻到一百四十六页。”
男生翻书的动作顿了顿,精准地翻到了她说的页码。
这时,坐在前排的一个学生举起手,正经危坐地说:“老师——”
“吴柯迟到了。”他手指了指后排的男生,“迟到要罚站的。”
“……”
岑眠的目光向后看去,那个叫吴柯的男生低着头,黑色脑袋对着她,像是一只沮丧的小动物,在等候她的发落。
许是因为念书的时候就被人针对过,岑眠反而对这种喜欢拿学校里的规矩和教条,来规训同学的学生,非常没有好感。
岑眠不咸不淡说:“少管别人,听你自己的课。”
告状的学生林皓表情讪讪,小声辩驳:“以前都是这样的。”
岑眠当作没听见,手抵在讲台上,食指轻敲,示意底下的学生们集中注意力,继续讲她的课。
认真备课没什么人听,岑眠越讲越挫败,艰难地熬过了两节课。
下课铃响的时候,她如释重负。
岑眠收拾教案的时候,吴柯走过来,拿着语文课本,表情生涩,小声地问:“老师,上一节课我没听到,你能帮我列一下重点吗,我回去自己看。”
岑眠一愣,倒是没想到他有在听课,接过他的课本:“好,我看看。”
林皓就坐在讲台边,看吴柯找新来的代课老师问问题,撇撇嘴。
“你别来烦老师了,又不好好上课,天天到中午才来,不如回家种田去。”
岑眠皱眉:“你干嘛要这么说。”
林皓耸耸肩:“反正他念完初中也念不起高中,有什么可学的,装模作样。”
“是不是啊,吴柯。”林皓非得问上对方一句。
吴柯全程一声不吭。
岑眠不再搭林皓的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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