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事 第58章

作者:多梨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没有等到林格的反应,林誉之在短暂的宁静后抬起手,触碰着她的头发。

  奥地利温暖湿润,这两天,她那总是容易炸毛的头发, 也意外地变得柔顺不少。不再如之前, 像炸毛的刺猬, 被炙热阳光晒糊了的狮子,草原上被秋风吹干的野草。

  林格没有推开林誉之,她的呼吸都是暧昧的雾气:“你疯了?”

  “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林誉之垂眼看她,“也没人知道我们会做什么、做过什么。”

  林格想, 林誉之真应该去做超市里的促销员,去当负责推销产品的商人。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诱惑人付钱的陷阱,他用暧昧的语气增加遮蔽的枝条。

  他们都没有喝酒, 甚至没有碰任何含有酒精的食物。可如今他们的状态却像是醉了,像闷在塑料袋中发酵的葡萄, 她不敢去戳破那薄薄一层皮, 不知接下来流淌出的是美酒还是酸醋。

  “林誉之, ”林格终于成功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说,“你疯了?”

  林誉之问:“你不想?”

  林格:“……”

  这个混蛋,这个畜生,他到底怎么想的?怎样才做到这样面不改色地说这些话?

  柔软的鹅绒被像夏日雨前的云,幽静无声地遮蔽着他们。林格的嘴唇上方有干裂的一个小伤口,她不能再去舔了,每一次接触都是柔软的痛。

  她缓缓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那些凌乱的思绪没有因为这一个缓慢的呼吸而有所清晰,而在这僵持的热潮中,林誉之的手抚摸着她耳垂稍稍向下的位置,哑声:“但我很想。”

  双手捧住林格的脸,在她吃惊睁大眼睛的同时,林誉之那有着薄荷味道的唇将她的呼吸覆盖。

  这绝不是一个含有温柔意味的吻。

  她唇上那个干裂的伤口在此粗鲁的对待下后有着微妙的疼痛,像老旧小区盘根错节的电路,噼里啪啦地闪耀着短路的火花。林格没有推开他,这一切就像是掩耳盗铃式的默许,似乎这样就能稍稍减轻她的罪恶感,她那——需要吃药才能够完全忘掉的罪恶——

  为什么古早言情小说中总是存在着许多女主“被迫接受爱意”的桥段?为什么总是存在“强吻”,“强行触碰”“强,摸”,为什么总让男主去“霸道”地做一些“宣示主权”的行为,再着重渲染女主的“羞恼”“娇羞”“虽抗拒却还是半推半就”,为什么要将此描写为“甜”?

  因为羞耻。

  因为一些趋向保守的读者认为,女主谈性是恬不知耻,是过于开放,是不可饶恕的错。

  她就该无欲无求,单纯到脑中只有对男主的爱,就像一个漂亮的、按照意愿按部就班履行“爱男主”这一义务的完美人偶,方便随时代入的一个无灵魂躯壳。

  林格在大学时曾为此和舍友展开激烈的探讨,她能够头头是道地将这种“被强迫的甜”分析成大环境和成长历程中不正常的性知识。似乎社会总是对女性多一分苛责和要求,贞,洁在女孩子身上成了沉重的牌坊,男性却将失去它视作能证明魅丽的光荣榜。水性杨花和风流倜傥,同样性质的词因不同的性别而被赋予不一的褒贬。

  林格从不为她主动示好而愧怍,她的心结在于主动示好的对象是兄长。

  那是超过性别之外的另一道伦理天堑。

  这次,是林誉之先跨过了。

  她“被迫”地去同无数古早言情小说女主共感。

  这不是林誉之第一次尝试取悦林格,早在共同拥有的体验后,林誉之便俯下身,毫无遗漏地吃掉妹妹为他而起的所有痕迹。

  他深刻记得自己忍耐了多久,用了多大的力气去克制自己,才能把她好好地哄着,惯着,不动声色地要她越来越快乐,越来越离不开他。

  然后便是分手。

  初初被迫分手的那段时间,林誉之恨她恨得咬牙切齿,恨到早知就不该那样温柔谨慎地对她,直接吵死算了;后来呢?后来林誉之想,她只要道个歉,说声对不起,他就完全原谅她。

  林格始终没有来。

  还是他主动,千里迢迢地过来,处心积虑地安排了这场只有两人的异国旅行。提前订满房间,买通酒店前台贪财的服务员,默不作声地看着小偷盗窃妹妹东西时不制止、借故上卫生间时将对方殴打掉两颗牙齿,付费支开她同公司的那两个小朋友……林格不会知道,艋艋和赵蔷是在他授意下才说出那番话,就像她完全想不到,她丢失的手机和钱包,此刻都稳稳地躺在林誉之的行李箱中。

  林誉之会还给她,但不是现在。

  林格想,此刻的她一定很像一尾鱼,一尾从车厢水箱中甩到沙漠上的鱼。

  小时候看过的定格动画中,会用许多帧画面来刻画的一条可怜小鱼。

  粗粝到能贯,穿鱼身的石头上不满能撑石皮鱼月复的沙子,干燥,炎热,蒸腾的海市蜃楼。

  她脸色并不妙,抬手遮住眼睛,好像就能催眠自己忘掉,忘掉对方是自己的哥哥。

  林誉之已经不是那个只知道提前准备好雨衣的男大学生了,他抚摸林格的额头,大拇指顺着她的脸颊,安抚地触碰。林格的异样表现,明明已经动心却没能氤氲出欢迎他的东西。她的表情,呼吸,皮肤,都是已经准备好的表现,却偏偏不到充分接纳的地步。

  他没有强迫林格,只是无声叹口气,俯身向下,埋首。

  林格说:“哥哥,脏。”

  林誉之捏住她手腕,沉沉:“别叫我哥哥,今天我只是你的情人。”

  只是她的情人。

  林誉之有足够的耐心等她放松,什么兄长什么哥哥,只要能得到她,即使是做她监护人、当她养父都同样可以。只要能长久在一起,无论是什么名声,什么身份。

  他已经可以不在乎这些无谓的称谓,可林格还不行,她畏惧。

  那就消除她的恐惧。

  如蚌含珠,柔软蚌肉中紧紧包裹的名贵珍珠,倘若怕,那便永远不会摘取它;似鸟投林,倘若丛林久旱,不降甘霖,那强硬的鹰隼绝不会强行拨林入山。

  只要能消除她的恐惧。

  隔壁的声音还在起伏不绝,林格死死捂住嘴巴,不令声音走漏。偏偏林誉之不,他并不说话,只是耐心地吃他的甜品。

  过度的压抑呼吸令眼睛代偿,睫毛间氤氲的水汽让林格仰面,看不清天花板,她的呼吸像潮起的大海,不停歇的波浪是将她灵魂抽离的离岸流。手指狠狠地拽住林誉之的头发,如煮熟的海虾弓身,似秋日熟烈的石榴狠狠地磕到牙齿,脚背绷直若即将登台的芭蕾舞者,成千上万的聚光灯齐齐打开、只聚她一身,数不胜数镁光灯疯狂闪耀不停,万千闪光灯,百亿快门声响起,她在顶点定格,继而无力若风筝重重坠入鹅绒被。

  林格想不到如这般激烈的歇斯底里爱河发生在何时,她像刚刚跑完一场八百米长跑,脑袋发晕耳朵嗡鸣,千万只蝴蝶翩翩把她包裹,而林誉之,侧躺在她身旁,抬手,赶走她眼前的颠乱狂蜂。

  他的脸颊、鼻梁和嘴唇落了一场局部的小雨,有着她熟悉的气味。

  林格手中还有他两根头发,是她控制不住,硬生生拽下来的。

  她已经没有精力去想他是否介意了,她现在比在温泉中连续泡了半小时还要虚弱。

  林誉之倾身,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柔声叫她名字:“格格。”

  林格闷声:“嗯。”

  林誉之说:“我有话要问你。”

  被枪指着,林格不能睡,她不得不仰脸看兄长,打起精神,以应对他接下来的对话。

  他的表情很严肃,就像打算问一个有关地球存亡的问题。

  不。

  不能这样类比。

  就像有关她明日是否还能看到太阳,或者他是否能安然活过今夜……

  这样的表情。

  林格说:“你说吧。”

  林誉之抚摸着她的头发,问:“你和你前男友在一起时,也这么舒服吗?”

  林格:“……”

  林誉之说:“我和他们比起来,你认为和谁更爽?”

  林格说:“这种话完全不像是能从你口中说出的,林誉之。”

  林誉之点头:“那我换个委婉的说法,你更喜欢和他们做,还是和我?”

  林格说:“你为什么忽然会问这种问题?”

  “不为什么,”林誉之说,“你之前不是说,’终于找到不会弄痛你的人’吗?”

  他模仿林格的语调,静静凝视她:“这次我也没有弄伤你。”

  林格:“……”

  “所以,”林誉之说,“不如给我一次机会。”

  林格问:“什么机会?”

  林誉之说:“做你那见不得光地下情人的机会。”

第53章 叫声 露营

  夜晚, 十点二十分,林格确认自己已经完全失去对林誉之的了解。

  从前的林誉之绝不会说出这种话,不, 不需要从前, 就在几月前, 林誉之还在争吵中质问她,压抑着声音,问她是不是想让他做情人。

  彼时他的表现好似受到莫大的侮辱,而今天,就现在,他却建议。

  不如给他一次机会。

  一次,做她见不得光、地下情人的机会。

  “你现在没有伴侣,也不打算相亲——别和我说, 你现在还认为那个姓王叫什么雷还是霆的家伙不错, ”林誉之冷静地同她分析, “我知道你的眼光还没有差到那个地步。”

  林格说:“你说话还是一如即往的恶毒。”

  “我只是在公平地评价,”林誉之说,“从小到大, 你夸过的所有男性都有着类似的特征,而那个王雷和他们的共同点只有性别。”

  林格说:“王霆。”

  “好, 王霆,”林誉之从善如流,“王霆、王先生, 他只是纯粹地以结婚生子为前提和你交往,并不是因为爱你。他不配, 他只是被你的那些世俗意义上的优秀所吸引, 而不是热爱你的灵魂。”

  林格看着屏幕, 他们错过了太多,林誉之没有参与翻译,只能看到妹妹和乘坐心上人的车回家,兄长在房间中看着这一切。他默不作声,只是等妹妹下车后,举起房间中的猎,枪,精准射中妹妹心上人车子的轮胎。

  林格说:“你不也一样,只是爱我的身体。”

  林誉之说:“如果我只爱你的身体,刚才看你嘴唇发白时就不会停下。”

  林格换了个姿势,她不能反驳林誉之的说法。

  他们对彼此的反应心知肚明,这些基于生理的东西说不了谎,甚至连家门都未入,只是浅浅蹭,略略一撞门,察觉门轴干涩时,便干脆利索地停下。

  林格说:“但你只说做我情人,情人情人,别告诉我,情人是为了谈一场柏拉图的纯洁爱情。”

  林誉之说:“倘若我现在向你求爱,那你会立刻同意,做我的爱人?”

  林格:“……”

  她抬眼看林誉之,不出所料,对方满脸都写着“果然如此”。

  不是对她失望,而是她这一回答,完全都在意料之中。

  在还没有问出口之前,林誉之就知道了她的答案。

  “继续讨论正事,”林誉之说,“你不愿意谈恋爱,不想和男性建立起让你劳神费力的感情关系,但有时又有些生理——”

  “偶尔,”林格说,“仅仅是偶尔。”

  “好,偶尔又有些很正常的需求,”林誉之说,“你不喜欢市面上的玩具,你说过,你更喜欢和人拥抱、接吻的感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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