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景戈
她急得有些气喘,脸颊升起不正常的红色,抓着桌上的钱丢到地上。
“我就是不要,你再这样,就别来看我了。”
地上的钱五颜六色,五块、十块、二十块,加起来不到一百。
林皓弯腰捡起钱,挠挠头,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盒药。
“那这个药给你,我看我爸给人看发烧,就开这个药。”
夏夜接过药,余光扫到门口,才发现岑眠和程珩一进来,她愣了愣,脸上露出怯意。
“你们是谁?”她怯生生地问。
林皓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是岑眠,眼神里露出一股戒备。
面对林皓和夏夜,明明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岑眠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好像她是一个贸然的闯入者。
“抱歉。”她下意识道歉,“我们看门开着,就直接进来了。”
夏夜望着走进来的女人,皮肤雪白,眼睛清澈明亮,比她在白溪塘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漂亮。
但却美得没有一点攻击性,温柔恬静,让人没来由就心生好感。
跟在岑眠后面的男人,夏夜是认识的,沈太爷爷的孙子。
每年过春节,白溪塘的男人们会组织舞龙灯。沈平山德高望重,永远坐在看台最前最正的位置,程珩一总是陪在他旁边,对于其他人的招呼,不热情也不疏离,好像和谁都保持得体礼貌的界限。
但只要他一出现,整个白溪塘,所有人的焦点都有意无意落在他的身上。
林皓挡在夏夜面前:“岑老师,你有什么事?”
岑眠对上他戒备眼神,开口道:“我听同学说夏夜生病了,带了医生来看看。”
她扯了扯程珩一的衣服。
“……”程珩一无奈看她,他是眼科医生,不是全科医生。
林皓知道白溪塘里来了北京的医生,也认得程珩一,他眼里的戒备散去一些,让出位置。
医学是一整个大系统,虽然程珩一主攻眼科,但简单诊断也不至于难倒他。
他在夏夜对面坐下,在观察到夏夜苍白脸色时,薄唇轻抿。
“平时有哪里不舒服?”
“她总是发烧。”没等夏夜自己说,林皓就在旁边插嘴道。
“高烧还是低烧,持续多久了?”
林皓答:“低烧比较多,有时候发高烧,一年多了,断断续续的。”
闻言,程珩一的眉心微皱:“除了发烧以外,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
林皓看向夏夜。
夏夜想了想,手缓慢地伸到后背:“最近后背会很疼。”
“现在还疼吗?”
夏夜点点头。
“什么样的疼,刺痛、胀痛还是酸痛?”
“胀痛,胳膊和腿有时候也会疼。”
程珩一掀起眼皮,在夏夜的脸上停留。
岑眠站在一旁,近距离的看程珩一问诊,虽然他此时没有穿那一身白大褂,但眉眼里的认真严谨,让人不自觉的信任和依靠。
程珩一继续问:“有流鼻血或者牙龈出血的症状吗?”
林皓抢答:“有。”
他指了指角落,角落里有一团沾血的卫生纸。
“刚刚就流鼻血了。”
程珩一沉默,根据这些症状,虽然心中有了些许猜测,但仅仅是问诊并不能够进行最终的诊断。
他眼眸抬起,看向岑眠。
岑眠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看他,一副懵懂模样。
“……”
林皓见他不再问问题,拿过那一盒从家里诊所带出来的药,“这个药是不是可以吃?”
程珩一没看那药,转头问夏夜:“你父母呢?”
夏夜小声地说:“他们都在外面打工。”
“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夏夜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微微点了点头。
程珩一问:“能叫他们回来吗?”
闻言,岑眠一愣,目光落在他身上,好像突然明白了刚才程珩一看她那一眼的意思。
那是属于医者非常隐晦的表达,暗示了夏夜的病可能不是什么简单的感冒发烧。
岑眠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跟着问道:“你父母的联系电话有吗,我来打。”
夏夜犹豫片刻,报了一串数字。
岑眠拨出电话,跨过门槛,走到屋外去打。
电话接通,传来一道中年妇女的声音,夹杂着人声喧嚷。
“喂?”
“请问是夏夜妈妈吗?”
中年女人像是反应了两秒,才回道:“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夏夜她生病了,想请你回家一趟看看。”
夏母的语气紧张起来:“她什么病啊?严重不?”
“还不清楚,现在是有些发烧,可能要请你带她去医院检查才知道。”
闻言,夏母迟疑:“哎呀,但我们回不来啊,一趟路费来回要一千多了。夏夜这孩子,一直身体就比较弱,肯定又是着凉感冒了。”
岑眠听出她的絮絮叨叨里,表达的意思无外乎是不想回来,她反驳道:“可是夏夜一个人在家也没人照顾她啊。”
夏母没有在意:“她都那么大了,自己能照顾自己。”
像是怕被岑眠指责不关心女儿,她做出让步:“实在不行,我打电话给她三舅,叫她舅舅带去老林的诊所看看。”
电话那头,有人在拍桌子,中气十足地喊道:“菜怎么还没上啊!”
夏母手忙脚乱,锅铲在锅里翻炒,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实在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太忙了,等我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完啊。”说完,她径直挂了电话。
“……”
岑眠回到屋子里时,夏夜像是小兔子似的抬起头,眼神里有不确定的期盼。
“你妈妈有事很忙,回不来……”她虽然不忍心,却也只能如实相告。
夏夜眼里的光微弱了,垂下脑袋。
程珩一的脸色凝重。
岑眠看向他,两人的眼神交汇,进行了一场无言的对白。
程珩一换上了亲切的表情,语气温和地对夏夜说:“没事,我们带你先去镇医院检查一下。”
从白溪塘到镇上,没有公共交通,不过正好刘校长开车,要回镇上的家里。
刘校长的车里,坐了他的老婆,丈人丈母娘,最多只能再坐一个人。
程珩一让夏夜坐车,他自己找沈二借了摩托车。
林皓闹着要一起到镇医院。
程珩一动作利落地跨上摩托车,“坐不下了。”
林皓坚持:“那岑老师不去,我想陪夏夜。”
“不行。”程珩一把挂在车把手上的黑色头盔递给岑眠。
他淡淡扫一眼林皓,“岑老师要陪我。”
第43章 白夜
“……”
听到程珩一直白而不知道遮掩的话, 岑眠戴头盔的动作顿了顿,一巴掌打在他的背上,羞恼地瞪他一眼。
当着小孩的面, 胡说八道什么。
沈二的摩托车头盔买来纯粹是为了耍帅, 他自己反而没戴过几次,跟新的一样。
岑眠戴上头盔, 像是顶了一个厚重的大脑袋。
她掀开头盔前面的挡风板, 嘟囔说:“太沉了,我不想戴。”
程珩一盯着她从头盔里露出来的那一双眼睛,明亮清澈, 如桃花灼灼, 不经意地撩人心弦。
他伸手,将岑眠的挡风板放下。
“路上山路多,不太安全, 戴着吧。”
与对林皓的直接拒绝不同, 程珩一对着岑眠, 耐心仔细得多,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
林皓站在一边,歪着脑袋, 也发现了他的区别对待。
于是,他很清醒地判断出来, 不管他再怎么闹着要去镇医院,程珩一都不会带他去了。
林皓从裤兜里抓出一把散钱, 一张一张叠好, 对折, 递给岑眠。
“岑老师,这些钱给你, 给夏夜看病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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